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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往后余生 自在从容】 篇叁
引言:
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待将世事一一经过,千帆过尽,再热烈之物都成平常事。
本系列从普通人、平凡事中讲述从容的真谛,空山寂静,惬意淡淡。一低眉一颦笑,一投手一顿足,跟随内心驱遣。如此,最自在,亦最简单。
辑 三:人间草木心
门内养木,是谓闲,人在草木,心有余闲,才是人间自由人。
1.采蘩fán祁祁
冬日的原上烟雾蒙蒙,山坡上已没有牛羊,只有几条野狗在坡上窜来窜去,半人高的衰草和枯干的蒿草在风里摇摆着,像一幅萧瑟的油画。那是我喜欢的白蒿。
当然,作为食材和药用,白蒿命中注定不是妖媚之物,可它长久地侵占着我内心深处的情感。
在蓝田老家,白蒿随处可见。荒原、山坡、田地、碱畔都有它的印记,它是一种很固执的植物,只要是沙质土壤,它都能早早返青,见风就长,从二月一直长到十一月,成为关中地区一道别样的风景。
2.白蒿入药,是妇孺皆知的事情。
坊间流传,华佗济世行医,在诊治一位“黄涝病”患者时,不知使用何种药材,束手无策,数月后,却见此患者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急问原因,患者回,按一位修行得道的老人指点,吃了一种绿茵茵的草。华佗急寻之,原来那神奇的野草,就是白蒿。
此时的白蒿,枝芽幼嫩,叶子新绿,被称为茵陈。因为白蒿在土壤合适的情况下,主根可伸入一百厘米的土层中,根系发达,陈根经冬不死,春萌生嫩芽,因为颜色碧绿,绿茵茵,故称为“茵陈”。茵,铺垫之意;陈,发陈致新,幼苗从老根发,铺垫于地,故名茵陈。
3.家乡人常说:“三月的茵陈三月的蒿,五月砍了当柴烧。”是说采蒿入药的时效性,过了三月,就不能入药了。这是当然的。三月,阳气上升,万物复苏,百草发芽,此时才具有药力,祛湿,降脂,退黄,保肝,药效极佳。
我家里的橱柜就存有一小袋子茵陈,那是母亲专门为我采的。
去年初春,我咽喉肿痛,咳嗽得厉害,久久不愈。母亲听说后,就背着笼去坡上采,日头照在头顶,坡上又蒸又热,湿气很重,母亲一镢头挖一个,掸掉土坷垃和浮灰,放进笼里,流着汗采了两个小时,采了一大笼,然后回家掐掉根须,择掉黄叶,淘洗干净,晒了几个日头,等干透了,竟还不到一斤,装进塑料袋,带到城里的家。
4.现在,那一团团茵陈就安静地躺在塑料袋里,淡绿色的叶子绵软地蜷缩着,带着白色细密的绒毛。每天清晨,我都会捏一小撮放进水杯,用开水浸泡着喝,大半年以来,喝茵陈水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非常喜欢和迷恋水里那种淡淡的香味、苦味、甜味缠绵的感觉,让我从喉咙到胃腹都变得清爽、舒适,常常忘记了它原来是一味药。
白蒿曾有一个很复杂的名字,叫“蘩”。《国风·召南·采蘩》记中载:“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意思是说:“到哪里去采白蒿?在沼泽旁和沙洲。白蒿采来做什么?公侯拿去祭祖先。到哪里去采白蒿?在那深深山涧中。白蒿采来做什么?公侯宗庙祭祀用。”
5.一问一答里,透露着被奴役人的悲苦和愁绪,但也说明古人已知白蒿的好处,并且用于祭祖、公侯宗庙祭祀。
白蒿是宝,有病医病,无病强身。二月一过,白蒿虽然不能入药了,却又成了一道美味佳肴。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鸧鹒cāng gēng喈喈jiē,采蘩祁祁。每年三四月,白蒿正繁盛,乡里的姑娘、婆姨们就拿着铲铲、提上笼笼,在山坡、荒地、碱畔采白蒿。此时,正是农家地里青黄不接的时候,蒿菜的出现及时填补了餐桌上的空白。
