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字的故事》读书笔记
在海滩上,我脱了鞋子,沙子很冷,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蓝灰色的光。我想:是的,莉拉说得对,事情的美丽都是一种假象,天空是让人恐惧的苍穹;我现在活着,距我十步之遥就是海水,这一点儿也不美,这是让人恐惧的情景;我是这个沙滩、这片海的一部分,我是熙熙攘攘的万物中的一员。这是一种宇宙性的恐怖;这时候,我是一个无穷小的分子,通过这个分子,我能觉察到对万物的恐惧。
我是那种日日夜夜都在努力学习的人,那种成绩很好的学生,受到同学的欣赏和认可,但我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一种真正的高水平。我一直都会很害怕:害怕说错话,害怕语调太高,害怕衣服穿得不得体,害怕表现得猥琐,害怕自己没有真正的思想。
她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或好或坏的事情,惊心动魄的事情,和我经历的一切相比,毫不逊色,时间只是毫无意义地过去,偶尔见见面很美好,只是为了听一下另一个人的脑子里疯狂的声音,还有这种声音在另一个人脑子里的回响。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观察大路两边的女人,忽然间,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个很自我的世界里,我的目光非常局限:我只能聚焦于那些女孩身上——艾达、吉耀拉、卡门、玛丽莎、皮诺奇亚,莉拉还有我自己,以及学校里的女学生,我从来没有关注过梅丽娜、朱塞平娜、农齐娅.赛鲁罗以及玛利亚.卡拉奇。唯一一个我带着忧虑研究过的是我母亲一瘸一拐的身体,只有她才能对我产生威胁,我担心自己忽然变成她那个样子。这时候,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老城区母亲们的形象。她们都很焦躁,同时又听天从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或者用很难听的话责骂那些折腾她们的孩子。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购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们的裙子,想让她们抱。哦!我的天呐!她们也就比我大十岁,最多大二十岁,但看起俩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们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我们会通过服饰、化妆凸显我们的女性特征。因为生活的艰辛,因为年老的到来,或者因为疾病,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父亲或哥哥。这种变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要做家务吗?是从怀孕开始的吗?还是从挨打开始的?
我的身体也一样,有一天也会被毁掉,不仅仅会浮现出我母亲的样子,而且会浮现出我父亲的样子?我在学校里学到的一切都会慢慢消失,城区会占上风,那些思想、行为方式,所有一切都会混合在一起,像个黑乎乎的泥潭,古希腊哲学家阿纳克西曼德会和我父亲混在一起,圣吉米亚诺的诗人福尔格雷会和堂.阿齐勒混为一体,化学的原子价会和池塘混合,希腊语的不定过去时、古希腊《神谱》会和索拉拉兄弟的傲慢粗鲁混为一体,就像这几千年来城市中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堕落?
她会为了斯特凡诺牺牲自己的一生,而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牺牲,他将占有她丰富的情感、智慧和想象力,但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会白白浪费她。
让一切都毁灭吧!我会和莉拉逃走,去远方生活,就我们俩,我们带着那种破坏性的快乐,在那些陌生的城市堕落下去。我认为那天这样结束才是最合适的。假如没有什么能拯救我们——金钱不行,男人不行,学业也不行,那好不如马上毁掉所有一切。她的怒火在我的胸中燃烧,一种属于我的力量,或者说不属于我的力量,自我迷失的快感将我淹没了。我希望这种力量能得到蔓延,但我又意识到我对这种力量的恐惧。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只能无声无息地体味不幸,因为我没有能力让怒火爆发,我害怕暴力,我对那些暴力反应感到害怕,我更愿意一动不动,让憎恨不断滋生。
尊重,不一定需要表面上的迎合,而是需要从内心里把对方当成人,和自己一样的人,有七情六欲、想象力、创造力和尊严以及自我意识的人。
我害怕那些真正有文化的人,那些从容自在的人。
莉拉写的每个字都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每一个句子,包括她小时候写的文字,都让我觉得我之前还有现在写的东西一文不值,同时,她写的每页东西都会激发我的联想,我的思想。到那时候为止,我写的东西都显示出:我一直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书呆子。到最后,她的那些笔记本我甚至都能背下来了,我觉得那些欣赏我的男女同学,还有老师对我的激励和赞许,以及整个比萨高等师范学院都显得那么暗淡无光。假如把我的生活和莉拉在城区里动荡的生活进行对比,过去我所做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她匆忙记在那些破烂、散开的本子上的事情,她面对的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世界;而我生活在一个安稳的世界里,一座象牙塔中,一切都可以被预见到。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只能无声无息地体味不幸,因为我没有能力让怒火爆发,我害怕暴力,我对那些暴力反应感到害怕。我更愿意一动不动,让憎恨不断滋生。
是什么促使我这么表现呢?我控制我内心深处的情感,因为我害怕自己内心对事物、对人、对赞美以及成功的疯狂渴望?我害怕那种疯狂的渴望,在我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会在我的内心爆发,会产生一些更糟糕的感情,尽管我一直推着自己向前走,实际上我一直随时准备后退?为什么当事情行不通时,我总是做出一副甜美的笑脸,发出幸福的笑声?为什么我迟早都要给那些让我遭受痛苦的人找到合适的理由?
