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散文·路过世界】非洲篇
摩洛哥 神明打翻调色盘
达尔贝达
1. “当我想你的时候天上就会掉下一粒沙,于是就有了撒哈拉。”《撒哈拉的故事》记录了三毛与荷西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寂寥的撒哈拉沙漠、浩瀚的璀璨星空、斑斓的伊斯兰建筑、繁华的市集巷弄……世间有颜色万千,也不及摩洛哥这块神明的调色盘来得丰富。
达尔贝达:浪漫之白
达尔贝达是摩洛哥的一座港口城市,或许你曾听闻它的另一个名字——卡萨布兰卡。“卡萨布兰卡”在西班牙语中是“白色房子”的意思。妇女们明艳的服装构成亮丽的街头风景,情侣们在街上放声说笑,白色的房屋与蔚蓝的大西洋遥相对望,美景如画。
2. 不管是在经典歌曲中,还是在脍炙人口的电影里,卡萨布兰卡都是一众文艺青年心目中的理想之地。这座北非小城,沉淀着无数的如烟往事,悠闲的人们在街头漫步,鸽子与不知名的海鸟在天上盘旋。我专程去了为复刻电影《卡萨布兰卡》场景而建的里克咖啡馆,小楼内暖色灯火摇曳,身穿黑西装的门卫站在古老的木门前,共同定格为这座城市永恒的经典画面。
离开咖啡馆后,我漫步在庄严神圣的穆罕默德五世大道上。有轨电车呼啸而来又疾驰而去,远处传来教堂的祷告,伴着风声和鸟鸣,缓慢而悠扬,时间仿佛在这里按下了回放键。
撒哈拉沙漠
3. 阿伊特·本·哈杜与撒哈拉:苍茫之黄
阿伊特·本·哈杜村在《权力的游戏》中出镜颇多,剧中的渊凯城即在此取景。这座历史悠久的古村在1987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孤独星球》称其为“最美古村落”。
我头顶烈日爬上城头,将这片沙漠绿洲尽收眼底。大片的棕榈类植物映衬着土黄色的护城墙,护城河几近干涸,河对岸则是新城居民区。
4. 爬下城头时,遇到村民在卖一种特殊的茶画。茶是加了藏红花的薄荷茶,将用茶水画出来的画放在火上烧,整幅画就变会成金黄色,烧制之后还会带有特殊的香味。独具匠心的手工茶画,是我那天收获的最好的礼物。
被誉为“世界十大最壮观峡谷之一”的托德拉峡谷矗立于阿特拉斯山脉东部,四壁陡峭险峻,谷底有绿植覆盖,称得上是一小块绿洲。脚边,清澈的溪水正在流淌,我好奇地俯身试探了下,竟然是温泉般的触感。
5. 接着,我驱车前往梅尔祖卡,终于可以去看梦寐以求的撒哈拉了!抵达沙漠营地已是傍晚,也正是在这绝妙的时刻,我有幸见识到撒哈拉一天中最壮丽的景象,激动到一时失语:就像三毛在书里说的一样,原来黄昏的落日真的会将撒哈拉的沙丘染成血红色,骆驼拉长的影子映照其上,投射成这片沧桑土地的缩影。
入夜,营地灯火通明,原本担忧星光会为灯火所遮蔽,其实多虑了——撒哈拉赠予我一片璀璨星河。仰望天空,灿烂银河与浩瀚沙漠仿佛两个对立的宇宙,遥遥相望却互不触及,只留此间的万物见证熠熠生辉的这一刻。

6. 菲斯古城:斑斓之彩
告别撒哈拉,我重回市井。菲斯古城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童话世界:驮着货物的毛驴时不时擦肩而过,带有阿拉伯风情镂空花纹的灯具在地上映出漂亮的光点……踏着斑斓小径,我兴致勃勃地围观形形色色的地毯、陶瓷和染色手工作物。
在铜器店,匠人专心敲打铜盘的场景让我挪不开眼。小心抚摸纹样复杂的手工盘,我也为那细致繁复的花纹而惊叹,件件不同,独一无二,这是菲斯匠人的匠心之作,有着工业化流水线产品无法比拟的独特韵味。
菲斯古城的商铺
7. 舍夫沙万:灿烂之蓝
来到舍夫沙万,我才知道原来蓝色还可以有这么多色调。在这座山城内,大多数民宅从阶梯到墙壁,无一例外全被涂成蓝色。这里还让我明白蓝色也可以不是忧郁的,而是灿烂的。除了浅蓝、深蓝,还有湖蓝、青蓝、冰蓝、钴蓝……怪不得《国家地理》这样评价舍夫沙万:“摩洛哥小镇舍夫沙万弯曲的街道,都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蓝色。”
这里的蓝色仿佛有种魔力,能引人踏入神奇梦境。云层中太阳时隐时现,天上忽明忽暗的光线改变着地上蓝色的色调,无时无刻不在给小镇换上新衣。
8. 脚边走来一只趾高气扬的影子,猫咪尾巴一甩,自成一派的霸气若隐若现。我跟着慵懒高傲的猫咪漫步在峰回路转的曲折巷道,脚畔是色彩鲜亮的花盆,抬头可见摩洛哥当地特色的镂空窗户,仿佛身处立体的油画当中。
路边的小男孩有点调皮,也很喜欢跟我搭话,虽然语言不通,但神情之中是显而易见的天真善良。那天我感受到了许多在其他城市感受不到的温暖,带着童话般的真挚、美好和温柔。
舍夫沙万