6.作为食物,白蒿的做法多种多样。热水焯了做凉拌菜、麦饭,和面烙饼,或是蒸成菜疙瘩蘸蒜泥吃。人们在春暖花开之际,吃着散发清香的白蒿,捣好蒜泥儿,弄点辣椒面儿,用滚油“刺啦”一泼,乡亲们就飘飘欲仙了。
坡原上的风刮得一阵紧、一阵松,蒿秆在风里摇晃着,肃穆、庄严,有一种疏朗辽远的意境和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我伸手轻轻一捻,蒿籽就唰唰地掉了下来,捏一小撮轻嗅,经过严霜的蒿籽儿,已经没有了那种淡淡的苦味儿。它们只是随风散落,待来年春风一起,便随处安家了。
7.人间草木心
专注于这些花花草草很久了,且沉溺其中。
喜欢于午后,坐在阳台,让太阳把自己晒得发烫,一天大半时间就是呆望着它们,做一个只与草木对话的人。
我觉得,草木和我很亲近,我也自然亲近它们。
家里的栀子含苞了几个星期,未有绽开的迹象,月季却已经开了好几朵,渐渐要败了,叶子也萎落下来。我慌了神,每天拿到阳台去晒,上花肥催,勤勤浇水,祈祷这些花草可别辜负了我的殷殷爱护。
8.当然,不光是栀子和月季,还有橡皮树、发财树、碗莲、文竹,都是一心一意、贴心贴肺地侍弄,买来书,认认真真学习养护方法。
家人都说,我这急躁的性子是磨下来了,容颜间竟然多了几分清丽之感。
这样的赞美,我乐得全部笑纳。我自然知道,花儿养心、草木怡情,心情自然爽朗起来。何况,我与花草、花草与我,同处一室、朝夕相处,早已不分你我了。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打小便不喜欢与人热闹,它们自开自落、不惊不扰、不事招摇。
9.总觉着,一个人时,人是静的,心是狂的。像是游荡在山林的一只麋鹿,去溪涧饮水,在丛林衔花,在草窝里睡觉。
喜爱草木其实时日已久,从那个爱做梦的年纪就开始了。
那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突然就迷上画画,带着铅笔和画本来到山沟,就画沟畔的小树林,一画就是大半天。四季的白杨树,沟畔的野草花,从色彩斑斓到清淡素净,都是一样入了眼,走了心。
如今,偶尔翻起旧时画的那些树树木木、花花草草,依然觉得清秀美好,也真真羡慕起那个时候的我来。
10.老家院里栽了九棵老梧桐树,叶翠枝青,粗壮的枝叶俨然要遮住三间瓦房的一半屋顶。每年初夏,淡紫色的梧桐花一串串大朵大朵开着,缀满枝柯:“树阴似盖遮炎暑,花穗如烟胜紫鹃。”开得真是一往无前呢。
但还不到一个月,这些花儿就“繁华零落两不知”了,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叫人有些伤情。那时我还不懂事,常常捡拾几个,把它捻在手里把玩,看着它黄碧色的花蒂,长长的喇叭筒,总觉得像是一位娇滴滴的娘子戴了顶不合适的“盔帽”,可爱又调皮。
月亮出来了,我就坐在梧桐树下学吹口琴,一天天练习着,后来竟然学到会唱歌就能吹出音调来,而吹得最好的便是那首《橄榄树》。
11.那时逃课是家常便饭,总能用自己过人的智慧逃脱母亲和老师的监控,和玩伴在河沟里玩耍,一待就一个下午,就是晒太阳,抓鱼儿,编草枝,采野花。
喜欢在树林子里装模作样地读书。靠在树下,用落叶把自己盖起来,凝视秋叶细细的叶柄和脉络,轻嗅着它略带腥气的味儿。对着书吟诵那首:“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
关于很多事情,如今记下的竟然不多了。年纪一到,再枝繁叶茂的记忆,也都变得干枯了。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忘掉那白月光、瓦上霜,却还能在混沌里忆起草木闲闲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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