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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物本·叙事散文《望柳庄》【01】
作者:疯狂的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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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出处转载】读物本 / 字数: 9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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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二次创作
角色0男0女
作品简介

精选散文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5-06-12 17:14:00
更新时间2025-06-12 17: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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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望柳庄(01)

王宗仁

01

那只狐狸,赶在黄昏降临前来到这里,原打算过夜的。它看见树上挂着一盏马灯,就断定不是人去屋空的地方,便转身走了。这灯虽弱弱的光焰,它轻轻一晃,甚至春天都会动起来。马灯是这块土地上的生动表情。

望柳庄。

你别以为它是个村子,庄不等于村。当然更不可能是镇了。

02

那个年代——我在青藏高原当兵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荒野的戈壁滩,风沙呼啸而过,就扫出一大片空地,唯有黄羊逍遥自在地与风沙快乐嬉闹。人难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从阳关来的滚了几个世纪的沉重的黄沙,到了这个叫阿尔顿曲克草原的地方,暂时停止了眩晕地哽咽。也许它并没有死,但是终有新的事物在此诞生——几排低矮的说茅屋不是茅屋、说土屋也不像土屋的半地下半地上的简陋小屋,院落。你当然可以询问这些陋屋是从哪儿来的,包括小屋的马灯,但是这并不重要。在这个风吼沙扬的世界里,荒凉、死寂仿佛永远也不会画上句号。每天来去这儿的人,也许只是零零落落的过客,全部的意义就在于喜出望外地享受这一刻,在这个原来被沉闷笼罩的地方,有生命的飞翔。我说的生命就是这盏灯。

确实是寂寞的陋屋。太阳每天从它的东檐角升起,又急急慌慌地从陋屋一晃落到西侧的墙根下,潦草地完成一天的任务,掉进昆仑泉里入睡去了。有一丝野沙棘在夜里悄悄长出几个尖尖的针芒,刺痛了薄薄的冰冷月色。

03

就是这样一个既不是村也称不上镇的望柳庄,在我心目中一直把它当成一座城。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相当错位的结论,我只要给你讲一个人的故事,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个人手中的那盏马灯,朴实得就像我的八百里秦川老家父辈们挂在牲口槽头拌草料的灯,但是我要带一点夸张地说,它是我目前唯一看到的光焰永不疲惫的灯。

院落曾经的主人或者更确切地说倡议修建院落的主人,是一位开国将军慕生忠。他是从陕北吴堡县庄稼院里走出来的传奇式的人物,肩上扛着高粱花的将军。咋个传奇?一九一〇年他出生于一个破落地主家庭,在中学时就受到陕北革命领导人刘志丹的影响,投身革命。二十三岁那年他就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立起山头组织起了一支杀恶锄奸的游击队。反动派视他为眼中钉,残杀了他一家包括父母妻子在内的四口人。仇恨满胸的他变得大胆无敌,他亲手砍过不少反动恶霸的脑壳。刘志丹夸他胆大有谋,多次奖励他。后来他带领游击队东渡黄河,活动于晋西吕梁地区等二十多个县,杀敌除恶,身上留下了二十七块伤疤。就这些,他慕生忠还不传奇?一九五四年,这位奇士带领人马,在物质条件极其困迫的世界屋脊上跋涉苦战,半年时间就修起了青藏公路。这又是他创造的新传奇。要知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困难,百废待举,上面还没有修青藏公路的打算,是他主动请战,做成了这件可以说震撼世界的事!人们称他“青藏公路之父”该是当之无愧了!

04

就在国人尤其是青藏地区的百姓们理所当然地将爱戴而羡慕的目光投向将军时,他却不知去向地从格尔木消失了。时间是一九五八年。公路修起才四年,他还没有完全腾出手淋漓酣畅地跑一趟拉萨,心满意足地看看路面上那些忙忙碌碌的轮印。据说在中国庐山的那场让彭大将军下野的风暴里,他也莫名其妙地被牵连进去。望柳庄前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找不到他,只能看到找他的人满脸惆怅。这时候我感到了人的渺小,却感到了他的高大!

望柳庄从此更加寂寞,孤独。白日的某个时辰总能看到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到青海湖过冬的斑头雁,咕咕的叫声划过望柳庄,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悲过一声。

05

我要说的是,随后不久,望柳庄也像一匹疲乏了的骆驼一样消失了。说是消失是说院里的人走了,陋屋还在。其实随后不久,陋屋就换成了瓦房,再后来,瓦房又变成了小楼。就在陋屋消失的地方,一座新兴的城市一日比一日繁荣热闹。这个城市就是今天的格尔木。它坐落在昆仑山下,头顶天高,脚下地阔,伸向远方的公路就是它的翅膀。格尔木,天生一副要飞翔要远航的架势。格尔木是在一九五四年修筑青藏公路大军,向世界屋脊进军的雄壮脚步声中逐渐壮大起来的。它地处甘、青、藏三省(区)的中心地带,是内地进入西藏的必经咽喉。二〇〇一年开始修建的青藏铁路起点也是这里。

06

当年的望柳庄就建在格尔木转盘路口的西北角。日浮在潮中,月沉在汐里。生活就是由日渐堆积的记忆和日月交替的重生组成。我把每天对望柳庄的思念放大,就是一张格尔木的地图。总有事物在死亡,这就是历史。死了的东西常常还活着,这也是历史。消失了的望柳庄被时光磨损并擦亮,它一直十分清晰如初地留在我的眼前。那些柳树,依旧姓柳,柳树的柳。柔情的枝条一律朝着新耸起的楼房倾向。除了柳树,还有杨树,相加足足有上百棵。它的主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已经睡到了地下。更多的人是不安于命运总怀有梦想,只是有时候连做梦的力气也没有。格尔木的风沙还是照常不误地刮着,已经减弱了许多,可还是那么大。风沙,是格尔木的语言。没有了风沙,格尔木还能叫格尔木吗?当然,在风沙与风沙间歇之间,太阳很红。人们常站在望柳庄前看昆仑日出!

我调至京城离开格尔木已经四十二年了。突然转身,我发现我的影子还留在昆仑山下。这四十二年对一个人来说是漫长的时间,我确实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重返格尔木了。可以说得清的是,望柳庄上空斑头雁不断地叫声,总能把格尔木的春天唤醒。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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