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911】
普本·【长安的荔枝】(片段)
作者: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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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作者】普本 / 古代字数: 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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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二次创作
角色4男0女
作品简介

世人皆知"一骑红尘妃子笑",但可知那一骑历经了多少苦难?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3-03-30 17:44:55
更新时间2023-03-30 18: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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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剧本角色

李善德

男,0岁

五十二,芝麻小官。

杜甫

男,0岁

杜子美

韩承

男,0岁

韩十四

杨国忠

男,0岁

右相

【长安的荔枝】(片段)

 

作者:马伯骞

 

作者介绍:马伯庸,原名马力,男,满族,著名历史作家。中国当代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著有《风起陇西》《三国配角演义》《文化不苦旅:重走诸葛亮北伐之路》《长安十二时辰》《两京十五日》《显微镜下的大明》《七侯笔录》《古董局中局》《长安的荔枝》《大医》等。

 

 


建议:小说原文七万字,三个小时左右可以看完,建议先看完原文。(此篇全当推书)

 

简介:

      天宝十四年,长安城的小吏李善德突然接到一个任务: 要在贵妃诞日之前,从岭南运来新鲜荔枝。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而岭南距长安五干余里,山水迢迢,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为了家人,李善德决心放手一搏。在胡商等人的帮助下,李善德靠着精密计算和反复试验,确定了保存方法和转运路线,将时长控制在十一天,运鲜荔枝之事终得落实。万事俱备,李善德却没料到,横亘在他面前的最后一座大山,是官场。

     李善德还是运来了鲜荔枝,为此,他失去了朋友,又险些丢掉性命,却始终没有失去为人为官的本心。官场诡谲,而初心未改,反使得他最终在乱世中得以保全。

(可以自配BGM)

 


 

片段一:(三个人)

 

韩承:(把钱拍在桌上)今日老杜授官,元该好生庆祝一下,与我叫个乐班来助兴!

杜甫:十四,我也不是甚么高官,不必如此破费。

韩承:怕什么,改日你赠我一篇诗文便是。

韩承:良元兄,你是有所不知。吏部这一次本是授了河西县尉给子美,结果他给推了,这才换成了右卫率府兵曹参军——虽是个闲散职位,好歹是个京官。当今圣上是好诗文的,子美留在长安,总有出头之日。

杜甫:(自嘲)兵曹参军实非我愿,只为了几石禄米罢了,否则家里要饿煞。五柳先生可以不折腰,我的心志不及先贤远矣。

韩承:(举起酒杯,打断)来,来,莫散发阴能量了,你可是集贤院待制过的,前途无量,与我们这些浊吏不一样。

(三人举起酒爵,一饮而尽)

李善德:(眼眶湿润,泪滚滚而来)

韩承:什么事啊,良元兄?

杜甫:是啊,怎么回事啊?

李善德:嗯,你们看,这是敕牒。阴差阳错接了这亡命活,要在贵妃诞日之前,从岭南运来鲜荔枝。

(两人惊讶气愤)

杜甫:竟有此等荒唐事!岭南路远,荔枝易变,此皆人力所不能改,难道没人说给圣人知么?!

韩承:(冷笑)圣人口含天宪,他定了什么,谁敢劝个不字?你们可还记得安禄山么?多少人说这胡儿有叛心,圣人可好,直接把劝谏的人绑了送去河东。所以荔枝这事,那些衙署宁可往下推,也没一个敢让圣人撤回成命的。

杜甫:(感慨)圣人是不世出的英主,可惜……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韩诚:皇帝诏令无可取消,那么最好能寻一只替罪羔羊,把这桩差遣接了,做不成死了,才天下太平。良元兄可玩过羯鼓传花?你就是鼓声住时手里握花的那个人。

杜甫:(大惊)如此说来,良元兄岂不是无法可解?可怜,可怜!

李善德:(抽抽噎噎)我才从招福寺那里借了两百贯香积贷。一人死了不打紧,只怕她们娘俩会被变卖为奴。可怜她们随我半世艰苦,好容易守得云开,未见到月明便要落难。

杜甫:(垂泪)我如何不知。我妻儿远在奉先,也是饥苦愁顿。我牵挂得紧,可离了京城,便没了禄米,她们也要……

韩承:(无奈)子美你莫要添乱了——良元兄,我来考考你,我们比部最讨厌的,你可知是什么人?

