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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物本·隋都云烟录
作者:蓝色恋语
排行: 戏鲸榜NO.20+
【禁止转载】读物本 / 字数: 6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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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原创作品
角色0男0女
作品简介

长安不仅属于 秦 汉 唐 还有隋朝的一席之地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5-06-01 18:27:42
更新时间2025-06-03 16: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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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隋都云烟录

当马蹄踩着初融的冻雪,叩响渭水岸边的冻土,终于抵达长安城关之下的时候,我已疲惫满身,目光却如新磨的刀刃,竭力想劈开眼前这浩瀚的城池气象。龙首原盘踞于大地之上,吐纳着万古风雷;新成的城阙,凛然端坐,俯瞰着人间浮沉。此间气魄如天铸就的巨玺,既端方肃整,又蕴着某种难以测度的暴戾意志,正静待镌刻它那惊天动地的名号——大兴城。炀帝陛下锐意改弦更张,已诏令天下,弃那旧城而营此新都,赐名“大兴”,正寓其昭昭新业之意。而四方之人,无论是仰首敬视还是暗怀戚戚,亦皆悄然呼之——长安。

春寒陡峭,万物仿佛冻在冰壳里僵持着。天未破晓,人语先沸。我裹紧单衣,随着汹涌的人潮,挪过刚刚凿开的厚重城门,迎面撞来的是一条宽阔惊人的御道——笔直铺展,似乎要以人为的意志与度量,将天与地都裁割得横平竖直、铁板一块。此道名曰朱雀大街,此刻尚浸在拂晓时分幽蓝的薄雾之中,两旁的坊墙如同深灰的巨大屏风,默然矗立,隔断着庶民的烟火与神圣的皇权。

第一缕春阳,将太极宫的琉璃瓦顶最先点燃。

长安,便在这稀薄的晨光里苏醒。街面尚冷,道旁新栽的槐树枝桠未及抽绿,却已有役夫的吆喝声和沉重的夯土声传来。这声音非一地之响,它像无形的潮水,裹挟着尘土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的坊墙内、官署间、高耸的宫阙下涌起,弥散于城池的每一寸肌理。那每一记夯声的单调重复,都榨取着看不见的膏血。宇文恺,这位执掌帝国营建之责的大匠作,想必此刻已立在龙首原最高的工所,审视着下方蝼蚁般劳作的众生。史载他“巧思绝世”,然营建这等庞然巨兽,只恐“巧思”之末,尽是累累的枯骨。我曾闻旧城老吏酒后喃喃:“宫砖石缝内,塞满嚼碎的黄连渣与役夫的血块……”

坊门次第洞开。酒肆熬煮豆羹的雾气,胡饼炉里蹿跳的炭火气,妇人新洗衣裳挂在土墙上隐隐的皂角味,还有刚从漕渠运抵的江淮稻米独有的水腥清气……万般气味杂揉一处,构成宏大乐章前细碎却又鲜活的序曲。人声、车声、驼铃、市井商贩的呦喝渐渐充塞坊巷。穿着翻毛皮袍的突厥商人吆喝着驱赶骆驼卸货;胡人舞姬当街拍着羯鼓旋转,脚踝金铃发出急促的脆响;两个文士在书肆门口争执书价,青衫袖上还沾着新墨的印记……这勃勃然的气象,让人骤然忘记了泥土深处无声的诅咒。

我下榻于亲仁坊一家名为“四方居”的脚店,赁东厢一小间陋室。店主是个姓陈的老兵,征高丽时跛了一条腿,对朝廷颇有微词,但也不至大放厥词。是夜,他拎着一壶浊酒,几碟粗盐胡豆进来,坐在我吱呀作响的木榻上闲扯:“郎君是初次入京吧?且看这坊墙高耸?原说是为防火防盗,啧啧,依俺看哪,防不测之心才是真的!”他压低了沙哑的声音,“这城,瞧着光鲜亮丽,根子埋得不够深!才几年?前几日大雨,听说宫城南面一段新墙就塌了,啧啧……”陈老头的脸在昏黄油灯下皱成一团,“底下挖出了十几条烂透的人腿,造孽哩!”他仰脖饮尽一碗劣酒,那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如同咽下一颗坚硬的苦胆。那沙哑的尾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历尽沧桑的凝滞感。他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黢黑厚重的坊墙,墙外便是皇家宫苑的森严所在。彼处辉煌灯火彻夜不熄,将半边天幕染成不祥的紫色。