突尼斯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西迪·布·赛义德
9. 突尼斯位于地中海地区,一边是充满阿拉伯气息的旧城,另一边是颇具欧洲风情的新城。突尼斯风光秀丽、日照充足,是世界上少数几个集中了山林、沙漠、海滩景观的国家之一,历史文化悠久,有着“北非玫瑰”的美称。
迦太基永不毁灭
据称,迦太基在公元前9世纪由腓尼基人建立,曾是地中海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建立时间比一海之隔的古罗马城还早60余年。
迦太基遗址群包括宫殿、教堂、博物馆和浴场等,在这里,我亲眼见到了加图名言“迦太基必须毁灭”的结果。从腓尼基人的初次到访,到地中海诸帝国的兴盛,从一代传奇汉尼拔的横空出世,到与罗马至死方休的血战,地中海连绵的战火将迦太基的都城夷为平地。站在历史名城的断壁残垣间,我不禁追忆起当年繁华。
10. 以蓝天为底,神庙墙基和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柱,无不展示着迦太基往日的荣光。看着这些场景,我觉得自己仿佛在阅读一本历史书:海风卷着黄沙从耳边呼啸而过,像当年战场上的悲歌,士兵们背水一战,为国牺牲。虽然沧海桑田,时光飞逝,但他们在焦土上抛洒下的热血将永远被后世铭记。
第二天,我来到西迪·布·赛义德小镇。小镇坐落在地中海的悬崖峭壁边,远处海天碧蓝一色,悬崖下的码头排列着一艘艘白色游艇,蓝与白在地中海的光辉中交相辉映。
这里的大门上有蓝色铜钉拼合出的月亮和星星图案,还有花和弓箭等伊斯兰教图案,阿拉伯风格的藤蔓涡旋在铁窗的窗棂上,对称而迷幻,仿佛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
迦太基遗址
11. 托泽尔:天行者的故乡
在突尼斯待了两天后,我驱车前往托泽尔,电影《星球大战》中沟壑纵横的塔图因星球就在此取景。托泽尔米黄色的房屋和周围的沙漠景观十分协调,风化作用下形成的骆驼状石头令人仿佛进入了一个苍凉奇特的异世界。在沙海茫茫中感受天行者的故乡,我脑海里想起那句谚语:“行走在烈日下的沙海里,那沙子的光芒能照瞎你的双眼。”
经过崎岖坎坷的石块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束小瀑布和一泓清泉,经人介绍,原来是歇比卡绿洲。谁能想到荒漠中竟有这样一方水草丰美之地呢?
下午,我来到了杰里德盐湖,这座盐湖的含盐量比海水还要高很多倍,是世界上含盐量最高的水体之一。湖水在阳光的灼烧下加速蒸发,岸边都是白色的盐结晶。听向导说,湖底曾发现过鲨鱼骨骸,说明远古时期这里曾是一片沧海。
12. 哈马马特:地中海风情
在当地语言中,哈马是“浴室”的意思,意指此地为沐浴在宁静柔和的日光中,有着宽广的白色沙滩和掩蔽于柠檬林中的度假胜地。
清晨,昏黄路灯照耀着街道,与远处海天相接之际的橘黄相呼应。广阔的海面暗潮汹涌,清澈湛蓝的海水映着摇曳的棕榈树,令我油然生出一种与自然同呼吸的共振感。熹微晨光里,太阳渐渐露出全貌,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岸边花木也更显生机。脚踩细腻柔软的白色海滩,仿佛走进了一幅优美的海边油画中。
13. 日光浴后,我准备去老城的阿拉伯市场转转。老城多低矮的一层建筑,窄小的胡同如同黄白相间的多米诺骨牌,弯弯曲曲地延伸开去。阿拉伯市场热闹非凡,手工艺品、民族服装和各种尺寸的地毯琳琅满目。首饰小摊的耳环、项链、胸针、戒指个个小巧精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其中一位摊主是来勤工俭学的女学生,与我闲聊起来时,她表达了对求职的担忧,也更担心被卷入社会动荡。此刻我惊觉,一路的游客心态只让我觉得这里像是世外桃源,却并未发现动荡痕迹,原来对于身处其中的民众,平静之下还有暗潮汹涌。这一刻,我再一次意识到了和平的珍贵。
突尼斯四季酒店的日落
肯尼亚 非洲大陆的旷野之息
乞力马扎罗山
14. 非洲给你的印象是什么?狂野,遥远,还是贫穷?提到非洲,这些词也许最先涌上脑海。而正是在这无尽的旷野中,上演着无数的自然传奇:东非大裂谷、乞力马扎罗山、震撼人心的马拉河“天河之渡”、神秘的马赛民族……这一切都呼唤着我踏上肯尼亚的旅程。
马赛马拉的呼唤
11小时的飞行后落地肯尼亚。彼时,肯尼亚境内正实行“限塑令”,旅客入境过关后,会被检查行李中是否有塑料袋,有则罚款。出机场后,晨曦温柔地笼罩着四周,街上一派忙碌祥和的景象,我的心态也由忧转喜,深呼吸了一口非洲的新鲜空气: Jambo,Kenya!(你好,肯尼亚!)