难道父母永远都不会死,每个孩子都会无法避免地把他们隐藏于心吗?所以我母亲的影子一定会突然在我身上出现?她跛着的腿也会出现在我身上?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们从小就想拥有的财富可能就是这些,财富不是一只装着金币和钻石的保险箱,而是一个浴缸,每天可以在里面泡澡;吃着面包、香肠和火腿;卫生间很宽敞;有电话;有装满美味食物的冰箱;橱柜上放着女主人穿着婚纱的照片,照片镶着银色相框里;拥有这个家里所有一切。
总是同样的事情:在小东西里面还会冒出来一些更小的东西,在大的东西外面,还有更大的东西束缚着它。
我们通过自己发明的工具来驯服自然,现在我们的工具变得比自然更加可怕;还说到了我们需要一种文明,来和人类的痛苦做斗争,我们要消除人类所遭的罪;我也提到了宗教会从人的意识里消失,我们会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阶级差别,人们对于社会和生活都会有一个比较科学、理性的认识。
“我这里疼,在眼睛后面有什么东西很胀。你看到那些刀子了吗?那些刀子都太锋利了,我刚磨过的。切香肠的时候我总是想:一个人身体里有多少血呢。假如你在一个容器里放太多东西,容器就会裂开,或者会产生火花,然后烧掉。我很高兴那张婚纱照被烧掉了。这段婚姻、商店、鞋子、索拉拉兄弟,所有一切都烧掉才好。” 我明白了,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反抗,怎么做,她都无法从那种处境里挣脱出来。从她结婚那天起,她就陷入一种不幸之中,而且越来越沉重,让她窒息,这让我为她感到痛苦。我让她安静下来,她点了点头。
因为我害怕自己内心对事物、对人、对赞美以及成功的疯狂渴望;我害怕那种疯狂的渴望,在我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会在我的内心爆发,会产生一些更糟糕的感情,比如说促使我把尼诺漂亮的嘴巴比成一只死老鼠的感情。尽管我一直推着自己向前走,实际上我一直随时准备后退,为什么当事情行不通时,我总是做出一副甜美的笑脸,发出幸福的笑声?为什么我迟早都要给那些让我遭受痛苦的人找到合理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的每样东西都生死未定,都充满了风险,那些不接受风险的人,那些不了解命运的人,在角落里日渐衰落。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没能拥有尼诺,而莉拉能够拥有他。我不能追随那些真实的感情,我无法使自己打破陈规旧矩,我没有莉拉那么强烈的情感,她可以不顾一切去享受那一天一夜。我总是落在后面,总是在等待,而她总是去主动获取她想要的东西,让她充满激情的东西,她总是竭尽所能,根本就不害怕别人的鄙视、讥笑和唾骂,也不害怕挨打。
就好像我参加了一个演戏比赛,看谁演得好。那张面具戴久了,差不多已经成了我的脸。
假如从小学会一些东西,长大就会在各个方面都很从容,就像生来就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