翌日清晨,坊门甫开,我便挤入喧腾的人流。东西两市,天下货物的渊薮与奇谈的集散地。

在东市“琳琅阁”的喧嚣里,我偶遇了一位叫米诺的年轻波斯行商。他刚用半箱拂菻(东罗马)上等玻璃器换了一卷据说是前朝御用的彩绣长卷《狩猎图》,便有些按捺不住兴奋,邀我去对面“金露坊”小酌胡麻酒。“看这上面的野猪!”米诺用他那口不甚熟练的汉语,指着那织物上金线绣成的斑斓巨兽,眼睛因为兴奋和酒精而闪闪发亮,瞳仁深处折射出琉璃杯壁上蜿蜒的彩光,“简直要扑到我手上来了!东方有神针,真天神的手艺!”他大口啜饮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当我们步履微晃地拐进一条窄巷时,一个黑影猛地从小门后冲出!米诺惊呼一声,被撞翻在地。怀中尚未捂热的那卷《狩猎图》失手抛落,滚入道旁水沟暗处。再看那撞人者,竟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子,手里紧攥着一个刚偷得的素面胡饼,转眼便消失在七拐八弯的深巷里。“我的图!神佑的波斯珍宝!”米诺狼狈地撑起身,顾不得拍打锦袍上的泥污,声音因惊怒而尖锐变调。

可待他扑到沟边仔细摸索,片刻后,却举着一个沾满泥水、质地精良的白玉匣,一脸错愕。水沟里污浊泥泞,绝无绣卷踪迹。他用颤抖的手指撬开玉匣暗簧,里面并非珠玉,而是一串绿意森森的小佛珠,幽光流转,竟是上等的西域和田翠料!那青翠中似乎蕴着幽深难测的寒气,沁得人指尖发凉。米诺目瞪口呆,连呼:“天神庇护!这是价值连城的迦腻色迦王朝古物!失金得玉啊!”巷口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佝偻的老乞丐,枯干如树枝的手指指着沟渠深处,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诡异的漠然笑意,那笑容在沟渠和白玉匣上停了片刻,便迅速消失在深巷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点无形的、令人不安的回响。

翠玉佛珠的来历便如一道鬼影,在长安坊间的市井唇舌间迅速幻化。有人说那是前朝废后为平息冤魂所献佛寺却被盗出的宝物;也有人言之凿凿,见它曾在宇文恺勘察新宫地基于龙首原时从某具朽棺的指骨间跌落,被深深埋进新城最沉重的础石之下。然自何时悄然重见天日,流转于谁人之手,终至那无名小偷的怀中?种种揣测如灰雾弥漫,更添几分神秘。而彼时西市旁已立起数尊丈余高的巨大白蜡佛像,为即将到来的佛诞法会张目。烛火通明,映着佛面的悲悯,也映着市井深处涌动不止的欲望旋涡。流言夹杂着胡乐羯鼓的躁动回响,在辉煌的宫阙下蔓延潜行。长安的繁华,其根基深深扎在一条条新掘的漕渠血脉之中。

通济渠岸,远非御道上所见的市井繁华。烈日如火,铄石流金。汗珠刚滚出役夫酱紫的皮肉,便在灼热的空气里嘶一声化作白气。粗砺的麻绳如烙铁般勒进肩颈焦黑的皮肉深处。扛包的队列如垂死的巨大爬虫,在滚烫泥泞的堤岸上艰难挪行。喘息声沉重粘滞,仿佛随时会撕裂千疮百孔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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