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角色
旁白
男,0岁
顾名思义啊
宰予(子我)
男,0岁
拥有现代记忆的古人
端木赐(子贡)
男,0岁
可以考虑用女声,强行和宰予搞个cp
仲由(子路)
男,0岁
人类早期游侠儿
孔子
男,0岁
至圣先师,无需多言
阳虎
男,0岁
枭雄
《劝圣人出仕》
编剧:逸泽
旁白:公园前504年,晋国逐渐没落,吴越争霸的大幕正要拉开,鲁国境内阳虎为患,百家学说的萌芽在一片蒙昧中孕育。宰予从睡梦中苏醒,他得到了两千年后的记忆。
仲由(子路):阳虎这个政变噬主的小人又来逼夫子出仕,真是岂有此理。
旁白:阳虎原为三桓之首季氏的家宰,于一年前发动政变,篡夺了季氏的一切权力。
宰予(子我):这个阳虎为什么要逼夫子出仕啊?
端木赐(子贡):子我你是傻了吧?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阳虎一个政变夺权的小人,请夫子出仕当然是为了借夫子改善自己的名声。
旁白:世人皆知孔子的贤名,若是阳虎能请孔子出仕,自然可以改善自己糟糕的舆论环境。
宰予(子我):孔子那么智慧的人自然有办法避免于这种小人碰面,又怎用你我去担心呢?
端木赐(子贡):夫子说,由陪臣执掌国家政权,很少有经过三代不垮台的。夫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阳虎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次他又用了什么手段
仲由(子路):阳虎这个之前趁着夫子不在家,送了一头烤猪到府上。
端木赐(子贡):这家伙,竟然卑鄙到了这种地步。
旁白:按照礼法,大夫给士人送礼,如果士人没有在家亲自领受,就得回访还礼。 阳虎正是借着这种方法,来逼着孔子上门拜访。
宰予(子我):这有什么,夫子就也趁着阳虎不在家去还礼好了啊?
仲由(子路):夫子就是这么做的。但没想到,夫子居然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阳虎,现在他们俩就在阳府外的街道上。
端木赐(子贡):走!子我,让我们去会一会这个陪臣!
宰予(子我):(混响)仁义道德是很不错,君子之风也是人人向往的事物,这都没什么错。但即便仁义如夫子这般的人物,如果没有地方施展抱负,他的学说终究只能是一番空谈啊!阳虎虽然名声狼藉,他邀请夫子出仕也是为了借夫子的好名声来洗白自己。但无论如何,阳虎至少实打实的为夫子提供了一个出仕的机会。如果就此错过,那夫子这辈子都碰不到这么好的机遇了。
旁白:三人一路小跑来到了阳府前的街道,远远的就看到了九尺六寸鹤立鸡群的孔子。此刻孔子身边围满了阳虎手下的家丁,旁边还停着一辆双辕马车。马车上的男子, 国字大脸威武非凡,浓眉大眼看似憨直,然而其中若隐若现的狡黠却无时无刻不在警告他人,如果小看这位身高超过九尺的鲁国大汉,必定会付出莫大代价。
端木赐(子贡):那个人就是阳虎。他知道夫子之前避而不见,现在碰见夫子肯定会百般刁难。
旁白:在众人的注视下,阳虎由仆人搀扶着走下马车,他看了眼孔子手中提着的礼物,突然咧开嘴笑了几声。
阳虎:你这是来给我回礼的吗?
孔子:方才您不在府上,所以正打算回去。
阳虎:哈哈哈!回去?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旁白:孔子默然不语,但他的态度已经足以回答阳虎的问题了。阳虎并没有恼怒,而是冲孔子招了招手。
阳虎: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孔子:您请将。
阳虎:有才能却选择不用,放任国家迷乱,这样做可以称之为仁吗?
孔子:不能。
旁白:阳虎听到这个回答,知道孔子已经入套,他得意的笑了笑。
阳虎:那喜欢参与政事而又屡次错过机会,这可以说是智慧吗?