李善德:(收了收精神)逋逃税赋之人?

韩承:(摆摆指头)错!我们比部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临时差遣的使臣。

杜甫:(愁眉头)十四,你怎么还要刺激良元?

韩承:不,我不是针对良元,而是所有的使臣,在比部眼里都是啖狗肠的逃奴!

韩诚:(比划)朝廷的经费赒给之制,两位都是熟悉。比如说你们上林署在天宝十四载的一应开销用度,正月里先由户部的度支郎中做一个预算,司金和仓部负责出纳,从左、右藏署和司农寺划拨出钱粮,给你们上林署。等这些钱粮用完了,我们刑部的比部司还要审验账目,看有无浮滥贪挪之弊——是这么个过程吧?

(两人俱是点了点头。)

韩诚:但是!圣人近年来喜欢设置各种差遣之职,因事而设,随口指定,全然不顾朝廷官序。这些使臣的一应用度,皆要从国库支钱,却只跟皇帝汇报,可以说是跳出三省六部之外,不在九寺五监之中。结果是什么?度支无从计划,藏署无从扼流,比部无从稽查,风宪无从督劾。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各路使臣揣着国库的钱,消失在灞桥之外。

杜甫:(愤怒)蠹虫!这些蠹虫!

李善德:(若有所思)

韩诚:我给你举个例子。浙江每年要给圣人进贡淡菜与海蚶,为此专设了一个浙东海货使。这位使者运作之下,水运递夫每年耗费四十三万六千工时,这得多大开销?全是右藏署出的钱。可我们比部根本看不到账目——人家使臣只跟皇帝奏对,而宫里只要吃到海货,便心满意足,才不管花了多少钱。

韩诚:为使则重,为官则轻。你这个荔枝使与浙东海货使、花鸟使、瓜果使之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善德:(混响)这哪里是抨击朝政,分明是鼓励自己仗势欺人,做一个肆无忌惮的贪官啊。

李善德:我一个从九品下的小官,办的又是荔枝这种小事,怕是……

韩承:(嗤笑)良元兄你还是太老实。你看这上面写的程限:限六月初一之前——难道没品出味道吗?

韩承:啧,(拿起筷子,敲着酒坛边口,谩声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杜甫:(感慨)这是……太白的诗啊。

韩承:(转向杜甫笑道)也不知太白兄如今在宣城过得好不好。今年上元节还看到京城传抄他在泾县写的新作《秋浦歌十七首》,诗风不减当年,就是《赠汪伦》滥俗了点。

杜甫:(认真)那汪伦是什么人,与太白交情多深,为什么太白会特意给他写一首诗,这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单就这诗的做法,十四你却错了……(声音渐小)

李善德:(思索)(混响)太白那诗,是天宝三载所做。

(当时圣人与贵妃在沉香亭欣赏牡丹,李龟年欲上前歌唱,圣人说:“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遂急召李白入禁。李白宿醉未醒,挥笔而成《清平调》三首,此即其一。)

李善德:(混响)贵妃的生辰,正是六月初一,这鲜荔枝九成是为贵妃庆生!这是为了贵妃的诞辰采办新鲜荔枝,只怕比圣人自己的事还要紧,天大的干系,谁敢阻挠?所以六月初一之前,我完全可以横行无忌。

李善德:(疑惑)那六月初一之后呢?

韩承:(面色凝重)和离。

杜甫:(同入)和离!

李善德:(同入)和离?

李善德:到头来,还是要死啊……

(沉默)

李善德:既如此,我便写个放妻书,请两位做个见……

杜甫:(打断)十四,人家夫妻好端端的,哪有劝离的?

李善德:(苦笑)他也是好心。新鲜荔枝这差遣无解,我的宿命已定,只能设法博回一点点羡余罢了。

杜甫:你纵然安排好一切后事,嫂夫人与令嫒余生就会开心吗?

李善德:(激怒)那子美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杜甫:你去过岭南没有?见过新鲜荔枝吗?

李善德:不曾。

杜甫:你去都没去过,怎么就轻言无解?!

李善德:唉,子美老弟,做诗清谈你是好手,却不懂庶务繁剧……

杜甫:(打断)我是不懂庶务,可你也无解不是?左右都是死局,何不试着听我这不懂之人一次,去岭南走过一趟再定夺?

