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061】
读物本·品水浒 李逵篇【一】
作者:月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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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转载】读物本 / 古代字数: 9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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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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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选自鲍鹏山《品水浒》。他是这个成人世界里的孩子。举凡孩子的天真、单纯以及胡闹闯祸、没准头、欠缺是非判断力,他都有。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3-08-25 10:43:33
更新时间2023-08-25 16: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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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李逵篇【一】

 

初见宋江

没钱便做不得好汉,可天下有钱人大多不曾做好汉。

 

 

口无遮拦,天真烂漫

在《水浒》一百零八人中,性格鲜明的不多。金圣叹说:“《水浒》所叙,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那是吹牛,《水浒》中真有性情、气质、形状和声口的,大概也就十来个人。这已经很不简单,足以使《水浒传》成为伟大的小说。

而在这十来个人中,李逵是其中一个,而且非常独特。

他是这个成人世界里的孩子。举凡孩子的天真、单纯以及胡闹闯祸、没准头、欠缺是非判断力,他都有。

金圣叹评论李逵,说他是“一片天真烂漫到底”。不错,李逵心中,有天赋的质朴的是非观,但是,他欠缺鲁智深那样的悲悯情怀,那是成人才有的,李逵实际上一直没有长大。

 

 

我在讲鲁智深时曾经说,梁山好汉就其与事的关系而言,有几种类型。

有些人是“人遇事”。如鲁智深。

有些人是“事找人”。如林冲。

有些人是“人找事”。 典型代表是李逵。

他好像总要找点事,生点事,他是梁山第一盏不省油的灯,梁山好汉,谁都怕和李逵一起出差。盖他随时可以无事生非,防不胜防,与他在一起,提心吊胆,有擦不完的屁股。

李逵一出场就是闹事。而且,半天的工夫,就闹了五场,简直闹得我们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又心烦意乱。并且,是当着宋江的面闹的。

 

 

先看第一闹。

宋江刺配江州,与戴宗相见,二人在江州临街的一家酒肆吃酒。才饮得两三杯酒,只听楼下喧闹起来,过卖(旧称饭馆、茶馆、酒店中的店员)连忙走入阁子来,对戴宗说道:“这个人只除非是院长说得他下,没奈何,烦院长去解拆则个。”

戴宗问道:“在楼下作闹的是谁?” 

过卖道:“便是时常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

戴宗笑道:“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我只道是甚么人。兄长少坐,我去叫了这厮上来。”

戴宗便起身下去,不多时,引着一个黑凛凛大汉上楼来,就是李逵了。宋江看见,吃了一惊。宋江也是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为什么见了李逵吃了一惊呢?李逵长相太吓人了:

不搽煤墨浑身黑,似着朱砂两眼红。

 

 

 

 

我们知道,宋江自己本来就是很黑的,刚刚被戴宗骂为“黑矮杀才”,自己都这样了,看李逵还吃了一惊,可见李逵的外貌确实有非同凡人的吓人的地方。

宋江看李逵黑,是心中暗吃一惊,嘴上可没说,这就叫修养。

李逵看宋江黑,可就说出来了。

李逵看着宋江,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 

当着人家的面,就称呼对方为“黑汉子”。 

什么叫口无遮拦?就是心口如一;口无遮拦,实际上是心无遮拦。

 

 

李逵的可爱,主要就得益于这种个性。我们见到的人,绝大多数是说话经过斟酌的,猛然见到李逵这样的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有一种清新的感觉,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在他面前,我们无须设防。

戴宗对宋江笑道:“你看这厮恁么粗卤,全不识些体面!”

戴宗自己刚刚也才骂过宋江“黑矮杀才”,现在反而笑李逵粗鲁。“黑汉子”总比“黑矮杀才”好听。

李逵便道:“我问大哥,怎地是粗卤?” 

人家说他粗鲁,他竟不知何为粗鲁。这真是鱼在水中不知水,人在道中不知道。李逵可能不明白:我说出我心中所想,怎么就是粗鲁了呢?