旁白:孔子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孔子:不能。
阳虎:哈哈哈,仲尼啊!我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年轻时我只是个季孙氏的看门人,当初季孙氏宴请士人,你想要参加宴会,却因为身份低微被我拒之门外。而现在,我成了鲁国的看门人,我敞开大门请你入内,为何你反而不愿进入了呢?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岁月是不等人的。仲尼啊!所以你给我的答复是什么呢?
旁白:孔子闻言,一声长叹,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六世祖孔父嘉是宋国的大司马,他的父亲叔梁纥曾担任鲁国的陬邑大夫。虽然家世显赫,但父亲死后,母亲颜徵在便因为身份低微,在孔子三岁时遭到驱逐。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搬到曲阜阙里,平时靠做一点零工碎活养活家人,最终因为操劳过度英年早逝。他此生致力于学问,为了丰富学识曾求学于老子、郯子等人,为的就是能够出仕匡扶国家,报偿母亲养育之恩,实现自己的志向。然而这些年,他却屡屡碰壁,一转眼,今年已是四十有七,但却还是一事无成……孔子望着胸前花白的胡子,心中滋味儿不知如何述说。
孔子:好吧,我……
旁白:孔子话音未落,子贡便带着冉求和宰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孔子:(惊讶)阿赐、阿予、阿求,你们三个怎么来了?
仲由(子路):方才在街上看见您,所以就……
端木赐(子贡):(突然打断)您一直想要招揽夫子,让他出仕,这是为什么呢?
旁白:子贡这句问话,直指阳虎招揽孔子的险恶用心。阳虎的本意大家心知肚明,只要将其戳破,阳虎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再继续纠缠孔子了。
阳虎:我听说,治理国家,有三种人才是最难得的。一是讲求仁义的君子,这样的君子,可以任用他们去匡正国人的行为,树立榜样、改善风气。二是怀揣智慧的智者,这样的智者,可以任用他们去匡扶国家的社稷,治理城邑、富国强兵。三是勇敢无畏的勇士,这样的勇士,可以任用他们去守卫边疆的土地,阻挡外敌、震慑戎狄。现如今,鲁国讲求仁义的人当中,没有可以超过仲尼的。拥有智慧的人里,没有能够比肩仲尼的。谈到保卫国家守护国君时,没有比仲尼更具勇气的。现在我阳虎执掌国政,怎么能不为国家推举这样的贤才呢?
端木赐(子贡):一般来说,那些仁人君子必然轻视财货,所以不能用金钱来诱惑他们。勇敢的壮士自然会轻视危难,所以不能用祸患来恐吓他们。而有智慧的智者,通常通达于礼教,明晰于事理,所以不可以假装诚信去欺骗他们。
旁白:端木赐说完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站在孔子周围的家丁
端木赐(子贡):如果您真的想要请夫子出仕,为什么不能仔细的考虑我的话呢?
阳虎听完子贡的话,面色阴晴不定。子贡的话听起来像是清风拂柳、微风拂面,但细细想来,却是绵里藏针、刀刀致命。明面上,子贡是在向阳虎陈述招揽仁人、智者、勇士的方法。但实际上,却是在指责阳虎为了迫使孔子出仕,不惜威逼利诱,手段无所不用至极。
阳虎:这位年轻人,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端木赐(子贡):在下端木赐,字子贡,卫国黎地人。
路人(子路):他就是子贡吗?果然是位贤才啊!临危不惧,临大难而守节,真是位君子啊!
旁白:阳虎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在威胁子贡,暗示他如果继续乱说话,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但子贡却丝毫不惧,不止报出自己的姓名,甚至还把家庭住址也一并供出,以示自己不畏强权绝不屈服。阳虎知道奈何不得他们,便让众人散去了。
阳虎:(远)(喊)仲尼!只要你愿意出仕,我阳虎在府上常设一座,待你归来!
旁白:阳虎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放过孔子当然不是因为敬仰孔子,而是害怕杀害孔子会引来国人反噬。他因为囚禁季氏族长,摄揽鲁国朝政,名声在国内已经很臭了。如果再因为一时愤怒杀害孔子,那他祸国乱臣的名声也就彻底坐实,永远不可能再翻身。
宰予(子我):(远)我听说,您曾说过:为富则不仁,为仁则不富。请问有这么一回事吗?
