仿史铁生的风格，有违规联系

《扶轮问路》

地坛的墙根又潮了。不是那种急雨过后的湿，是秋深了，地气从砖缝里一点点渗出来，带着土腥和陈年的霉味，在墙脚下洇出一片深色的晕。砖缝里钻出些青苔，嫩得能掐出水来，指尖碰上去，凉丝丝的，像触到了时光的边角。风从东边的角门溜进来，斜斜地刮过，卷着护城河的腥气——那气息里有水草的腐，有鱼的腥，还有远处码头飘来的煤烟味，混在一起，倒成了这园子独有的香。风掠过我轮椅的轱辘，车轴没上油，呜呜地响，像谁蹲在墙根下，压着嗓子哭。

这园子里的树都记着事儿。我常想，它们扎根在这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看过多少日出月落，听过多少人来人往？就说那棵老柏树吧，在斋宫东边，树干得两人合抱，树皮裂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都藏着话。去年春天，一场大风把它西头的枝桠劈断了半根，碗口粗的断口处，木茬白生生地翘着，像骨头茬子。我那时总怕它熬不过去，摇着轮椅经过时，总忍不住多望几眼。可今年入夏，再看时，断口周围竟憋出丛新绿，小叶儿攒在一块儿，歪歪扭扭地探向天空，倒比旁的枝桠更显精神。树的伤口，原是能开花的。

我刚坐轮椅那会儿，总爱躲在这棵柏树下。那时的天好像总也不晴，阴沉沉地压着，连树影都透着股寒气。我脊背挺得像块铁板，不是有骨气，是怕人看出我坐不稳——刚摔过一跤，胯骨还肿着，稍一动就钻心地疼。眼神比深秋的池水还冷，见了谁都想躲，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钉在我轮椅的轱辘上，带着怜悯，也带着审视。有回遇见个放风筝的老头，线断了，风筝摇摇晃晃地坠下来，正落在我轮椅前。他跑过来捡，嘴里念叨着“可惜了，这风筝能飞三里地呢”，捡起来时，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拍了拍我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像在说“没事”。我没抬头，盯着他沾了泥的鞋尖，直到他走远了，才发现自己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