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母亲

阿泽：儿子，跨性别者，男跨女（生理性别为男，心理性别认同为女。中性一点的女生也可以走。）

    感谢Marianne倾情冠名赞助

温馨提示：

1.BGM切单曲循环模式，BGM非顺序，按提示切换。

2.[         ]处为场景提示，并非音效，全本无音效。

3.独白不开混响。

4.利用家中的小道具和自己的肢体模拟以下音效：碗筷声，摩擦音，剪刀。

第一章·芦苇荡

BGM1

[山城夜]

[家中 窗外雨纷纷]

[儿子开门回家]

[母亲在厨房]

阿娟：[远处]回来了？

阿泽：[应声 微喊]唉。

阿娟：[远处]今天怎么这么晚？

阿泽：加班。

阿娟：[远处]外头雨大吗？

阿泽：不大。

[母亲端饭菜到饭桌 看到儿子 儿子头发滴水]

阿娟：…伞呢？早上出门不是带伞了吗？

阿泽：丢了。

阿娟：丢哪里了？

阿泽：厂子里头人多，可能被谁拿走了吧。

阿娟：自己的东西，下次看好点。

阿泽：知道了。

阿娟：吃饭了吗？

阿泽：吃过了。

阿娟：你外婆托人带来的腊肉，笋也是新摘的，吃点吧。

阿泽：不吃了，在外头吃饱了。我回屋了。[离开]

阿娟：你先等一下。

[儿子站定]

阿泽：怎么了？

阿娟：坐下。

[儿子坐 餐桌上笋炒腊肉冒着热气]

阿泽：妈，有事？

阿娟：我跟你碧云阿姨说了，她给你介绍了一个，老家也是芦县的，来这边三年了，比你小一岁。

阿泽：妈，你怎么又来了...

阿娟：你先听我说。姑娘叫小玲，照片我看过了，长得不错，挺秀气，个头也不错，一米六五。工作在你隔壁的玻璃厂，正式员工，一个月挣得比你多点。

阿泽：再说吧。

阿娟：你先见一下。

阿泽：不见了，没时间，加班。

阿娟：你碧云阿姨在小玲面前好夸你，说你从小到大没耍过朋友，性格内向了点，但人老实，脾气好，能心疼人。小玲也看过你照片，对你印象还不错，下周末你要是不加班，见一下，不满意再说。

阿泽：妈，我还不想结婚。

阿娟：26了，再过几年，就难找了。

阿泽：我真不想找。

阿娟：怎么就不想找了？

阿泽：我跟你过，过一辈子。

阿娟：傻话。你不用操心我，我身体好着呢，没病没灾。你早点结婚，生个娃，我还能给你带几年。

阿泽：…妈，吃饭吧，腊肉凉了不好吃。

阿娟：下周末，见一下。

阿泽：知道了。我回屋了。

[站起]

阿娟：对了。

阿泽：妈，还有事？

阿娟：明早上班，带我的伞出去，明天还有雨。

阿泽：我不带，你拿着。

阿娟：我明天夜班，白天我出去再买一把，你拿着。

阿泽：知道了。那我回屋了。

阿娟：[拿筷子吃饭]去吧。

BGM2

阿泽：小玲是个好姑娘。周末天气很好，不下雨，也不加班。我们约在了观音桥见面，她皮肤很白，人很瘦，喜欢笑，笑起来脸上有梨涡，讲起话来温声细语，不像山城里别的女子，嗓门大过雷。我跟她讲我一个月挣的没有她多，她说不妨事，她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我说我个头配不上她，我一米七，你穿高跟鞋我们看起来一般高，她说不妨事，她不穿高跟鞋。小玲是个好姑娘，我想我可以和她成为朋友，但阿海来了，他的方式比较粗暴，像山城人的性子。观音桥下的河水很清，阿海拉着我就要往下跳，小玲吓坏了。我抱住阿海，对小玲说，对不起小玲，我不能和你结婚，和阿海在一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感到快乐的事情。小玲真的是个好姑娘，她什么也没有对碧云阿姨说，只是说我们不合适。母亲继续为我物色下一个相亲对象，她不会知道，就算有比小玲还要好的姑娘，和我也不会合适。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事能让我感到快乐的话，除了和阿海在一起，那就是和阿海做爱。那天，我和阿海去了郊区的芦苇荡。那是个阴天，有点冷，风也很大，吹得湖边那些芦苇窸窣作响。我从包里拿出金色的假发戴上，然后换上母亲一直放在衣柜底的黑色长裙，他眯起眼睛看着我，裙摆和芦苇一同被初秋的风拨弄，我们在那些半人高的草丛里欢愉。泥土的气息，植物的气息，体液的气息，交织在潮湿的芦苇荡。