阳虎看着宰予沉默
宰予(子我):请问有这么一回事吗?
阳虎:(语气不善)年轻人,我说没说过为富不仁这句话很重要吗?
宰予(子我):我听说愚昧的人容易被蒙蔽,不肖之徒容易被恐吓,贪图便宜的人容易被引诱,所以只要手段得当,这三种人就都可以被调动起来。不过这三种人都只是小人,要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容易,但想要得到贤才的支持却困难一些。
阳虎:(和善)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贤才的支持呢?
宰予(子我):那些仁人君子轻视财货,如果用利益去诱惑他们不但不能得逞,反而会遭到痛骂。所以要得到他们的支持,非但不能用利益驱使他们,反而可以让他们提供财货。至于胆气过人的壮士则轻视危难,如果用祸患去恐吓他们,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憎恨。所以要得到他们的支持,非但不能威胁他们,反而要向他们示弱,给他们提供行侠仗义的舞台。而那些有智慧的智者,都明辨是非,洞悉真伪,如果假装诚信去欺骗他们,反而会让他们疏远。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必须给他们讲清事理,让他们建功立业。所以说,天下间,没有人是不可以被招揽的,没有人是不可以被调动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反复向您确认,您是否说过为富不仁这句话。(停顿一会)现在,您还认为是否说过这句话不重要吗?
阳虎:好一个少年郎啊!你叫什么名字?
宰予(子我):我的名字不值一提。我只是想要向您确认,您是否说过为富不仁这句话呢?
阳虎:我当然没有说过为富不仁这句话,那不过是坊间的谣传,希望你不要轻易相信。
宰予(子我):如果真如您所说的那样,那么夫子就可以出仕了。
旁白:语罢,宰予躬身向阳虎拜谢后,转身离开了。阳虎望着宰予远去的背影,越回想这个年轻人的话,越觉得其中饱含道理。满肚子的火气也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对宰予的欣赏之情。
阳虎:刚才这个年轻人,有人认识他吗?
随从(子路):那个年轻人就是与子贡齐名的子我啊!
阳虎:与子贡齐名的子我?子我才是真正的贤才啊!子贡与子我,就像是星星与月亮,虽然星星也能照亮道路,但又怎么能与月亮争辉呢?
旁白:此时,回家路上的宰予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阳虎口中的曜月之才。他一只手压在胸口,感受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心中忍不住呐喊。
宰予(子我):艹!装完比就跑,真刺激!忽悠完了阳虎,那么下一步又该怎么忽悠夫子出仕呢?他老人家要是不愿出仕,我们这些学生又哪里有脸面在鲁国出仕做官呢?亲娘嘞,这次要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有可能影响仕途啊!
次日
旁白:早,宰予哼着小曲穿戴整齐后,踱着步子走出了家门。他刚出门,便看见有位穿着素衣的小吏正站在他家门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宰予(子我):请问您是在找我吗?
小吏(阳虎):敢问您就是子我先生吗?
宰予(子我):《周礼》中说:先生,致仕者也。我从未出仕,又何谈致仕?您称呼我为先生,这是不正确的。
旁白:在周礼当中,先生二字,是专门用来称呼离退休干部的。宰予虽然心里不服周礼,但最起码公众场所还是得做做表面文章。要不然这事传到了夫子耳朵里,又得批判他妄自尊大了。
小吏(阳虎):是我失礼了,这是我的过错,还请您原谅。
宰予(子我):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吏(阳虎):我家主人昨日细细回想您的言论,愈发觉得有道理。主人自感德行欠缺、才能不足,鲁国人心浮动,教化难以推行。因此即便屡屡被孔夫子拒绝,还是希望能够请夫子担纲小宗伯的职务,辅佐大宗伯掌管宗庙祭祀,在鲁国境内复兴周礼,推行礼仪教化,重振我鲁国礼仪之邦的声名。
旁白:宰予闻言,心中连连点头。阳虎果然把他的意见听进去了,主持祭祀、推行礼仪教化,有小宗伯这个职务摆在这里,不怕夫子不动心。现在阳虎的助力已经到位,剩下的就看他宰予的了。
宰予(子我):阳子心诚意善,相信夫子肯定会被他打动的。但是兹事体大,寻常百姓婚丧嫁娶尚且要遵循礼法,国家册封官员又岂能儿戏呢?
