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1.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窗台上，像谁在耳边轻轻说话。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玻璃上凝结的水雾，想起你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你说“我们对温柔的理解不一样”，语气轻得像雨丝，却在我心上砸出个坑。后来每次下雨，我都会下意识摸手机，想告诉你“今天的雨比那天小些”，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才想起对话框早就删了。有些感情就像这场雨，下的时候轰轰烈烈，停了才发现，地面早被泡得发软，走一步都带着泥泞。

2. 整理书架时，一本旧书掉下来，夹在里面的电影票滑出来。是去年深秋那场文艺片，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得像湖面的涟漪。散场时你揉着眼睛说“结局没看懂”，我笑着捏你脸颊，说“下次再陪你看一遍”。可“下次”成了悬在半空的承诺，像没说完的话，在空气里慢慢凉透。票根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想起影院的暖气，你发梢的味道，还有黑暗里悄悄牵住的手。原来有些瞬间不需要刻意记，就像树的年轮，一圈圈刻在生命里，下雨的时候会隐隐作痛。

3. 地铁里遇见穿白衬衫的男生，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表和你那块很像。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直到他转身，侧脸的轮廓完全陌生，才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这种错觉最近总出现：在咖啡店听见相似的笑声，在街上看见同款背包，甚至吃到半糖的奶茶，都会愣神。他们说这是“戒断反应”，就像突然停了药，身体会记得曾经的依赖。我把这些碎片记在备忘录里，不知道该发给谁，最后只能设成私密，像把心事锁进抽屉，钥匙却丢了。

4. 朋友说“你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点头，却在路过你常去的书店时，忍不住拐进去。店员还记得我，问“今天还是要靠窗的位置吗”，我喉咙发紧，说“随便坐”。书架第三排的推理小说少了两本，是你说要借走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像我们一起数过的日子。原来习惯比感情更难改，就像每天早上喝的豆浆，放多少糖都记得清清楚楚，换个人递过来，总觉得味道不对。

5. 深夜加班回家，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数字一层层往下跳，像倒计时。想起以前你总说“加班到十点就打电话，我来接你”，有次我故意拖到十一点，想看看你会不会生气，却在楼下看见你裹着我的外套，跺着脚取暖。那时候的等待带着点傻气，却比任何情话都实在。现在电梯到了一楼，门外空荡荡的，风灌进来带着凉意，我把围巾裹紧些，才发现自己早学会了在冷天里照顾自己，只是学不会，在空荡的夜里不想你。

6. 母亲打来电话，问“他最近还好吗”，我顿了顿，说“挺好的”。挂了电话，看着通讯录里“妈妈”两个字，突然很想哭。她不知道我们分开了，就像不知道我上周发烧到39度，是自己爬起来倒水；不知道我换了门锁，把你留下的钥匙收进了铁盒。成年人的崩溃总带着伪装，在家人面前要笑，在同事面前要撑，只有在深夜的被子里，才敢让眼泪湿透枕头。有些伤口不能示人，不是怕疼，是怕爱你的人跟着担心，只能自己捂着，等它慢慢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