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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物本·《万卷楼国学经典(珍藏版)庄子》贰拾伍
作者:墨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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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转载】读物本 / 古代字数: 6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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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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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庄子是我国先秦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庄子》为庄子的代表作品,共三十三篇,分“内篇…外篇”“杂篇”三个部分。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4-09-03 11:10:30
更新时间2024-09-03 15: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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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原 文

1. 子列子穷[1],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2],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3]。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

    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fǔ心曰[4]:​“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

     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注 释

      [1]子列子:指列御寇。[2]子阳:人名,是当时郑国之相。[3]遗:给,送。[4]拊:通作“抚”​,拍。

译 文

2. 列子生活清贫,常常面带饥色。有人对郑国之相子阳说:​“列御寇是一位得道之人,在你治理的国家里居住,却生活得如此贫苦,你难道不喜欢贤能之人吗?​”于是子阳立即派遣使官去给列子送谷粟。列子见到送谷粟的使官,再三推辞感谢子阳的赠予。

    使官离开后,列子回到屋里,妻子就拍着胸脯埋怨道:​“我听说做了得道之人的妻子,都能享有逸乐,可当下我们却常常面带饥色。郑相子阳关心先生才会派遣使官来给先生送谷粟,可先生却推辞不受,这岂不是命中注定要忍受饥荒吗?​”

    列子笑着回答说:​“郑相子阳并不是真正了解我。他是因为他人的言辞才派遣使官来给我送谷粟,那他也会因他人的言辞而加害于我,所以我才推辞了他送的谷粟。​”后来,百姓真就发难而杀害了子阳。

原 文

3. 楚昭王失国[1],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2]。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有!”

    王曰:​“强之!”

    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

    王曰:​“见之!”

    

4. 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yǐng,说畏难而避寇,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

     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綦为我延之以三旌jīng之位[3]。​”

     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钟之禄[4],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5]。​”遂不受也。

注 释

     [1]楚昭王:楚平王之子。平王诛杀伍奢和伍尚之后,伍子胥逃到吴国,并说服吴国讨伐楚国,随后攻破了楚国国都而报了父兄之仇。[2]屠羊说:以屠羊为生的一个人,名说。[3]三旌:即三卿,一为士,二为大夫,三为卿。[4]钟:古代的一种量器,以六斛四斗为一钟。[5]肆:市场,集市。

译 文

5. 楚昭王丧失了君主之位,屠羊说跟随他四处逃亡。后来昭王回到楚国,想奖赏那些跟随他逃亡的人,奖赏到屠羊说,屠羊说就说:​“当年君主您失掉了君主之位,我也失掉了屠羊的生计;当下君主您回到了楚国,我也就可以重操旧业。我从事的生计已经恢复了,又何必再奖赏什么呢!”

     昭王说:​“强迫他接受奖赏!”

     屠羊说又说:​“君主您当年失掉了楚国的君主之位,并不是为臣的过错,因而我不接受让我伏法受诛的命令;当下君主您回到了楚国,也不是为臣的功绩,因而我也不应该接受奖赏。​”

      楚昭王说:​“那让他觐见!”

      

6. 屠羊说又接着说:​“依照楚国的法规,只有建立功勋的人因重赏才能去拜见君主,而如今我的智谋不足以守卫国家而勇力又不足以消灭敌军。在吴军攻进郢都的时候,我惧怕危难而躲避敌军,并不是真心地追随君主四处逃亡。现在君主想弃法规制度于不顾而召见我,这不是我想闻名天下的方法。​”

     于是楚昭王就对司马子綦说:​“屠羊说身份卑微而所说的道理却很透彻,你去替我把三卿之位授予他。​”

      屠羊说知道这件事之后说:​“三卿的权位,我知道比我那屠羊的买卖高贵得太多了;

      那丰厚的俸禄,我也知道比屠羊的酬劳多得多;然而,我怎能因贪图爵禄而使君主您蒙受随意施舍的坏名呢!我担不起这公卿之位,还是让我回去做屠羊的买卖吧。​”于是拒绝接受封赏。

原 文

7. 原宪居鲁[1],环堵之室[2],茨以生草[3],蓬户不完[4],桑以为枢而瓮牖yǒu[5],二室,褐以为塞[6],上漏下湿,匡坐而弦歌。

     子贡乘大马,中绀gàn而表素[7],轩车不容巷[8],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xǐ履[9],杖藜而应门[10]。

     子贡曰:​“嘻!先生何病?​”

      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

      子贡逡qūn巡而有愧色[11]。

      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12],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tè[13],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

● 原宪

   8. 曾子居卫,缊yùn袍无表[14],颜色肿哙kuài[15],手足胼pián胝zhī[16]。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jīn而肘见,纳屦而踵zhǒng决[17]。曳而歌商颂[18],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