小吏(阳虎):那请问您的意思是?
宰予(子我):请您回复阳子,让他稍安勿躁,明日一早再亲自到夫子府上请他出仕才是最好的时机。
小吏(阳虎):我会将您的话回禀给主人的。
旁白:宰予目送着小吏离开,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宰予(子我):(混响)万万不能让夫子知道我与阳虎通过气,要不然就完蛋了。
端木赐(子贡):(大声)子我!
宰予(子我):(惊吓)子贡!怎么是你小子!吓我一跳!
端木赐(子贡):刚才那人谁啊?
宰予(子我):老家的亲戚,家里出了点事,他来通知我。
端木赐(子贡):我就说嘛。总感觉你最近心里有事,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宰予(子我):没什么大事,该上课了,咱们走吧。
旁白:子贡停步在一个卖竹子的小摊前,在怀里摸索一阵,打算买点竹子回去。为了编写《论语》,他最近对于竹片产生了迫切需求。之前家里储备的那些已经用完,急需进点新货补充。但他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却发现没有摸出半枚铜贝,这才想起今天出门忘了带钱。
端木赐(子贡):子我,你身上带钱没有?
宰予(子我):跟我借钱?你这不是肚脐眼儿放屁吗?
端木赐(子贡):肚脐眼放屁是什么意思?
宰予(子我):你怎么想(响)的?
端木赐(子贡):你说你不借就不借,怎么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宰予(子我):我不是不借你,我是真没钱了。家里只剩三天的粮食,我一个饭都吃不起的人,身上半枚钱都翻不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借钱是要买什么东西?
端木赐(子贡):我家里竹子不够用了,打算买点回去编竹简。
宰予(子我):你这是要回去继续编《论语》吗?
端木赐(子贡):对啊!这可是个大工程。要不是编纂《论语》,我还不知道原来编书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一个字写错了就要从头来过,为了能便于保存,我还不能用毛笔写,只用刀笔一个字一个字往上刻,到底有多费劲你自己想吧。我家里储备的那些竹子根本不够用。
旁白:书写麻烦?刻写费劲?宰予脑内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几个发明小妙招。
宰予(子我):我倒是有个书写方便的材料,别的不敢说,至少比用刀笔在竹简上刻字容易多了。
端木赐(子贡):你是说用兽皮?那可太贵了,我用不起。
宰予(子我):谁说是兽皮的?瞧你那个没见识过世面的样子,我说的是纸。
端木赐(子贡):纸?什么是纸?
旁白:宰予知道和子贡打交道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只有死死的握住子贡的求知欲,才能让他愿意帮忙。 而眼下,他就有一件需要子贡帮忙的事情。
宰予(子我):周礼中说: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你一直问我问题,而我不能问你问题,这对吗?这不对。
端木赐(子贡):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啊!我又没把你嘴堵上。
宰予(子我):同学们都知道,夫子最喜欢的除了子渊,就是你了。你一定很了解夫子的喜好吧?
端木赐(子贡):那是当然,父子的喜好,我无所不知无所不知晓。
宰予(子我):好!那我问你,你知道夫子崇尚的先贤都有那些吗?
旁白:宰予的话问完,但这一次子贡却不回答了。
宰予(子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端木赐(子贡):你自己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问我是不是知道夫子的喜好,我回答你说知道。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
宰予(子我):礼乐崩坏啊!礼崩乐坏啊!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居然会达到这种程度,夫子诚不欺我啊!
端木赐(子贡):你少污蔑我,要说礼乐崩坏,那也是从你先开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宰予(子我):行了行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纸,就是一种书写的材料,但摸起来却像布一样薄,只要用笔蘸上黑墨,就能在上面浸染出文字。
端木赐(子贡):真那么神奇!
