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弘光政权的瓦解
第三节 左良玉率兵东下
1.
左良玉是崇祯朝崛起的军阀之一。他自崇祯十二年玛山战役之后长期拥兵自重,蹂躏地方,朝廷无可奈何,一味姑息迁就。弘光登极的时候,他坐镇武昌,位处南京上流,扼据战略要地,部下实力又比较强大。朱由崧登极诏书颁发到武昌时,他开初不愿承认,在湖广巡抚何腾蛟、巡按黄澍等人的劝说下,才同意开读,表示拥戴。然而,他的跋扈自雄却比在崇祯时期更加明显了。由于弘光帝主要是依靠马士英会同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镇拥立的,左良玉没有参与,算不上定策功臣。陈子龙记载,“上之立也,不与推戴,心常怏怏。既专制荆楚,益桀骜”。
2.
朝廷对马士英的信赖,视四镇如骄子,都引起了他的反感。湖广巡按御史黄澍本是个龌龊小人,在左良玉同弘光朝廷之间猜忌日深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居中调停,反而以左良玉的兵力为后盾,企图在弘光朝廷中提高自己的地位。甲申六月十八日,黄澍在弘光朝廷上痛斥马士英,不过是有恃无恐地借题发挥而已。
到1645年三月,李自成部在清阿济格军的追击下经陕西商洛、河南西部邓州一带进入湖北襄阳地区时,左良玉不敢同大顺军主力作战,又故技重演,率部顺江东窜。当时南京正为假太子、“童妃”等案件闹得满城风雨,马士英、阮大铖的掌权又在官绅中引起强烈不满,这就给左良玉提供了避战东下的借口。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伪称奉先帝太子密谕前往南京救护,以讨伐马士英为名,全军乘船顺江东下。临行之时,下令把武昌居民屠戮一空。
3.
这件事在吴晋锡《半生自记》中记载如下:
初,黄直指(直指即御史,黄澍时为湖广巡按御史)自触士英深忌,郁郁久泊道河,适传假太子至南,直指阴乘小舆夜见宁南,谓拔营往南中可图大事。宁南夙有此志,以两台调和之故未发,一闻直指言,从之。欲劫抚军(指巡抚何腾蛟)以行,以抚军素爱民,非尽杀省中之民不可。宁南传令无少长戮之。楚民以抚军仁爱,争匿都院中,抚军坐于门,向内坐,听百姓入。余役以投文至,抚军命之随;宁南见百姓以都院为藏身地,复令从院后破垣入,举火焚之,匿者悉死于火。抚军即解印付家人令速出城,无为所得。宁南胁抚军行,余役乃奔。宁南欲与抚军同舟,抚军曰:另与小舟为便。宁南遣四副将守之,置抚军舟于后。黎明,各船俱发。抚军舟次汉阳门跳入万丈江涛中,守者惧诛,赴江死。抚军顺流二十里至竹牌门,遇一渔舟救之起,则关帝祠前也。未几,家人持印来,亦会于此。
4.
四月初一日,左良玉兵至九江,邀江督袁继咸到舟中相见。左良玉从衣袖中取出“皇太子”密谕,“设坛刑牲,与诸将歃盟。武人不知春秋大义,一时欣然附和”,逼勒袁继咸一同前往南京“清君侧,救太子”。袁继咸认为“皇太子”真伪未定,密谕“不知何人传来”,正言厉色道:“先帝之旧德不可忘,今上之新恩不可负”,并且向诸将下拜,请求他们“爱惜百姓”。左良玉回答道:“谋陷太子,臣下所为,与今上无干。若爱惜百姓,大家本心,先生何必过虑?”随即拿出“誓文、檄文”给袁继咸看了一遍。袁继咸回城后,命部将坚守九江,不准左兵进城。不料部将张世勋已经同左部将领私下勾结,夜间纵火焚烧全城,顿时大乱起来,袁部诸将不能存身,劈门而出,同左军合营;左良玉部兵乘势入城杀掳淫掠。
5.
袁继咸于绝望当中准备一死了之。左良玉派部将张应元把他掳入舟中,袁继咸一再投水自尽,都被救起。左良玉竭力向他表达自己并没有推翻弘光帝的意思,要袁继咸一道东下“调护兵将”;监军李犹龙也再三劝说徒死无益,不如见机行事。袁继咸无可奈何,只好同左良玉及其麾下诸将约定严禁烧杀抢掠。正当左军由九江准备东下时,四月初四日左良玉“以久病之躯,恸浔变之惨,一时殒命”,距九江之变只有三天。关于左良玉的统兵东下直到病死九江舟中,南明人士记载常有恕词。如李清记:“继咸正冠裳带将就死。黄澍入署拜泣曰:‘宁南无异图,公以死激之,大事去矣。’副将李士春密曰:‘隐忍之,至前途,王阳明之事可图也。’继咸以为然,出城面责良玉。良玉疾方剧,望城中火光,大哭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是夜死。”
6.
谈迁记:“左良玉兵至九江。袁继咸过见于舟中,俄见岸上火起,报曰:‘袁兵烧营,自破其城。’良玉浩叹曰:‘此我兵耳,我负袁临侯也。’呕血数升,病遂革。”从当时实际情况来看,左良玉早已成为一个拥兵割据的军阀,勇于虐民,怯于大战。他的统兵东下主要是避免同李自成率领南下的大顺军作战,假借伪太子“密诏”赴南京“救驾”显然是一派谎言,离开武昌时就大肆屠戮,对弘光朝廷任命的巡抚、总督等方面大员任意拘留,心目中既无朝廷,也无百姓。其直接后果是导致弘光朝廷加速瓦解。
左良玉死后,部下诸将推其子左梦庚为留后,把袁继咸拘禁在船中,继续引兵东下,先后占领彭泽、东流、建德、安庆,兵锋直通太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