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 张献忠、罗汝才重举义旗和杨嗣昌督师的惨败
第一节 剿饷延期和加派练饷
1.
崇祯十年,朱由检在加征剿饷的诏书里曾经说过:“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杨嗣昌的“三月平贼”(十年十二月、十一年正月、二月)计划却无法兑现。农民起义的烽火虽暂时受到了遏制,但距离统治者希望的“荡平”还远得很。设想明廷会恪守诺言从此放下屠刀是不可能的,要继续用兵就要继续征饷。朱由检忸怩作态地表白一番不愿“失信”于民之后,就在“勉从廷议”的幌子下决定剿饷延期。
2.
到崇祯十二年,明王朝在军事上的形势仍然没有多大起色。廷臣们归咎于兵虽多而不精,提出了抽练边兵的建议。在杨嗣昌的主持下,决定了抽练各镇精兵的具体方案:“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十七万八千八百有奇;三总兵各练一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怀来,一万驻阳和,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洮五镇,兵十五万五千七百有奇;五总兵各练一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固原,一万驻延安,东西策应,余授巡抚、副将以下分练。辽东、蓟镇兵二十四万有奇;五总兵各练一万,总督练五万,外自锦州、内抵居庸,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汰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设保定一总督,合畿辅、山东、河北兵得十五万七千有奇;四总兵各练二万,总督练三万,北自昌平,南抵河北,闻警策应,余授巡抚以下分练。”按照这一方案,抽练总数为七十三万多名。朱由检一想到手头将有这么一大批精兵,实现“制虏灭寇”的夙愿自无问题,于是欣然报可。
3.
这时,副总兵杨德政又想出了一着高招。他认为“流寇”之所以难平,是因为他们出没无常,流动不居;要想“灭寇”,关键在于加强地方武装。因此,他建议地方政府实行“裁练”,具体说来就是府裁去通判,设练备一职,品级相当于官军的守备;州裁去判官,县裁主簿,添设练总一职,相当于把总级别。练备、练总隶属于知府、知州、知县,专门负责训练民兵(或称乡兵);民兵的任务是捍卫乡土,不得调往他处。并且规定数额,每府练民兵一千、州七百、县五百。这个方案得到朝廷的欣赏,杨嗣昌提议先在畿辅、山东、河南、山西实行,然后推广到其他地方。
为了练兵,朝廷又决定加征练饷。有的官僚耽心赋税有增无已,势必导致农民逃亡增多,甚至“驱民为盗”。杨嗣昌却鼓动如簧之舌说道:“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崇祯十二年六月,朝廷正式下令加派练饷七百三十多万两。
4.
就实行的效果而言,七十三万精兵和各府州县的民兵不过是纸上谈兵,各地方无非虚报一个练兵数字,然后就借“练饷”之名拼命搜括。“催科急者书上考,督责严者号循良,不肖而墨者以束湿济其饕餮”。结果是“饷加而田日荒,征急而民日少。”崇祯十三年,全国性的大灾荒固然同气候有关,但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朝廷加赋迫使农民大批逃亡,耕地荒芜。巨额兵饷的增加,并没有改善官军士卒的待遇,不过使将帅扩大了财源,“盖各边将士视米豆如泥沙,止欲金钱而已。”明清之际就有一个封建文人深以加饷非策,他指出:“古来师行,粮食未有不用本色而用折色者。剿贼之饷,纯用折色,已不得宿饱。……于是,师之所至,在在打粮,而楚、豫之苦兵甚于贼矣。”
5.
继剿饷之后又加派练饷,充分显露了朱由检之流的凶残和昏庸。他们以为可以通过无穷无尽的榨取,豢养一支庞大的军事力量,用反革命的屠刀杀出一个天下太平。殊不知越是狠命把老百姓的裤带勒紧,套在他们自己脖子上的绞索也就拉得越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言简意赅的俗语道出了一个真理:反动统治者总是利令智昏,迫使越来越多的人们起来反对自己。
第六章 张献忠、罗汝才重举义旗和杨嗣昌督师的惨败
第二节 张献忠、罗汝才等部再次起义
6.