宰予(子我):我犯得着骗你吗?只要你回答出我所有的问题,在答应帮我一个忙。我不止可以告诉你纸的用法,还可以送你几张纸,甚至教你制作纸。怎么样?我这条件够好了吧!你就说相不相信我吧!
端木赐(子贡):礼乐崩坏啊!礼乐崩坏啊!
旁白:宰予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但他步子还没迈开呢,就被子贡一把抓住。宰予扭头看他,却发现子贡一脸笑容,两只眼睛都透露着名为精明的光芒。
端木赐(子贡):你向昊天起誓,我就相信。
宰予(子我):(混响)昊天是谁啊? 哟,原来是天帝啊!我跟他真不熟。好好好,我发誓。
端木赐(子贡):老师最崇敬的先贤,当属周公!
宰予(子我):这点需要你告诉我!我说的是其他的。
旁白:周礼就是由周公编写创立的,他老人家是夫子的终身偶像,夫子心目中绝对的完人,就连做梦都能天天梦见的那种。换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周公就是夫子的爱豆。宰予打算去挑一挑孔夫子推崇人物的毛病,变向的说明人无完人,进而劝说夫子出仕。但黑一黑其他夫子喜欢的人也就算了,要是宰予敢黑周公……宰予想了想夫子那条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大可不必,我是去劝说夫子出仕的,不是想要找人给我出殡。
端木赐(子贡):夫子喜欢的几个人,无非就是那几个。郑国的子产,晋国的叔向,还有就是齐国的晏子了。
宰予(子我):(混响)子产是郑国有名的贤臣,他担任郑国的国相期间,既维护了公室的利益,又限制了贵族的特权,还大力推进改革,铸造刑鼎,颁布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公布成文法。子产任内,节俭爱民,郑国上下吏治清明,与各国关系融洽。他去世的时候,夫子还曾为他落泪,称赞子产是‘古之遗爱也’。要找他的黑点,还真不容易。至于叔向,同样是晋国有名的贤臣,辅佐晋国公室尽心尽力,正是有他的存在,才得以使在晋国嚣张跋扈的六卿不敢过度扩张。而且这个人的私德同样无可挑剔。至于晏子,那就更是一位耿直尽忠的直臣了。出使楚国,在楚灵王面前不卑不亢,保全齐国尊严。在国内,又能屡屡规劝齐景公不要胡作非为,更有二桃杀三士的超人智慧。这人也不好黑啊!
宰予(子我):(为难)还有没有其他的了?
端木赐(子贡):(沉默)……对了!好友一个人!管仲!
宰予(子我):管仲?夫子居然喜欢管仲?!
旁白:世人皆知管仲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成就霸业。在齐国国内,管仲大刀阔斧的进行经济与制度改革,齐国之所以能够成为富甲一方的超级大国,管仲当居首功。 可另一方面,管仲虽然才华横溢,但这个人身上的黑点却并不少。
宰予(子我):(窃笑)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端木赐(子贡):前些天我浏览管仲的生平,感觉这个人虽然有惊世之才,但是生活奢靡、私德有亏。所以我觉得他可以说是个治世能臣,但却不能算是个仁人君子。可管仲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颇受齐国百姓的爱戴,我认为这不合常理,于是便拿着这件事去问夫子。
宰予(子我):你问夫子什么了?
端木赐(子贡):我问夫子说:从前齐桓公为了继承君位,杀了公子纠。管仲作为公子纠的臣子,不止不能以死相殉,反而又去辅佐齐桓公。像是管夷吾这样的二臣,应该称不上是仁人吧?
宰予(子我):然后呢?
端木赐(子贡):你说呢?
宰予(子我):你挨骂了?
端木赐(子贡):什么叫我挨骂了?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挨骂!
旁白:宰予眼睛一眯,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子贡
端木赐(子贡):不止我被骂了,子路也挨骂了。
宰予(子我):这里面有子路什么事?
端木赐(子贡):关于管仲的话题本就是子路挑起来的,我本来只是跟在子路后面帮腔……我还以夫子会支持我们,谁能想到夫子竟然会把我和子路劈头盖脸一顿骂呢?