     孔子谓颜回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

     颜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饘zhān粥[19];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者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

     孔子愀qiǎo然变容曰[20]:​“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zuò[21]。’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

注 释

     [1]原宪:孔子的门徒,姓原名宪。[2]环堵:一丈墙而为堵。这里形容住室狭小。[3]茨:用茅草盖的房屋。生草:还没有晒干的茅草。[4]蓬户:用蓬草编织而成的门。[5]瓮牖:用破瓮做成的窗户。[6]褐:粗布衣服。[7]绀:青红色。[8]轩车:大夫官职以上才能乘坐的车子。[9]华冠:用桦树皮制成的帽子。縰履:露着脚后跟的鞋。[10]应门:听到有人叩门而出来开门。[11]逡巡:后退的样子。[12]希世:观察而顺应时世。[13]慝:恶,邪恶。[14]缊袍:带麻絮的袍子。[15]肿哙:浮肿的病态。[16]胼胝:因劳作而长出的茧子。[17]踵:脚后跟。[18]曳:拖。[19]饘:比较黏稠的粥。[20]愀然:面容变化的样子。[21]怍:羞惭,惭愧。

译 文

9. 原宪居于鲁国,住室狭小,屋顶上还有没晒干的茅草;用蓬草编织而成的门多有破洞,把桑条当作门轴,用破瓮作窗户,而分隔两个居室,又用粗布烂衣把破瓮口堵上;屋子里上漏下湿,而原宪却庄重地坐着弹琴吟唱。

     子贡坐着多匹大马拉的车子,穿着红青色的内衣和白色的大褂,狭窄的巷子容不下这个大马车,于是子贡就走着拜访原宪。原宪戴着桦树皮制成的帽子,穿着露脚后跟的鞋,拿着藜杖应声给子贡开门。

     子贡说:​“啊!先生这是得了病吗?​”

     原宪回答说:​“我听说,没有钱财叫作贫,学习了知识却不去实践叫作病。当下我原宪,这是贫穷,而不是得了病。​”

     

10. 子贡听了向后退了几步,脸上还带有羞惭之色。

     原宪笑着说:​“逢迎世俗而做事,趋附周旋而广结朋友,勤勉学习而用来获得别人的称赞,注重教导是为了自己的声誉,把仁义当作邪恶勾当的工具,讲究高车大马的华丽装饰,我原宪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曾子居于卫国,穿着带麻絮的破烂袍子,脸上带有浮肿的病貌,手脚都磨出了茧子。他已经有三天没有生火煮饭,十年没有做一套新衣服,整理帽子的话,帽带就断了,拉拉衣襟的话,臂肘就会露出来,提提鞋子的话,鞋就会裂开而露出脚后跟。他还拖着束发的发带吟唱着《商颂》​,声音洪亮而响彻天地,就像是从金石制成的乐器中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天子无法把他看成是臣仆,诸侯也无法与他结为朋友。所以,修身养性的人会忘记形体,调养形体的人会忘记利禄,得道之人会忘记心智。

11. 孔子对弟子颜回说:​“颜回,你上前来!你条件贫寒身份卑贱,怎么不入仕为官呢?​”

      颜回回答说:​“我不愿为官,城郊之外我有五十亩土地,能够供给我足够的粮食;城郊之内我有十亩土地,能有充足的丝或麻来制作衣服;弹动琴弦足以使我欢喜,学习先生所教导的知识又足以使我感到愉悦。所以我不愿为官。​”

     孔子听后深受感染而变了面容说:​“着实不错啊,颜回的想法!我曾听说过这样的话:‘知足的人,不肯因为利益而使自己受苦受累;看透得失的人,失掉了什么也不会有所畏惧和焦虑;看重内心修养的人,没有爵位也不会觉得羞愧。’我吟说这番话已经很久了,当下从你这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它,这让我收获不少啊。​”

原 文

 

12. 中山公子牟谓瞻zhān子曰[1]:​“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

      瞻子曰:​“重生,重生则利轻。​”

      中山公子牟曰:​“虽知之,未能自胜也。​”

      瞻子曰:​“不能自胜则从,神无恶乎!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此之谓重伤。重伤之人,无寿类矣。​”

      魏牟,万乘之公子也[2],其隐岩穴也,难为于布衣之士[3],虽未至乎道,可谓有其意矣。​”

注 释

    [1]中山公子牟:即魏公子魏牟,封于中山,故有此称呼。[2]万乘:即有上万辆战车,是战国时代对大国的称谓。[3]布衣:即平民。

译 文

13. 魏牟对瞻子说:​“我虽身处江湖,但心里还想着宫廷里的生活,这该如何是好呢?​”

