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灼烧舌根的苦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腥气，在每一次吞咽后顽固地盘踞在我的口腔深处。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成了我在这个白色牢笼里确认自己还存在的、唯一可靠的坐标。每一次苦涩的蔓延，都在无声地宣告：看，你还活着，你还困在这具名为“林小雨”的十四岁躯壳里，动弹不得。这味道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穿了清晨的混沌，将我钉回这具沉重、不听使唤的皮囊。意识仿佛沉在浑浊的深水之下，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拽回。身体不是我的，它是一具灌满了冰冷铁锈和湿透棉絮的陌生容器，关节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中都发出无声的尖叫和滞涩的摩擦声。

“哐啷——！”

清晨六点整，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金属撞击声准时降临，蛮横地撕碎了我本就稀薄、混乱的梦境。是那个矮个子、力气却大得惊人的王护士，她正粗暴地用不锈钢托盘撞击着走廊里每一张铁床的冰冷栏杆。这毫无必要的刺耳噪音，是她每日宣告“新的一天开始了，病人们该吃药了”的独特仪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窒息的权威。

我猛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沸水烫到的虾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咚咚咚，震得肋骨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后背，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这声音响起，都像有一把冰冷的凿子直接钉进我的太阳穴，搅动着里面早已沸腾的恐惧和绝望。我死死抓住粗糙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被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在那铺天盖地的恐慌巨浪将我彻底淹没前，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呼吸变得浅促而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像破旧风箱的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