宰予(子我):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让你没事喜欢凑热闹,瞧,这回自家房子塌了吧!就你这谈吐水平,还敢自诩在同学当中能言善辩排第一,真是脸都不要了!
端木赐(子贡):这能一样吗?我事先又不知道夫子对管仲评价这么高。你觉得自己厉害,那你怎么不去找夫子拿管仲说事儿呢?
宰予(子我):找就找!不就是在夫子面前质疑管仲吗?这有什么难的?
孔子课后
孔子:好了,关于周公就讲到这里。各位同学有什么不懂的,现在可以提问了。
宰予(子我):夫子,我有问题!
孔子:予啊!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吧。
宰予(子我):方才我听您讲课,谈到了周公,那您觉得周公可以称得上‘仁’吗?
孔子:当然可以了。匡扶幼主、平定叛乱、安抚百姓、推行教化,只要能够做到其中一点就足以称之为‘仁’了。现在周公四点都具备,这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仁’吗?
宰予(子我):那您觉得郑国的子产可以称之为‘仁’吗?
孔子:当然可以了。子产选用人才,实行学而后入政,择能而使之的主张。他开办教育,不毁乡校,即便是庶人向他提出建议,子产也能够虚心接受。这,难道不是‘仁’吗?
宰予(子我):那您觉得齐国的晏子可以称之为‘仁’吗?
孔子:晏子虽然身材矮小,但出使楚国遭到侮辱,却能够维护齐国的尊严。 规劝君王从不因为害怕受到惩罚而改变他的直率,得到赏赐却总是以德行不足的理由推辞不受。他在外能够保全国家的尊严,在内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他当然是一位仁人了
宰予(子我):可我听说当初齐侯想要将尼溪的土地封赏给您,晏子却向齐侯谏言,诋毁您的主张,使得您不得不离开齐国。您为何还要帮晏子说话呢?
孔子:予啊!你过来,我教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君子可以与他周围保持和谐融洽的氛围,但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持有自己的独立见解,而不是人云亦云,盲目附和。但小人则没有自己独立的见解,虽然常常和他人保持一致,但实际并不讲求真正的和谐贯通。我与晏子之间,只是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同而已,但这并不影响我欣赏他这个人啊!
旁白:学生们听了孔子的论述,神色愈发恭谨,他们齐齐俯身道:“学生明白了。”
宰予(子我):子产、叔向和晏子被称之为‘仁’,我对此并没有意见。但为什么就连管仲这样的人,也可以被称之为‘仁’呢?
孔子:当初管仲做齐国的相国时,剥夺了伯氏的三百户封地,迫使伯氏只能吃着粗粝的糙米饭度日,然而伯氏却至死没有怨言。如果管仲没有‘仁’的话,伯氏怎么会没有怨言呢?
旁白:宰予趁着孔子说话的间隙,冲着子贡使了个眼色。子贡原本不想搭理宰予,可看现在的气氛,这极有可能又是个足以记录进《论语》的名场面。因此,不论是为了宰予的造纸术,还是为了在《论语》上留名,子贡都不得不开口。
端木赐(子贡):齐桓公杀了公子纠,管仲不能以死相殉,反又去辅佐齐桓公。管仲二事其主,已经是‘不忠’了。一个‘不忠’的人,怎么能有‘仁’呢?
孔子:管仲辅佐桓公称霸诸侯,匡正天下社稷,百姓到现在都还在受到他留下的好处。 如果没有管仲,我们大概都会像戎狄一样,披散着头发,衣襟向左边敞开吧?难道非要像普通男女那样守着小节小信,在山沟中上吊自杀而没有人知道,才能称之为‘仁’吗?
宰予(子我):(混响)夫子,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有了这句话在,您下次还怎么拒绝阳虎的邀请呢?
旁白:宰予正准备站出来收割战场,没想到子路竟然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子路一直很瞧不惯管仲的行为,所以在上次因为质疑管仲被夫子骂了后,他的心里一直很不服气。这次抓住机会,子路当然也要提出自己的看法。
仲由(子路):是齐桓公杀了公子纠,召忽自杀以殉,但管仲却没有死。和召忽比起来,管仲哪里能说得上仁德呢?