      瞻子回答说:​“看重生命。只要足够重视生命了,自然就会看轻名与利了。​”

      魏牟说:​“虽然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我总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瞻子说:​“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那就任从它,这样心神就不会因为抑制不住对宫廷生活的怀念而厌烦!无法自我管束而又强制着去管束,这就是双重损害了。心神遭到双重损害的人,就不会延年益寿了。​”

      魏牟是一个大国的公子,他隐居在山林洞穴之中,比寻常百姓要难得多;虽没有达到通达大道的境界,但也能说是有通达大道的心意了。

原 文

14.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1],七日不火食,藜lí羹不糁sǎn[2],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xiāo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3]。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

      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kuì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4]。召而来,吾语之。​”

     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

     

15. 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5],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6],于丘其幸乎!”

     孔子削xuē然反琴而弦歌[7],子路扢xì然执干而舞[8]。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得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娱于颍yǐng阳,而共伯得乎共首[9]。

注 释

    [1]陈蔡:即陈国和蔡国。[2]藜:一种嫩叶可食用的灰菜。糁:米,米粒。[3]藉:欺负,欺凌。[4]细人:见识短浅之人。[5]内省:自我反思。[6]隘:困顿,困厄。[7]削然:指拉琴的声音。[8]扢然:一说指喜悦的样子,一说指威武的样子。[9]共伯:即共伯和,周厉王被推翻之后,诸侯因其贤能而立其为王,共在位十四年,后立了周宣王之后,便隐居丘首山。共首:即丘首山,在今河南境内。

译 文

16. 孔子在陈、蔡两国之间遭遇了困厄,整整七日无法生火煮饭,灰菜汤里没有一点儿米,面露疲乏之态,可还在屋内不停地弹琴吟唱。颜回在旁边择菜,子路和子贡在谈论说:​“先生两次被逐出鲁国,在卫国遭到销毁踪迹的污辱,在宋国又遭受砍树的羞辱,在商、周后裔的地盘弄得无路可走,当下又被围困在这陈、蔡两国之间,预谋损伤先生的不会定罪,欺凌先生的不会阻止,可先生还在不停地弹琴歌唱,乐声一直没有断过,难道君子不在意羞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吗?​”

      颜回无法应答,进到屋里把他们的讨论告诉了孔子。孔子挪开琴弦,感叹着说:​“子路和子贡,实在是见识短浅啊。把他们叫进来,我要给他们说说道理。​”

17. 子路和子贡进入了住室。子路说:​“像我们现在的处境真算得上是无路可走了啊!”

      孔子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君子通达大道那是叫作通,不能通达大道那才叫作无路可走。当前我尊奉仁义之道却遭逢时世混乱而受到灾祸,怎能说是无路可走呢!所以说,善于自我反省不是不通达大道,而是面临危难而不失掉德行。寒冬已经来临,霜雪也降落在了大地上,我这才真正知道松柏依旧郁葱茂盛。那这陈、蔡两国之间的困顿,对我来说也能算一件好事啊!”

      

18. 孔子说完后又拿着琴弹唱,子路威武地拿着盾牌高兴地跳起了舞。

      子贡说:​“我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又见识短浅啊!”

      古时候的得道之人,即使在困厄的环境中也能自得其乐,在通达的境域里也是快乐的。他快乐的原因不在于是困厄还是通达,而是心中存有德行,那困厄和通达就像是冬夏的更替和风雨的变换。因而,许由能在颍水的北岸快乐地生活,而共伯能在共首山上怡然自得地生活。

原 文

19. 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1],北人无择曰:​“异哉,后之为人也,居于畎quǎn亩之中[2],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3]。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líng之渊[4]。

     汤将伐桀,因卞biàn随而谋[5],卞随曰:​“非吾事也。​”

     汤曰:​“孰可?​”  

      曰:​“吾不知也。​”

     汤又因瞀mào光而谋[6],瞀光曰:​“非吾事也。​”

     汤曰:​“孰可?​”

      曰:​“吾不知也。​”

     汤曰:​“伊尹何如?​”

     曰:​“强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

    

20. 汤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7],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椆chóu水而死[8]。

      汤又让瞀mào光曰:​“知者谋之,武者遂之[9],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

      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沉于庐水[10]。

● 孝德升闻

注 释

      [1]北人无择:姓北人,名无择。[2]畎亩:田间。[3]漫:污,沾污。[4]清泠:古代一渊之名,在今河南的南召县境内。[5]卞随:姓卞名随,夏商时的隐者。[6]瞀光:即务光,夏时之人。可见《大宗师》篇。[7]克:胜,战胜。[8]椆水:古代一河之名,在今河南许昌境内。[9]遂:成,完成。[10]庐水:即庐江,在今辽宁境内。

