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厂矿子弟,我没有故乡
采访、撰文:灯灯
十点人物志
“如果一个人在职工医院出生,上子弟学校,从小只说普通话,不会讲方言,长大后很难向外人解释自己的老家在哪,对地理上的故乡也缺少归属感,那么,他多半是个厂子弟。”豆瓣“厂矿子弟”小组的组长,长篇小说《子弟》的作者潘一掷总结。 2019年,潘一掷在瓣创建了“厂矿子弟”小组,两年间已有2600多名组员。
组员们来自全国各地的煤矿、油田、军工厂、电厂、钢厂和炼油厂,年龄从70后到90后不等,大多是“厂二代”和“厂三代”。
许多人在组里激动地发帖,感慨“终于找到了组织”。虽然厂矿散布在天南海北,时间跨度近半个世纪,但厂子弟们却意外地发现,他们的成长轨迹高度重合:
大烟囱,红砖楼,自给自足的厂区生活,关系紧密的熟人社会,还有成年后无处安放的乡愁,都是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我们和几位厂子弟聊了聊,试图从尘封的往事中,还原当年红火的厂矿生活图景,也为这个曾经庞大,如今却四散在天涯的群体,找寻同类。
厂矿往事
潘一掷是东北人,一家三代在辽宁省朝阳市的向东化工厂生活了50年。“向东化工厂是‘三线建设’的产物”,潘一掷回忆,“三线厂的定位贯穿了我们厂60年的命运”。 “三线建设”,这个连年轻一代的厂子弟都鲜少了解的历史名词,的确是众多厂矿命运的起点。 上世纪60年代前期,国际形势动荡,中国周边局势紧张。彼时,中国的工业都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为了防备敌人从海路入侵,毛泽东提出,必须调整工业布局,加快“三线建设”。
400万工人、军人、干部和知识分子从五湖四海奔赴中西部三线地区援建,一座座大规模的重工业工厂在我国腹地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