孔子:仲由啊!桓公多次召集各诸侯国盟会,倡导各国不用武力,使得各国百姓免于战火。而之所以能促成诸侯盟会,都是管仲出的力。这难道不是他的仁德吗?这就是他的仁德啊!难道非要自杀以殉才能叫做仁德吗?
宰予(子我):那如果按照您的说法,只要能够为百姓谋福祉,哪怕牺牲掉自己的名声,也是可以的吗?
孔子:当然是可以的。管仲就是因为牺牲了自己的名声,去为百姓谋福祉,所以才给了你们攻讦他的机会啊!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却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这种做法,不是仁人君子所应该赞同的。
旁白:孔子一边教导着宰予,耳边则传来一阵沙沙声。他低头一看,宰予正拿着一份竹简闷头记录着什么。
孔子:阿予,你在干什么呢?
宰予(子我):我的记忆力不太好,理解能力也很差。所以我打算把夫子您说的话记录下来,每天晨课开始前,大声朗诵几遍来加深记忆。
旁白:孔子听了宰予的话,越看这孩子越觉得喜欢。
次日早课
旁白:子贡因前日晚与子我共研造纸术而未眠
宰予(子我):子贡,你要实在想睡觉,那就读书吧,大声的朗诵出来,这样就不会困了。那份竹简是我昨天记得笔记,你大声读出来不止可以驱散睡意,还能复习昨天的知识,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端木赐(子贡):多谢你了,子我。关键时刻,还是你靠得住啊!
宰予(子我):(纯真的笑,信我嘎嘎纯真)嘿嘿!客气什么,咱都哥们儿!
端木赐(子贡):子贡问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宰予(子我):再多来点感情,你念得这么平,一会儿又该睡着了。
旁白:宰予敢提意见,子贡也是真敢听。为了能挺到上课,他是真拼了。子贡清了清嗓子,继续诵读,语调抑扬顿挫,声音铿锵有力。
端木赐(子贡):夫为仁者,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此诚非君子之所为也!
旁白:此时的子贡,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的耳中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眼中看不见其他事物,他的心中只有面前这份竹简!孔子看见弟子如此用功,自然也是老怀大慰。他闭上眼睛,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似乎在享受弟子们的晨读声。
看门人(子路):夫子,阳虎求见。
孔子:唉,他怎么又来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在。
看门人(子路):可阳虎说,我国小宗伯的职务非您莫属,他今天非得请您出山不可。
旁白:小宗伯?这三个字落在孔子的耳边,犹如惊雷炸响。鲁国的官职承袭自周礼。小宗伯作为大宗伯的副手,虽然地位没有大宗伯那般显赫,但它主管的范围却十分契合孔子的心意。小宗伯的职权不仅包括祭祀鲁国先君宗庙与社稷坛,还要根据时节的变化分别祭祀五帝等先贤,望祀鲁国境内的名山大川、日月星辰,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除此之外,还兼管五礼,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当百官乃至于国君逾越礼法时,小宗伯也有提出谏言并纠察他们的权力。鲁国公室的车马衣服等日常用度,国君对于臣子的私人赏赐也必须由小宗伯确认后才能真正发放。而授予孔子小宗伯官职的意义还不止于此,春秋中原各国的官职大多与爵位绑定。根据《周礼》规定,小宗伯由两位中大夫担任。也就是说,孔子一旦成为小宗伯,便立刻会被授予中大夫的爵位,以及与中大夫地位相匹配的封地。实现志向的可能性与接受官职的巨大利益近在眼前,孔子陷入了沉默。接受官职,等于帮助阳虎,这就是不义。不接受官职,就会失去这个机会,但也保全了德行。
孔子:唉!
旁白:一片寂静中,子贡的声音如同楚庄王后院的那只大鹏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端木赐(子贡):子我问曰:如果按照您的说法,只要能为百姓谋福祉,哪怕牺牲掉自己的名声也是可以的吗?!