 

 

胸无城府,一眼看穿

戴宗教他:如果你是说“请问这位官人是谁”,这样便不粗鲁。

可是你说的是“这黑汉子是谁?”这便是粗鲁。

原来,按社会世俗观念,说话时,称呼对方时,赋予对方社会性的身份或头衔,就叫说话文明。

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宋江这样的脸上刺字的囚犯,都要称他一声官人。官人就是领导。相反,按照生理特征,直接说出对方的个体性特点,就叫粗鲁,不尊重人。比如,称呼一个女人,直接说某某女人,她一定不高兴。要是称她某某女士,她就高兴了。因为,这个“士”,就是一种社会性身份。

知道不知道在语言上尊重人,这中间有很大的差别,既是修养的表现,也体现一个人的世界观。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这种文明的说话方式,实际上包含着客观上的虚假和主观上的虚伪。而所谓粗鲁的说话方式,不过是直指真相而已。

所以,李逵这样的人,在表现出粗鲁和缺乏教养之外,也显示出质朴和真实的一面。而这一点,又是非常可贵的品格。

所以,我相信,不管你戴宗怎么教,李逵肯定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假惺惺地说话。

李逵是教不好的。从另一角度看,他是教不坏的。

接着,戴宗告诉李逵:“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

你看,又是“仁兄”,又是“义士”,戴宗平时也不是这样斯文的人,今天却刻意文绉绉的,以示和李逵的区别。

 

 

李逵冲口而出:“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

一句话,就道出了平日里李逵对宋江的向慕之情。但是,即便如此,还是直呼宋江,而且还不忘加上一个“黑”字。

我们知道,古代人们相称,平辈之间,一般称字不称姓名,这是礼貌。直呼姓名,要不就是长辈,要不就是老师。比如《论语》之中,同学相称,都是称字;而孔子称呼他们,又一般是直呼其名(只有一个例外)。

不是师长辈而直呼其名,就是故意冒犯。

所以,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唤,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 

李逵道:“若真个是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 

 

 

李逵改称宋江为宋公明了,看起来很文明了。可是,下面却赫然出来一个“鸟”字。这个人,若是宋江,便是哥哥;若不是宋江,便是鸟。大丈夫不能随便下拜,是哥哥,当然拜;是鸟,却拜甚鸟!

完全正确。但是,当着对方的面,说这样的话,对方如果是宋江,当然问题不大。如果对方不是宋江,那该是何等的唐突,何等的尴尬。 

从逻辑上说,李逵这样想,他就必不能断定对方是宋江。那么,就必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他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是不值得他拜的鸟。 

李逵确实不知道,对他人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至此,宋江自己站出来,说明自己是宋江,不是鸟。宋江便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也顺便在自己的姓名前加一“黑”字。这可能是宋江唯一的一次幽默。是李逵天性中的自然和天真,焕发出了宋江的幽默。

 

 

幽默需要三个条件: 

一是智慧。能在瞬间化严肃为轻松,逆来顺受,并将对方的锋芒化解于无形,必要智慧。 

二是自信。能自嘲者必有自信。

三是心态。自由放松。

宋江当然不乏智慧,他也有足够的自信,但他一直缺少这样的放松。是李逵给了他。李逵为什么能让人放松?因为他自己完全敞开,毫无城府,令人有安全感。

演对手戏,只要有李逵在,其他人必黯然失色,让李逵一人独占风光。连宋江、燕青这样出色的人也不例外。就因为他是纯本色的,而且是毫无心机的,偶有一点小算盘,也愚拙得可笑,让人一眼看穿。

 

 

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扑翻身躯便拜。

你看这动作、语言、心态,是不是一个孩子? 

李逵自己毫无艺术细胞,毫无艺术欣赏的意识和能力,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自己的一举一动,则是极好的艺术。

为什么呢?因为他完全出于自然,美丑妍媸(chī,丑),全在天性,全无意识。他全凭那最初一念之本心,完全符合李贽对艺术的最高定义:童心。所以,李贽也特别喜欢他。

 

 

无钱难倒英雄,有钱方做得好汉

李逵拜,宋江连忙答礼,大家坐下吃酒。

宋江问道:“却才大哥为何在楼下发怒?” 

听到李逵说是为了向别人借十两银子,宋江马上便去身边取出十两银子,把与李逵。

拿银子买人心,是宋江的专长。宋江专用银子笼络人,李逵偏偏在缺银子时碰见宋江。这不是李逵运气好,而是宋江运气好,总是碰到缺衣少食的好汉,然后很便宜就买到好汉的忠心了。金圣叹批曰:“以十两银买一铁牛,宋江一生得意之笔。”

李逵接得银子,道:“我去了便来。”推开帘子,下楼去了。

这个行为,大出我们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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