译 文

21. 舜想把天下之位让给他的友人北人无择,北人无择说:​“真是奇怪啊,舜这个人,原本在历山之下从事耕作却结识了唐尧,还接受了他的禅shàn让!又不仅仅是接受了禅让,还想再用这样的丑行来沾污我。我看见他真是感到耻辱。​”于是就跳入一个名叫清泠的深渊死掉了。

      商汤想征伐夏桀,就跟卞随商量这件事,卞随说:​“这不是我能做的事。​”

      商汤又问:​“那谁可以呢?​”

      卞随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商汤又跟瞀光商量这件事,瞀光说:​“这不是我能做的事。​”

      商汤又问:​“那谁可以呢?​”

      瞀光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商汤接着说:​“那伊尹如何呢?​”

     瞀光说:​“伊尹的意志很坚强而且还能忍受耻辱,关于他其他的方面我就不了解了。​”

     

22. 商汤于是就去跟伊尹商量征伐夏桀的事,战胜夏桀后,商汤又打算把天下让位给卞随。卞随辞决说:​“君主曾与我商量征讨夏桀的事,一定是把我当成凶残之人了;战胜夏桀后又想把天下让位给我,一定是把我当成贪婪之人了。我生存于动乱的年代,而且不通大道的人两次用自己的丑行来沾污我,我无法忍受多次听到这样的言辞。​”于是就自己跳进椆chóu水死掉了。

      商汤又想把天下之位让给瞀光,说:​“有智之人谋虑着如何夺得天下,勇武之人继续完成夺得天下的任务,德行高尚之人处于统治地位,这是有史以来的常规。先生为何不处于其位呢?​”

      瞀光推辞道:​“废弃了自己的君主,这不合乎道义;讨伐打仗,这不合乎仁爱;别人冒死而战,我却坐享其成,这不合乎廉洁。我曾听过这样的话:凡是不合于道义的人,不能领受他赐予的爵禄;不合于大道的时世,不能踏入它的土地。何况是让我居于帝位呢!我不忍长时间地看见这种情况。​”于是就背着石块自沉于庐水。

原 文

23. 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1],曰伯夷、叔齐[2]。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至于岐阳[3],武王闻之,使叔旦dàn往见之[4]。与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xuè牲而埋之。

     二人相视而笑曰:​“嘻,异哉!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5];其于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6],上谋而行货,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7],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暗,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8],不如避之,以絜xié吾行[9]。​”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而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高节戾行[10],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

注 释

     [1]孤竹:商代的国名,在今辽宁境内。[2]伯夷、叔齐:即孤竹君之子,​《庄子》中多次提及。[3]岐阳:即岐山之阳。[4]叔旦:指周武王之弟周公旦。[5]喜:通作“禧”​,福。[6]遽:急,速。[7]说:通作“悦”​,取悦。[8]涂:污,沾污。[9]絜:通作“洁”​,这里是用作使动。[10]戾:背,违背。

译 文

24. 当初周朝刚刚兴起的时候,孤竹国有两个贤能之人,一个叫伯夷、一个叫叔齐。两人相互商议着说:​“听人说西方住着一个人,似乎是得道之人,我们去拜访一下吧。​”等他们走到岐山之南的时候,周武王知道了这件事,就派他的弟弟周公旦dàn先去拜见,并且还与他们结下誓约,说:​“赐予利禄二等,授予一等爵位。​”之后又用牲血涂在誓约书上并把它埋在了誓坛之下。

      伯夷叔齐他们二人相视而笑,说:​“咦,好奇怪啊!这并不是我们所探讨的大道啊。先前,在神农氏统治天下的时候,百姓都按时祭祀却不会求福;他对于人民,忠实诚恳,并且又尽心尽力地治理天下,从不向人民索取什么。

25. 乐于处理政事的就让他们处理政事,乐于治理天下就让他们治理天下,不会趁着别人的失败而谋取自己的成功,不会因为别人身份卑微而自大自持,不会因为恰逢机遇就企图私利。当下周人看到殷商社会动乱就急切地想争夺政权,推崇谋略而又收买臣民,依仗着武力维持威慑,杀牲结盟以示诚信,推广德行以取悦百姓,依凭征伐而谋取私利,这是在用制造祸乱的方法来取代现有的暴政。我听闻上古的贤人,遇到治世而不躲避自己的责任,碰上乱世也不苟延残喘。当前社会昏暗,德行衰微,与其与周人在一起而沾污自己,不如逃避他们而持守高洁。​”于是两人一路向北到了首阳山,最后因不吃周粟而饿死。像伯夷、叔齐他们这样的人,对于荣华,即使真有机会获得,那也决不会去谋取。崇高的气节和不随世俗的品行,自得自乐,而不从事世俗之事,这就是两位贤人的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