杜甫:我只会作诗清淡,那么这里有个故事,想说与良元知。

李善德:你说。

杜甫: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一心想要在长安闯出名堂,报效国家。可惜时运不济,投卷也罢,科举也罢,总不能如愿,一直到了天宝十载,仍是一无所得。我四十岁生日那天,朋友们请我去曲江游玩庆祝。船行到了一半,岸边升起浓雾,我突然之间陷入绝望。这不就是我的人生吗?已经过去大半,而前途仍是微茫不可见。我下了船,失魂落魄,不想饮酒,不想作诗,就连韦曲的鲜花都没了颜色。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干脆朽死在长安城的哪个角落里算了。

杜甫: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城东春明门外一里的上好坊。其实那里既算不得上好,更不是坊,只是一片乱葬岗。客死京城的无主之人都会送来这里埋葬,倒也适合我的归宿。我随便找了个坟堆,躺倒在地,没过多久,却遇到了一个守坟的老兵。那家伙满面风霜,还瞎了一只眼,态度凶横得很。他嫌我占地方,把我踢开,自顾喝起酒。我问他讨了一口,两个人便聊了起来。他原来是个西域兵,还在长安城干过一段不良人,不过没什么人记得了。老兵如今就隐居在上好坊,说要为从前他被迫杀掉的兄弟守坟。那一天我俩聊了很久,他讲了很多从前的事,其中我最喜欢的一段,却不是故事。

(沉默)

老兵:(混响)我年轻时被迫离开家乡,远赴西域戍边。那是我第一次远别亲人,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何时会死也不知道。而军法管得极严,连逃都逃不掉。我一个年轻孩子,日夜惶恐惊惧,简直绝望到了极点。有一天,我在战场上被一个凶狠的敌人压住,眼看被杀,我发起狠来,用牙齿撕掉了对方的脸颊肉,这才侥幸反杀。我才突然明白,既是身临绝境,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一点微茫希望。从那以后,我拼命地练习刀术、练习骑术,每天从高山一路冲下,俯身去拔取军旗。凭着这一口不退之气,我百战幸存,终于从西域安然回到这长安城里。

杜甫:我当时听完之后,深受震动。我之境遇,比这老兵何如?他能多劈一刀在造化上,我为何不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回去之后,振奋精神,写出了《三大礼赋》,终于获得圣人青睐,待制集贤院——虽说如今的成就,也不值一提,但自问比起之前,创作更有方向:我要把这些籍籍无名的人与事都记下来,不教青史无痕。于是我再次去了上好坊,请教老兵的姓名,希望为他写一些诗传。可老兵死活不肯透露姓名,只允许我把他当兵时的经历匿名写出来。于是我便写成了九首《前出塞》,适才那个故事,是在第二首,现在我把它赠与你。

韩承:(念诗)出门日已远,不受徒旅欺。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走马脱辔头,手中挑青丝。捷下万仞冈,俯身试搴旗。

李善德:(念诗)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既是退无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搏?

 


 

片段二:(两个人)

 

(李善德已经成功把荔枝送到)

杨国忠:良元,这次你做得不错。你是没见到,贵妃娘娘看到荔枝送到时,脸上笑得有多开心。全国送来的寿辰贺礼,都被这小小的一枚荔枝给比下去了。

李善德:(不语)

杨国忠:要说那荔枝的味道,我吃了一枚,就那么回事儿吧,不算太新鲜。不过圣人看中的是心意,贵妃娘娘高兴,他也就心满意足了。以后这鲜荔枝怕是要办为每年的常例了,你得多用心。

李善德:下官可否斗胆问一件事?

杨国忠:(笑了笑)放心好了,荔枝使还是你的。不过你本官品级确实太低,回头我让吏部把你挂到驾部去,先在六品过渡一下,借绯、赐鱼袋不会少了你的。

李善德:下官问的,不是这个。

杨国忠:(忽然想起,招福寺的住持有意无意提过,说免去了李善德的香积贷。)你的香积贷……(打断)

李善德:(打断)荔枝转运,靡费非小。虽说右相曾言钱粮不必下官劳心,可始终有些惶恐。可否解惑一二?