15. 载着我前往马赛马拉公园的司机叫Peter(彼得),约莫65岁,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将带我开启此趟游览。从内罗毕到马赛马拉的最后100多千米几乎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车辆驶过,尘土飞扬,最好戴上口罩。好在路边的景致弥补了行驶的艰辛,临近马赛马拉,就可以看到长颈鹿悠闲地过马路,来往的车辆都自觉停下,等待它们一步一摇地晃到对面。
在马赛马拉国家公园,所有游览车必须沿指定道路行驶,碾压草地会被重罚。司机之间通过无线呼叫器联系彼此,一发现动物就可以马上把消息传出去。
16. 游览的过程非常刺激,因为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哪些动物。可能是数千头汇聚在马拉河畔的角马,也可能是在河中严阵以待的鳄鱼,还可能是在角马群不远处潜伏的母狮……
一路上,Peter时不时拿出望远镜细细勘察,还帮我在河边的树丛里找到了猎豹。他的车上放了一本被翻得很旧的关于动物的书,遇到不那么常见的动物时他总是翻阅、对比、做记录。狮子和猎豹在公园中最为常见。从对讲机里收到消息后,Peter突然一脚油门开到一棵树下,熄了火后指着不远处的树丛说“Lion(狮子)”。果然,草原之王们正在金合欢下大模大样地休养生息。
17. 最刺激的,莫过于在离狮子不远处的合欢树下野餐。脚下是苍茫大地,头顶是蓝天白云,阳光雨露、荒草远山,明净天空、鸟儿群飞,此刻只需用心倾听旷野之歌,感受天地的大美。
我在马赛马拉的住处每天只供4小时电,没有电也没有网,我就安心看书或与朋友聊天。晚上睡觉能听到动物的声音,看星空时能听到风的声音。这一路一直在看蒋勋先生的《美学四讲》,里面刚好有一章讲“行之美”。回到大自然,回到生活本身,发现无所不在的美,就是生活美学的起点。就像苏轼在《赤壁赋》中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18. 乞力马扎罗的雪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常年积雪的高山,据说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被称为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殿。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干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美〕海明威
乞力马扎罗在当地语言中的含义是“灿烂发光的山”,海拔约5900米的乞力马扎罗山是非洲第一高峰,山顶终年积雪,因为临近赤道,也被称为“赤道雪峰”。
乞力马扎罗山位于坦桑尼亚,不过,肯尼亚的安博塞利国家公园才是它最好的观赏点,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乞力马扎罗山的全貌。和马赛马拉万兽奔腾的热闹景象相比,安博塞利公园略显荒凉,到处是东倒西歪的枯木,以及两百多年前火山爆发时喷落的碎石,很少有绿植,动物也不多,却是象群的天堂。
19. 小时候读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觉得这是我一辈子不会到达的地方。从那时起,乞力马扎罗山成了我心中望而不及的朦胧向往,日常多不曾记起,但只要一抬头,它就像一团长明的火光,在远方闪闪烁烁。当我穿越千山万水,终于站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看到云雾渐渐散去,露出山顶的皑皑白雪时,不禁泪盈于睫。来看乞力马扎罗山是一场关于我个人的见证:从小到大,我一直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努力将自己活成一个普世标准下的人生赢家。后来,我渐渐明白自己并不需要活在别人的期待中,我还可以追求他人期待以外的、自己热爱的东西,还可以选择更广阔的、自己想要的人生。谢谢父母的理解包容,让我自由成长为今天的样子。

马赛马拉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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