第二章·幻梦里

BGM1

[夜雨]

[家中]

[母亲呆坐在客厅的餐桌前]

[笋炒腊肉凉了许久]

[儿子回家]

阿泽：…妈，你今天不上夜班？

阿娟：请假了。

阿泽：这几天不是要赶工吗？

阿娟：老板不太高兴，但也准了。

阿泽：请假…有事？

阿娟：身体不太舒服，头有点疼。

阿泽：吃药了吗？

阿娟：没吃。

阿泽：我带你去医院吧。

阿娟：不用。

阿泽：我出去买药。

[欲走]

阿娟：你站住。

阿娟：过来。

阿泽：[准备坐下]

阿娟：你站着。

阿泽：妈…怎么了…

阿娟：我问你，你跟小玲为什么不合适。

阿泽：…她条件比我好。

阿娟：小玲说嫌弃你了？

阿泽：…

阿娟：她说了没？

阿泽：…碧云阿姨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又问起这件事。

阿娟：那你告诉我，到底哪里不合适？

阿泽：…就是不合适。

阿娟：到底哪里不合适？！

阿泽：...

[沉默 片刻]

阿娟：你今天去哪儿了？

阿泽：…加班。

阿娟：还要撒谎？

阿泽：…

阿娟：往芦苇荡加班？加的什么班？

阿泽：…

阿娟：…你碧云阿姨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她看到你了，和一个男的，两个人手拉手，上了去芦苇荡的车，车开了，你们两个坐最后一排，你亲了那个男的一下。我上班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手头上的活干错了好几件，老板把我好一顿骂，我跟他说我今天不能上班了，我儿子可能出事了。你告诉我，碧云阿姨是不是看错了？你今天去芦苇荡了没有？

阿泽：妈…我去了…

阿娟：…那个男的是谁？

阿泽：…是阿海。

阿娟：阿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

阿泽：小时候我就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手紧张抓着单肩包]

阿娟：[看到他的动作]你包里装的什么？

阿泽：…没什么。

[母亲抢过来 打开包]

[翻出黑裙子和金色假发]

阿娟：[忍着眼泪]

阿泽：…妈…对不起…

阿娟：[找到剪刀 用力剪碎黑裙子 大哭]

阿泽：[拦着]妈…你别这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我造孽！我变态！我是怪物！

[黑裙子被剪碎了一地]

阿娟：我造孽！是我造孽...[瘫坐在地 晕厥]

阿泽：妈！

BGM3

阿娟：生出怪物的时候，我19岁。我太年轻，也太贫穷了。甚至连一件新衣服都不能送给我的孩子。

阿泽：小时候总是穿着花衣裳，红彤彤，粉艳艳的，那是母亲的旧衣服裁出来的。那时候的母亲，还喜欢穿裙子。

阿娟：带他去女浴室洗澡的时候，他不会害羞。

阿泽：我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和她们不一样，可是我不敢问。

阿娟：他很乖，很安静，也很胆小，不像个男孩。

阿泽：同学们嘲笑我像个女孩，他们骂我，打我，但我从来不告诉母亲。

阿娟：他和阿海从小就是朋友。

阿泽：阿海是我唯一的朋友。

阿娟：他们小时候就喜欢手拉着手过家家。

阿泽：阿海告诉我，当女孩有什么不好，你要是女孩，我就娶你。

阿娟：他总是问我：我爸呢？我告诉他，你爸爸死了。

阿泽：我母亲那时候太年轻。

阿娟：年轻到轻易相信男人许下的诺言。

阿泽：母亲提到父亲时，就像变了一个人。

阿娟：他长得太像他父亲了，有时候看到他的脸我会想起那个混蛋。

阿泽：奔波劳累的生活让母亲变得暴躁。

阿娟：我的孩子成为了我对生活不公的发泄。

阿泽：母亲总是咒骂我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混蛋。或许，男性，是一种原罪。还好，我是个女孩。