杨国忠:反正日后也要你来管,不妨现在说说好了。(踱步)荔枝转运的费用,其实是颇有为难的。从太府寺的藏署出并不合适,国用虽丰,自有法度,总要量入为出;而从内帑大盈库里拿,等于是从圣人的锦袋里掏钱,也不是不行,但咱们做臣子的,非但不为陛下分忧,反而去讨债,不是为臣之道。所以在你奔忙转运之时,中书门下也发下一道牒文:要求沿途的都亭驿馆,所领长行宽延半年;附地的诸等农户,按丁口加派白直庸,准以荔枝钱折免。

(各地驿站的日常维持经费,都是驿户自己先行垫付。每三个月计账一次,户部按账予以报销,谓之“请长行”。长行宽延半年,意味着驿户要多垫付整整六个月的驿站开销,朝廷才会返还钱粮。这样操作下来,政事堂的账上便平白多了一大笔延付的账。至于驿站附近的农户,他们在负担日常的租庸之外,突然要再服一期额外的白直徭役,没人愿意。没关系,那么只消缴纳两贯荔枝钱,便可免除这个劳役。)

杨国忠:如此一来,国库、内帑两便,不劳一文而转运饶足,岂不是比你那个找商人报效的法子更好?

李善德:(脱口而出)下官适才磨算一下。荔枝转运路程四千六百里,所涉水陆驿站总计一百五十三处,每驿月均用度该四十贯,半年计有三万六千七百二十贯;每站附户按四十计,一共有六千一百二十户,丁口约万人,荔枝钱总有两万贯上下。合计五万六千七百二十贯。

杨国忠:好快的算计。

李善德:本次荔枝转运,总计花费三万一千零二十贯,尚有两万五千七百贯结余。

杨国忠:(脸色一沉)怎么?你是说本相贪黩?

李善德:不敢,只想知道去向。

杨国忠:哼,自然是入了大盈库,为圣人报忠。

李善德:(钦佩)下官浅陋驽钝,只想要怎么找圣人要钱;您事情做完,居然还帮圣人赚了钱,还是右相有手段。

(李善德从怀里拿出一卷泛黄的纸卷,恭敬地搁在膝前的毯子上,肩膀一松。李善德把纸卷徐徐展开,里面不是诗句,涂满了数字与书法 。)

李善德:启禀右相,这是昌江县黄草驿的账册。他们在荔枝转运期间发生逃驿,下官只收得账册回来。

杨国忠:这种小事交给兵部处理,该惩戒惩戒,该追比追比,你拿给本相做什么?

李善德:右相难道不好奇,他们为何逃驿?为何附近村落也空无一人?

杨国忠:(沉默)

李善德:这账册上记得颇为清楚。黄草驿每月用度三十六贯四百钱,由附户二十七户分摊,每户摊得一贯三百四十八文。长行宽限半年,等若每户平白多缴八贯,再加上折免荔枝钱,每户又是一贯五百钱。

李善德:(声音不自觉高起来)这些农户俱是三等贫户,每年常例租庸调已苦不堪言。下官去找到的那个村落,家无余米,人无蔽衫,连扇像样的屋门板都没有。如今平白每户多了九贯五百钱的负累。让驿长如何不逃?让村落如何不散?

李善德:原本我在预算里,特意做进了贴直钱,给驿户予以补贴。没想到您妙手一翻,竟又从中赚得钱来。内帑固然丰盈,这驿户的生死,您就不顾了么?

杨国忠:哼,只是个例罢了,又不是个个都逃。李善德,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李善德:右相可知道。为了将这两坛新鲜荔枝送到长安城,在从化要砍毁多少成树?三十亩果园,两年全毁。一棵荔枝树要长二十年,只因为京城贵人们吃得一口鲜,便要受斧斤之斫。还有多少骑手奔劳涉险,多少牧监马匹横死,多少江河桨撸折断,又有多少人为之丧命?

杨国忠:(压着怒气)好了,你不要说了!

李善德:不,下官必须得说明白,不然右相还沉浸其中,不知其理!

李善德:右相适才说,不劳一文而转运饶足,下官以为大谬!天下钱粮皆有定数,不支于国库,不取于内帑,那么从何而来?只能从黄草驿馆、从化荔园榨取,从沿途附户身上征派。取之于民,用之于上,又谈何不劳一文?

