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汐：(OS)第一次见裴白，是在当朝皇帝为自己修筑的皇陵里，我千辛万苦躲过层层守卫，却被拦在入口。森森宫殿之中，他提一盏白灯，笑容浅淡——

裴白：盗墓者么？真对不起，你不能进去了。

池汐：{低声/防卫}你是谁？

裴白：我么？{笑}守陵人。

池汐：(OS)皇家守陵人，是我们的死敌。我欲先发制人，却终究敌不过他。

裴白：{温和}你的武功虽好，但……还是差了一些。

池汐：[挣扎]

裴白：既然能走到这里，说明你寻龙点穴之术也是不错的，就这么白白死在里面，未免可惜了，不让你进去，也是为了你好。

池汐：落在你们守陵人手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给我记得，那些王侯将相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给自己陪葬，就算今天我被你杀了，明天也会有别人再来，早晚有一天，里面的东西都要还给老百姓！

裴白：{笑}说的对啊，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还的，不过可不是现在，因为……{凉}圣上有旨，这座陵寝里睡着的人，不容任何打扰。

池汐：{惊疑}这里有墓主？皇帝不是还没死吗？里面是谁？

裴白：不要问这些。现在——你该走了。

池汐：你……呃！

池汐：(OS)他举手做刀，一掌将我劈晕。恍惚间虽听有人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太轻，终究没能听清。

裴白：{怅然轻声}里面……是她恨不得用天下去换，也换不回的人啊……

————————

池汐：(OS)我生于挖坟掘冢的江湖世家，自幼与冥物为伴，因而难免为某些东西纠缠，夜夜不得安眠——但被他手刀劈晕那次，却着实是睡了一个好觉，沉沉无梦，香甜无比。

裴白：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①

池汐：(OS)醒来时，听人轻声诵着一首什么调子，反反复复，缓慢而悠长。虽只有几句，却让人沉沦悲伤，难以自拔。

裴白：……若是醒了，便起来吧。你倒是睡得好，难为我提心吊胆——收留盗墓贼，可是杀头的罪过。

池汐：[缓缓起身]

裴白：嗯——眉宇里的阴气散了一些，但与常人相比，还是太重了，{惋惜}寿数依旧难回啊……

池汐：你帮我散了阴气？

裴白：也没做什么，只是点了一些佛骨香。

池汐：佛骨香？你有佛骨香？

裴白：{笑}有。

池汐：那你……你……

裴白：可以给你。

池汐：{惊愣}

裴白：你没听错，我说，可以给你。

池汐：……你想要什么？

裴白：{笑}临彤池家，世代受/损阴折寿之苦，听闻只能靠佛骨香，焚之可洗罪孽，延年苟活。奈何此物稀少，已经二十年不曾现身现江湖，你此番贸闯皇陵，大概也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佛骨香吧？

池汐：正是！既然先生都清楚，我也不用隐瞒，佛骨香二十年不见，几位叔伯三十出头便纷纷离世，池家人丁本就稀少，我们经不起这个磨难。若先生真的能将此物赠与我们，无论你想要什么，池汐必定为你取得！

裴白：好，那裴某就不客气了。

池汐：(OS)他一派闲适安逸，悠然做笑。若不是口中之语太过惊人，实在难以看出他所求之大——

裴白：池家盗掘天下大墓，只要是你们见过的，无论丹药典籍，乃至一切线索，凡是提及“起死回生”，我都要。

池汐：起死回生？

裴白：对，你们求延年益寿，我独求起死回生。

池汐：……

裴白：怎么？不愿？

池汐：不是不愿，有句话需得说明——池家与冥冥来往已经百年，虽然也见过一些蛛丝马迹，但从不认为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先生所求……

裴白：你们只需拿来，至于真假，自有我来辨别。

池汐：看来先生也是意在寻找，并不真的能确定这邪术确实存在。

裴白：不，我确定，它一定存在。

池汐：你太执着了……

裴白：因为，我太需要它了。

池汐：……既然如此，池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不过佛骨香……

裴白：每年来取吧，何时裴某的愿望实现了，自当把剩下的，全部赠与。

池汐：先生就不怕我故意拖延？

裴白：{笑}池家靠佛骨香续命一事，乃是你们致命的机密，池汐觉得，裴某是如何得知？

池汐：……

裴白：好了，你去吧——圣上对这里十分看重，以你的身份，实在不宜久留。若被发现，连我也要倒霉的。

池汐：好，那池汐就告辞了。

/池汐起身欲去，忽然又停下/

池汐：先生，有件事我很好奇，想问一问。

裴白：请讲。

池汐：这座陵墓不仅风水，连气象都是数一数二的，所葬绝非凡人。既然皇帝未死，不知躺在这的又是何人？

裴白：呵，呵呵……

池汐：先生笑什么？

裴白：你与古今阴阳之间行走，竟不知“自古多少王侯事，并非你我可探知”的道理？

池汐：{不太高兴}哼，那就让这些破事，都烂在这吧！

/池汐愤愤而去，裴白守孤灯独坐/

裴白：心不死，又哪有腐烂之时呢？

————————

池汐：(OS)自此之后，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走一趟皇陵，总是在半夜的森森宫殿之间，见到那人手提白灯，笑容浅淡。

裴白：来了？倒是迟了一刻钟，被外面的守卫耽误了么？呵呵，你该勤练武功才是。

池汐：(OS)光影如罩，幽幽明灭，他的身影宛如魂魄，轻轻浅浅的一道。身后大殿无比沉重，偏偏他/却悠然自得。

裴白：你走神了，这可不应该，入口这个地方是最容易藏着大杀器的。

池汐：我没走神，只是在看你。

裴白：看我？

池汐：任何杀器都是死的，最复杂的……是人。

裴白：{笑}可我并没有害你之心。

池汐：我知道，我只是想好好看看——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么从容淡雅的家伙，为他的生死执着疯狂。

