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亨利八世:英格兰的新航向
漫长的离婚案
1.
与此同时,欧洲大陆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一个与查理皇帝及另外两个国王、红衣主教兼大法官,又或是人文主义者如托马斯·莫尔、迪安·柯利特(Dean Colet)都明显不同的人物,在德意志的新教徒运动中崛起,那就是马丁·路德。新教徒运动对宗教和政治都产生了巨大影响。马丁·路德从反对教会兜售赎罪券开始,继而宣讲人与上帝间的直接关系这一教义,并宣称在个人与上帝间的关系不需要任何其他人介入。
这一教义并不新鲜,但马丁·路德却在恰当的时机再次提了出来。1521年,亨利八世热衷神学,写过一本书,还在书中驳斥了路德,并因此受到了教皇的嘉奖,获得了“信仰守护者”的头衔。
2.
这个头衔至今仍是英国国王头衔的一部分。要想理解亨利那经常被人曲解的宗教态度,我们必须意识到两点:一是宗教和政治关系紧密,二是当时世界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宗教运动。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宗教运动中,一是新教的教义运动,这个亨利八世没有参与。亨利的性格比较叛逆,但他也是个虔诚的信徒,而且信奉的还是旧教义。另一种运动则可以说是由来已久的反教士运动。这是一个更具普遍性的运动,因为并不信奉新教教义的广大天主教徒都强烈反对教皇和教士的恶习及其对民众生活的干预。这个运动显然不仅会发生在天主教内部,随后也会发生在新教内部——后来也的确如此。
3.
普通教徒反对教士、教皇或是英国圣公会大主教对权力的索取没有正当理由且索取过度。尤其是教皇,不仅要领导教会,甚至还要做领地的统治者。亨利八世本来是多少支持第二种宗教运动的,但当他自己最终取代罗马教皇成为英格兰教会之首时,他也就无意改变教会的教义了。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抨击那些渴望改变教义的新教徒和那些试图阻止由来已久的反教士运动的天主教徒。在亨利看来,反教士运动是必需的。他渴望能够在不改变教义的情况下,让英格兰摆脱外国的控制和教会的控制。
4.
而当新教徒运动更加牢固地控制住了英格兰民众且教义争端变得更加激烈时,作为教会之首的英格兰统治者也就自然会面临更加复杂的问题。这也是伊丽莎白将要面对的问题。亨利八世曾经一度建了中途之家(Halfway house),但在其女儿治下,中途之家住户间的宗教争端差点让其被彻底毁坏。
当罗马被查理皇帝洗劫之时,亨利八世已经三十六岁了。在经历了稍微有点慢熟的成长后,亨利终于完全成熟了。从此以后,他开始从在国内和国外都以失败告终的沃尔西手中接管统治权。
5.
尽管红衣主教沃尔西还没真正垮台,但亨利八世已经决定要亲自管理。亨利掌控局势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从他与凯瑟琳的离婚事件可见一斑。不过,这次不幸的离婚事件却也历时不短、跌宕起伏。
亨利究竟是从哪天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我们不得而知。而强烈反对亨利的历史学家加德纳(Gardiner)认为是在1521年,也即亨利遇见安妮·博林(Anne Boleyn)的前一年。很碰巧,在同一年,一群剑桥学生,包括廷代尔(Tyndale)、科弗代尔(Coverdale)、克兰麦(Cranmer)和拉蒂默(Latimer)等人,开始在一家酒馆聚会讨论路德的教义。这种巧合总是能让人浮想联翩。
6.
在讨论离婚事件的时候,我们必须先考虑其中交织在一起的一系列极复杂的动机和力量。我们基本上没法用寥寥数语说清楚,更无法详细描述。简单地说,亨利八世是主角。其实作为一个丈夫而言,亨利的道德水平是在同时代国王的平均水平之上的;凯瑟琳,王室后裔、纯洁无瑕,也是英格兰历史最可怜的人之一;查理皇帝,凯瑟琳的侄儿,连罗马教皇都不敢否认其在意大利的权力;教皇克雷芒七世,丝毫不具备格里高利七世的高贵品质。
克雷芒作为一个国家统治者所面临的困境,比他作为教会首领所面临的困境还要大。
7.
另一个背景就是亨利八世成熟起来了。他想要掌控英格兰和他自己的野心开始占据主导地位,而他对继承人的渴望也与凯瑟琳的多次流产形成了鲜明对照。他那么多孩子当中,只有玛丽公主活了下来。我们已经提过女人继承王位对一个王朝和国家的危险性。而我认为,在这其中,安妮·博林所扮演的角色时常被过分夸大了。
比如,加德纳认为亨利八世对博林的渴求是其离婚的主要动力。这种解释相当不靠谱。如果这就是主要原因的话,那么整件事情就简单了。早在亨利给博林写情书的前五六年——尽管博林当时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宫廷里,亨利就显然已经在考虑离婚的事情。博林并不漂亮——眼睛除外,而且还有点风流,人也不聪明。
8.
她是一个伦敦富商的女儿,她姐姐是亨利两个公开的情妇之一,而她自己在与亨利结婚之前也是亨利的秘密情妇。以我们目前所知的她那水性杨花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具有抵挡国王多年追求——如果国王有这样做的话——的韧性,同样也没有能力拴住国王,更不用说坚持与国王结婚之前必须历经好些年的漫长离婚纠纷。所以,加德纳的解释是说不通的。
亨利八世总是给人留下一些想不通的谜团。他在当时那个年纪,奇妙地混合了迷信、宗教、自由思想和强烈的追逐私利的自我主义。在充分承认国王极度的自我主义的同时,我们同样必须考虑到其他几个因素的影响。我们在此还要加入其他东西——良心不安,这样之前那复杂的关系网就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