明廷的残酷榨取,使社会矛盾迅速激化,客观上的革命形势正在不断成熟。到崇祯十二年春天,张献忠、罗汝才等部农民军同明政府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紧张,双方暂时维持着的“抚局”,像飘荡在风雨中的蜘蛛网一般随时可能破裂。农民军在严密地戒备、仔细地观察着四方的动静。明谷城知县阮之钿在四月间写下了绝命辞,房县知县郝景春拼命向上司请求援兵。这时,明廷正策划着一场阴险毒辣的反革命围剿。
7.
四月下旬,兵部尚书杨嗣昌和五省军务总理熊文灿密谋,准备趁“边氛暂敛”的时机,抽调大批军队秘密向郧阳、襄阳地区集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歼灭张献忠起义军。为了实现这个肮脏计划,他们一面派人摸清“献忠营内人众若干,强弱、虚实、向背情形”,一面檄调入卫京师的甘镇总兵柴时华部、宁镇总兵祖大弼部以及京营禁旅南下湖广,同时命新任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出师关、洛,趋会郧襄,与理臣合兵夹击”;四川巡抚傅宗龙统川兵入郧;配合熊文灿标下的总兵左良玉、张任学、陈洪范、龙在田等部齐头并进。
8.
就在明廷计谋已定,忙于调兵筹饷之时,张献忠或许得到了密报,或许从迹象中感到了迫近的危险。他果断地决定先发制人,在崇祯十二年五月初九日率部重新起义。起义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谷城县城,阮之铀服毒自尽。张献忠把曾向他勒索金钱的明政府官僚的名单和得钱数目,逐一写在墙上,公之于众,既揭露了明朝反动统治的黑暗,也从一个角度申述了重新起义的正义性。为了避免被明政府军包围,张献忠决定西进房县,同罗汝才等部会合。五月二十三日,张献忠部义军到达房县,罗汝才、白贵、黑云祥等三部立即响应,从二十四日起联合围攻房县县城。明知县郝景春等负隅顽抗,到二十八日,城上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了,明郧阳卫指挥张三锡打开北门投降,起义军遂占领房县,郝景春被处死。
9.
谷城、房县起义之后,在均州一带“受抚”的王光恩、王国宁,惠登相、常国安、杨友贤五营首领聚集在一起商议何去何从。王光恩说:“大丈夫各立门户,今献忠反,吾辈亦反,是出其裤下,吾不为也。”当场咬破手指,歃血定盟,并上书熊文灿表明他的反动立场,请求明政府“分顺逆”。王光恩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大丈夫各立门户”,拒绝同张献忠、罗汝才等一道重举义旗,实际上他并没有立什么门户,不过是钻在豪门犬窦当中充当一只看家狗罢了。后来,被王光恩挟持的一些“受抚”首领降叛无常,而王光恩却始终没有回头,在保卫明王朝摇摇欲坠的反动统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到崇祯十六年,李自成起义军由河南南下湖广,他盘踞郧阳,抵死抗拒,博得了地主阶级的齐声喝彩。
10.
谷城再起,像一声春雷宣告了明政府招抚政策和偷袭计划的破产。熊文灿感到大祸临头,慌忙下令给总兵左良玉,叫他率兵进剿。左良玉认为这一带尽是大山,路途险阻,运粮不易,难以追赶。熊文灿自知无法向朝廷交代,希冀侥幸取胜可以减轻罪责,坚持要进兵。左良玉只好同河南副将罗岱率领部众冒着炎暑进兵。他让罗岱打前锋,自己跟在后面。七月十五日从襄阳起程,只走了两天粮食就接济不上,士兵饥肠辘辘,沿途采摘山中野桃、枣子为食,有的把军马杀了吃,有的甚至吃树叶,直至七月二十五日才赶到房县。张献忠、罗汝才在播箕寨两山之间设下埋伏,故意“佯败二阵”,诱敌深入。官军进入埋伏圈后,义军一声令下,把官军全部包围。官军情知中计,乱成一团,副将罗岱被杀,左良玉拼命突围,大败而回,连总兵官的关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士卒死者一万多人,丧失军资器械不计其数。左良玉逃回房县清点人数,剩下的还不到一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