杨国忠:你!你疯了!(打他头)

李善德:(不避不让,目光炯炯)为相者,该当协理阴阳,权衡万事。荔枝与国家,不知相公心中到底是如何权衡,圣人心中,又觉得孰轻孰重?

杨国忠:(怒气,再打一下)

李善德:(喷血)

杨国忠:滚!滚出去!

 


片段三:(三个人)

 

韩承:我说怎么这两天弹劾你的文书变多了。本以为树大招风,引来嫉妒而已,没想到却是你开罪了右相……

杜甫:(不解)良元兄立下大功,能有什么罪过被弹劾?

韩承:岭南朝集使弹劾你私授符牒,勾结奸商;兰台那边弹劾你贪黩坐赃,暴虐奴仆;户部也收到地方投诉,说你强开冰库,巧取豪夺——就连我们比部,都受命要去勾检你从上林署预支三十贯驿使钱的事。

李善德:(平静)我这几日好好陪了陪家人,物什也都收拾好了,自辩表也写好了,只待他们上门拿人了。这次叫两位来喝酒,一来是感谢平日照顾提点之恩,二来是代我照顾下家人。

杜甫:(激愤难耐)良元兄,你为民谠言,仗义直谏,何罪之有?我去上书,跟圣人说去!

韩承:老杜啊,别激动,你只是个兵曹录事参军,不是拾遗啊,哪来的权限……

韩承:可我还是不明白。良元兄你这么多年,汲汲于京城置业,眼看多年夙愿得偿,怎么却自毁前途呢?

李善德:我原本以为,把荔枝平安送到京城,从此仕途无量,应该会很开心。可我跑完这一路下来,却发现越接近成功,我的朋友就越少,内心就越愧疚。我本想和从前一样,苟且隐忍一下,也许很快就习惯了。可是我六月初一那天,靠在上好坊的残碑旁,看着那荔枝送进春明门时,发现自己竟一点都不高兴,只有满心的厌恶。那一刻,我忽然明悟了,有些冲动是苟且不了的,有些心思是藏不住的。

李善德:我给你们讲过那个林邑奴的故事吧?他一世被当做牲畜,拼死一搏,赚得作为一个人的尊严。我其实很羡慕他。我在京城憋屈了二十多年,如老犬疲骡,汲汲营营。我今年五十三岁了,到底憋不住,也是时候争取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子美,你那一组《前出塞》,第二首固然不错,但我现在还是喜欢最后一首多些。

李善德:(拍着案几,谩声吟道)从军十年余,能无分寸功。众人贵苟得,欲语羞雷同。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辞固穷。(最后两句,可多重复几次)

(对面两人一阵沉默)

杜甫:这次若是良元兄事发,有司会判什么结果?

韩承:(艰涩)这个很难讲,要看右相的愤恨到什么地步了。他有心放过,罚俸便够了,若一心要找回面子,五刑避四也不奇怪。

李善德:(大笑,神意舒展)今日不说这个,来喝酒,来喝酒。对了,我还有一件小事要拜托。

李善德:(放在桌上)这是海外产的贝珠额链,你们两位拿着,空闲时帮我买些长安的好酒,尤其是兰桂芳,多买几坛,看是否有机会运去岭南。多谢了。

 

 

 

小记:看完全文,心里头很沉重。在全书的后半段, 数个反转和命运弄人的磨难让我深叹。

此事起于贵妃的一句无心感叹,终于贵妃的一声轻笑。

这种极其荒谬的感觉,让数月提着脑袋疲于奔命的李善德不经黯然失笑。这个笨拙、胆小、窝囊的中年小官啊,为了他的家人,为了他的朋友,也为了他心中点所谓正义的坚持,几近豁出了全部性命。

读罢,感觉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绪堵在了胸口。就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却好似写尽了世间一切的冷漠和不公,热忱和忠贞,奸佞和无奈,是可悲,亦是可叹。

这本小说的创作耗时十一天,确实不能算一本很有深度的文学作品。里面有很多关于荔枝储存的专业知识,可能会有些晦涩。它有点类似于工具书或者古代打工记一样。但是故事性和立意还蛮新的。不会二刷,但是会有很多感想。七万字很适合年轻人这种快节奏的阅读,如果想当成文学作品读,去研究里面的词句,可能会被辜负。

不过《长安的荔枝》,确是不负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