裴白：那你看出来什么了？

池汐：没有。

裴白：人心……是看不透的。

池汐：[解下包袱]这是周代一个大国/王陵里拿到的，你先看看。

裴白：[翻看竹简]

池汐：这一回还有个收获，墓里面记载了一些轩辕陵的事，我们打算明年寻着线索，去昆仑绝境走一趟。

裴白：黄帝启医药之始，最后于鼎湖乘龙登天，虽是传说，却不失为事实变迁而来。

池汐：{微嘲}只要你相信，什么都能贴得上。

裴白：你不相信么？

池汐：不信。

裴白：那为什么冒险呢？若仅仅是为了我，并不至于让你九死一生，去往昆仑绝境。

池汐：那是因为我也在寻找让池家摆脱诅咒的方法，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让我的家人活下去。

裴白：所以，你应该最懂我为什么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池汐：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淡漠的人，不会有什么人能让你动心。

裴白：你不了解我。

池汐：但我应该是少数几个知道你为他空守皇陵，不见天日的人。

裴白：{笑}听语气，你像是在为我抱不平？

池汐：确实——这些年你帮我指引的大墓无一差错，足以见得你的手段。你手中有多少势力我不知道，但单单是我见到的，已经是我们池家不能抗衡的。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藏匿在这里，碌碌无为呢？

裴白：凭我心甘情愿。

池汐：你！

裴白：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所执着的，区别只是我们是否遇到了它。你再潇洒也会为了家人甘愿涉险，我再淡漠，也会为了她而一意孤行，这都是一种执着。

池汐：……是啊，执着。看得透，却放不下。

/裴白解衣，又脱下外衣之下的一件软甲交给池汐/

裴白：这一件是天蚕丝和天外玄铁织造的细甲，刀枪不入，能防水火，你带上吧。

池汐：[接]多谢了，待我归来便还给你。

裴白：若是能带回起死回生之术，便不必还了。

池汐：你的事我一定记得，不必句句提醒。

裴白：{笑}

池汐：我走了。[转身]

裴白：我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池汐：……

裴白：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归来。

池汐：裴先生，你的愿望还没有达成，不应该说这么丧气的话。

裴白：[摇头苦笑]裴某其实……是一个很懒散的人，一生无所求，只为一人执着过。但我始终知晓天道轮回不可逆转，这些年尽了人事，大略也只是……聊慰心中求不得之苦罢了。

池汐：别人我不知道，但先生这些年的坚持，池汐是看到了的，天道……理应有所回报！

裴白：{笑}借你吉言。

池汐：一年，一年之内，我一定回来。

裴白：好，愿你一路平安，愿我……心愿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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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汐：(OS)离去时虽有预感，却没想到，这真的是与他的最后一次相见。我于绝境逢生，归来时仅得他的一封留信。

裴白：(OS)池汐吾友，见信如面。所余佛骨香全数奉上，以谢十年相助之恩。

池汐：(OS)细细算来，我与这个像魂魄一样淡然的人，已经相识十二年。十二年来，我从不知他倾心的是何人，却看着他苦守余生，用尽痴情。

裴白：(OS)裴某一生之执着，今已到期。无论昆仑之行有无结果，皆不再重要——斯人已去，我亦无可留恋。

池汐：(OS)他的信一如他的人，淡然从容，连他的死，也仿佛一缕烟尘，随风飘散，轻了无痕。

裴白：(OS)我本知起死回生是为逆天，然则斯人心之所向，我终不忍袖手旁观，任其痴情苦心。谁知谋划十余年，却终不得活。

池汐：(OS)我却始终不能平静，想知道他和他心中那个人的故事，但查遍踪迹，裴白却仿佛从未出现过，只要他的白灯灭了，他就消失在皇陵的角落里。

裴白：(OS)至于今日，所有妄念，已然结束。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果然大道于天，非人心可制。

池汐：(OS)但，我还是不相信他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他的执念还留在他的信里，他又怎会就这么轻易走远？这座皇陵，是我认识他的地方，也是他余生守护的地方——他一定还在这里。

裴白：(OS)然则我心终有一意难平，生前求而不得，死后亦当追随——纵然为之提灯引路，成全一生相思之情。

池汐：(OS)当朝皇帝驾崩，入殓下葬后，皇陵空无一人。当我悄然进入冥殿，站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回首时，惊见皇帝宝座下一尊灯奴人像，躬身垂首，捧一盏长明鲛灯。②

裴白：(OS)池汐吾友，今生诀别，幸勿再见！

池汐：(OS)幽幽烛火下，那人皮肤上隐隐透出的汞斑/虽显得惊悚骇人，但他眉眼栩栩如生，一如生时笑容浅淡——我知道，我找到他了。

裴白：(OS)裴白，绝笔。

———捧灯人·终———

落犟犟说：这是爱情的一种壮烈！

         夏黄泉2018年4月29日01:36:34

①摘自西汉贾谊《鵩鸟赋》。

②灯奴：就是人形的灯座。汞斑：汞中毒后在皮肤上显现出来的青紫斑块。这玩应一出来大家就应该知道，这个灯奴就是裴白本人吞水银后殉葬的。古代用水银处理尸体防腐，是必须要趁着人的血液还在流动的时候灌下去效果最好，所以…裴白这家伙…是生殉，而且死的时候挺遭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