阿娟：之后，也相信过别人。

阿泽：张叔叔，刘叔叔，李叔叔。

阿娟：他们和他的父亲一样。

阿泽：最后，还是我和母亲两个人生活，艰难，但还不算孤单。

阿娟：我和我的孩子相依为命。

阿泽：母亲不再穿裙子了，那些旧裙子被放在衣柜的最深处。白班，夜班，为了生活，母亲总是那么忙碌。

阿娟：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成人的。

阿泽：第一次遗精的时候，我哭了，羞耻，更多是罪恶感。

阿娟：生活像个水鬼，把我拖下水。

阿泽：我把那条内裤洗了无数次，手被洗衣粉反复灼烧，微微有些脱皮。

阿娟：在水中，我什么都看不见。

阿泽：第一次穿母亲的裙子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仿佛世间上的一切事都有了答案。

阿娟：那时候他还小，裙摆拖在地上，我的孩子，是那么可爱。

阿泽：阿海挽着我的手，模拟我们的婚礼。

阿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吧。

阿泽：我一定要嫁给阿海，我爱他。

阿娟：他再大一点的时候，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

阿泽：之后我知道，在这个大多数人的世界，我这样的怪物，是不能被人容的。

阿娟：只是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阿泽：我像狡猾的狐狸，藏起自己的尾巴。

阿娟：我的孩子不爱说话，有些孤僻。

阿泽：只有阿海知道我的所有。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快乐的话，那就是和阿海在一起。

阿娟：有一天晚上回家，他又哭又笑。我问他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阿泽：那天是我和阿海的第一次，在那片芦苇荡。

阿娟：我的孩子，是怪物吗？

阿泽：妈妈，我是怪物吗？

第三章·山城雨歇

BGM4

阿娟：[苏醒 坐起]

阿泽：[扶]…妈…你没事吧？

阿娟：没事。我睡了多久…

阿泽：你晕过去了…五六分钟…

阿娟：才五六分钟么…我做了一个梦…好长的梦…感觉一辈子都过去了...

阿泽：都梦到什么了…

阿娟：好多事情，乱七八糟的，你爸，你小时候，阿海小时候，你长大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你外婆…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你爸。

阿泽：你只是说他是混蛋，我只知道他对不住你。

阿娟：我十七岁跟了你爸，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没有他活不了，这可能就是你们年轻娃说的爱情吧。你外婆说他不是东西，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成日里和人打架，说没我好日子过，我不信。十八岁我跟他私奔，从芦县来到山城，怀了你之后他跟了别的女人，走了。十九岁生了你，我没脸回去见你外婆，十年间，就在山城，没回过家，没跟你外婆见过面。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穷，你还要上学，我打电话给你外婆。她第二天带着钱还有老家的腊肉过来了，她头发都白了，十几年前还没白…我以为她会打我，骂我，结果她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我，只是哭…你没了阿海能活得了吗？

阿泽：… 活不了。

[母亲看着儿子许久]

阿娟：...我不想再见到我的孩子时，我的头发也白了。

阿泽：[哭]…妈…

阿娟：阿海是个好孩子，他喜欢你吗？

阿泽：喜欢...

阿娟：他对你好吗？

阿泽：特别好...

阿娟：你跟他在一块...快乐吗？

阿泽：嗯…

阿娟：你快乐就好，快乐就好…不说这些了，我去把饭热一下，吃饭。

BGM5

[饭桌]

[米饭 笋炒腊肉冒着热气]

[二人吃饭]

阿娟：[夹菜]多吃。

阿泽：[吃饭]

阿娟：还是刚出锅的时候好吃。

阿泽：[笑]热一下也好吃，外婆腌的腊肉，怎么都好吃。

[窗外雨停]

阿娟：[看窗外]时节过去了，再过几天，到了晚上不能再下雨了。

阿泽：嗯。

阿娟：你去把窗户开一下，透透气。

阿泽：[应声]唉。

[起身 开窗]

[凉风有信 秋月无边]

BGM手动拉大

巴山夜雨纷纷

何处留故人

仿若梦中镜里画

风细水清沙

笑谈归时梦中泪

哪知相逢在何方

巴山夜雨纷纷

难寻杯中苦香茗

可怜心中落魂人

乱似在天涯

笑谈归时梦中泪

哪知相逢在何方

…

（完）

后记：两年前写的一个关于性少数群体的一个剧本，保持了内核，内容全部重筑。世界很多元，人很多元，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多元，可以不理解，但他们/她们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