旁白(此处交于孔子):孔子半张着嘴望向子贡,惊讶于他竟然会在一片寂静中放声晨读。在孔子的印象里,子贡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孩子,这种事反倒像是宰予那小子会做的。但为何子贡今日会一反常态呢?孔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再联系到子贡的晨读内容,以及昨日师徒几人的对话,孔子禁不住和蔼的笑了出来。你们啊!可真是良苦用心啊!
端木赐(子贡):只顾及自己的名声,而弃百姓于不顾,这种做法,难道是仁人君子所应该赞同的吗?
孔子:说的对啊!弃百姓于不顾,难道就可以保全德行了吗?你去回复阳虎,我将要去出仕了。至于那些想要攻讦我的人,你们,也可以来攻讦我了!
仲由(子路):夫子,您过去曾经说过: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富贵难道比讲求道义更加重要吗?现如今,阳虎作为季氏的陪臣执掌国命,逾越礼制违反宗法,您这样做真的是符合道义的行为吗!
端木赐(子贡):(惊吓)夫子!刚刚我只是在进行晨读,并不是在劝说您去阳虎的手下出仕啊!我曾听您说过:在国家政治清明时,贫困而且地位低下是耻辱的。在国家政治黑暗时,富有而且位高权重是耻辱的。现如今阳虎执政,国家混乱不堪,我怎么敢让您以身犯险毁坏德行呢?
孔子: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宰予(子我):夫子,我有不同看法。我认为,国家有道与否,岂是一个阳虎能够左右的呢?我听说当德行高尚的仁人君子处于统治地位时,就会将他的品行传播给百姓,进而匡扶宗庙社稷。当德行低劣的不仁者处于统治地位,就会把他的罪恶传播给百姓,直至国家失道宗庙损毁。况且如果天下真的有道的话,又哪里需要夫子来拨乱反正呢?天下无道已经很长时间了,因此上天将以夫子作为圣人来教化天下!阳虎将要授予夫子小宗伯的职务,让他得以推行教化、德感万民,这难道不是上天对夫子的启示吗?诸位为何非要怀抱陈旧的观念,去阻挠上天的意志呢?
旁白:说到这里,宰予伏地叩首。
宰予(子我):学生不才,敢请夫子遵从天命!
旁白:宰予言毕,子贡等人瞠目结舌,孔子的眼中也重现光亮,唯有子路愈发愤怒,子路按住腰间佩剑。
仲由(子路):子我!你怎能坏了夫子的德行呢?
旁白:宰予见状,虽然心中害怕,但他知道,不论是为了圆夫子的出仕梦想,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这时候他都必须顶住。宰予起身面对子路,言辞慷慨,情绪激昂。
宰予(子我):(高昂)当初武王伐纣,覆灭了商朝。当时的贤人伯夷与叔齐听到这个消息后,认为武王讨伐纣王是为不忠,让百姓陷于战火是为不义。因此伯夷和叔齐便躲到了首阳山中,宁愿饿死都不食用周朝的粟米。世人都称赞伯夷、叔齐品行高洁,认为他们是忠于国君、抱节守志的君子典范。但使得天下人免遭纣王暴虐的,难道是伯夷和叔齐吗?真正使得百姓免遭刑戮的,是遭到他们指责的武王和太公啊!我听说自古以来的仁人君子,他们在天下清明的时候,可以为道义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去维护它。而当天下黑暗的时候,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为这个道牺牲,不惜一切去匡正它!这就是所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如今夫子将去以生命匡正无道的天下,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师兄你为何要坚持劝阻呢?如果您只顾全夫子的德行,便劝阻夫子出仕,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天下继续沉沦。那么我虽算不得仁人君子,但还是请让我做这以身殉道的第一人吧!
旁白:宰予言毕,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脖颈,伏地拜
宰予(子我):若道不能改,予愿以身殉道!
旁白:他的话语仿佛有千斤之重,掷地有声,响彻每一个孔门弟子的心头。
众人一同:(混响)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若道不能改,愿以身殉道!!!
孔子:仲由啊,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