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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本·北京人
作者:凌云0821
排行: 戏鲸榜NO.20+
【注明出处转载】普本 / 近代字数: 2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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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角色7男6女
作品简介

《北京人》是曹禺1940年创作的3幕话剧作品。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3-11-03 12:20:20
更新时间2023-11-03 14: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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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剧本角色

  张 顺

男,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陈奶妈

女,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袁 圆

女,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愫 方

女,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袁任敢

男,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曾瑞贞

女,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展开

《北京人》剧本 

人 物:

  曾   皓:——在北平落户的旧世家的老太爷,年六十三。

  曾文清:——他的长子,三十六。

  曾思懿:——他的长媳,三十八九。 

  曾文彩:——他的女儿,三十三岁。

  江 泰:——他的女婿,文彩的丈夫,一个老留学生,三十七八。

  曾 霆:——他的孙子,文清与思懿的儿子,十七岁。

  曾瑞贞:——他的孙媳,霆儿的媳妇,十八岁。

  愫 方:——他的姨侄女,三十上下。

  陈奶妈:——哺养曾文清:的奶妈,年六十上下。

  小柱儿——陈的孙儿,年十五。

  张 顺:——曾家的仆人。

  袁任敢:——研究“人类学”的学者,年三十八。

  袁 圆:——袁的独女,十六整。

  “北京人”——在袁任敢:学术察勘队里一个修理卡车的巨人。

  警 察  寿木商人 甲、乙、丙、丁。

地 点:

  第一幕——中秋节。在北平曾家小花厅里。

  第二幕——当夜十一点的光景,曾宅小花厅里。

  第三幕——离第一幕约有一月,某一天,深夜三点钟,曾宅小花厅里。

《北京人》第一幕

第一幕(1)

       中秋节,将近正午的光景,在北平曾家旧宅的小花厅里, 屋内悄然无人。半晌,远远自大客厅通前院的门走进来曾大奶奶和张顺。

      张顺,一个三十上下的北平仆人,恭谨而又有些焦灼地随在后面。

 〔曾思懿(大奶奶),自命知书达礼,精明干练,整天满脸堆着笑容,心里却藏着刀,虚伪,自私,多话,从来不知自省。平素以为自己既慷慨又大方,而周围的人都是谋害她的狼鼠。她自认是聪明人,能干人,利害人,有抱负的人;只可惜错嫁在一个衰微的士大夫家,怨艾自己为什么偏偏生成是一个妇道。她身材不高,兔眼睛微微有点斜。宽前额,高鼻梁,厚厚的嘴唇,牙齿向前暴突,两条乌黑的细眉像刀斩一般地涂得又齐又狠。说话时,极好暗窥看对方的神色,举止言谈都非常机警。她不到四十岁的模样,身体已经发胖,脸上仿佛有些浮肿。她穿一件浅黄色的碎花旗袍,金绣缎鞋,腋下系着一串亮闪闪的钥匙,手里拿着账单,眉宇间是恼怒的。

 〔曾文清:在右面屋内的声音:(空洞乏力)知道了,为什么不请她进来呀?]

  曾思懿: 请她进来?一嘴的臭蒜气,到了我们屋子,臭气熏天,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你今天究竟走不走,出门的衣服我可都给你收拾好了。〔声音:(慢悠悠地)“鸽子都飞起来了么?”

  曾思懿: (不理他)我问你究竟想走不想走?

  〔声音:(入了神似地)“今天鸽子飞得真高啊!哨子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曾思懿: (向右门走着)喂,你到底心里头打算什么?你究竟——

  〔声音:(苦恼地拖着长声)“我走,我走,我走,我是要走的。”]

  曾思懿: (走到卧室门前掀起门帘,把门推开,仿佛突然在里面看见什么不祥之物,惊叫一声)呵,怎么你又——

  〔这时客厅里听见陈奶妈:正迈步进来,放声说话,思懿连忙回头谛听,那两扇房门立刻由里面霍地关上。〕

〔陈奶妈携着小柱儿走进来,小柱儿一手挟着一只老母鸡,提着一个蓄鸽子的长方空竹笼,后面跟随张顺,两手抱着一个大筐子,里面放着母鸡,鸡蛋,白菜,小米,芹菜等等。两个人都汗淋淋地傻站在一旁。] 

  陈奶妈: 走,走,走啊!(唠唠叨叨)这孩子,你瞧你这孩子!出了一身汗,谁叫你喝酸梅汤?立了秋再喝这些冰凉的东西非闹肚子不可。(回头对张顺)张顺,你在旁边也不说着点,由他的性!(指着)你这“括打嘴”是谁给你买的?

  小柱儿 (斜眼看了看张顺)他——张爷。

  陈奶妈: (回头对张顺一半笑,一半埋怨)你别笑,你买了东西,我也不领你的情。

  曾思懿: 得了,别骂他了。

  陈奶妈: 小柱儿,你还不给大奶奶磕头。把东西放下,放下!

  〔小柱儿连忙放下空鸽笼,母鸡也搁在张顺抱着的大筐子里。]

       曾思懿: 别磕了,别磕了,老远来的,怪累的。

  陈奶妈: (看着小柱儿舍不得放下那“括打嘴”,一手抢过来)把那“括打嘴”放下,没人抢你的。(顺手又交给张顺,张顺狼狈不堪,抱满了一堆大东西)

  曾思懿: 别磕了,怪麻烦的。

  陈奶妈: (笑着说)你瞧这乡下孩子!教了一路上到了城里又都忘了。(上前按着他)磕头,我的小祖宗!

  〔小柱儿回头望望他的祖母,仿佛发愣,待陈奶妈:放开手他蓦地扑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一骨碌就起来。]

  曾思懿: (早已拿出一个为着过节赏人的小红纸包)小柱儿,保佑你日后狗头狗脑的,长命百岁!来拿着,买点点心吃。(小柱儿傻站着)

  陈奶妈: 嗐,真是的,又叫您花钱。(对孙儿)拿着吧,不要紧的,这也是你奶奶的亲人给的。(小柱儿上前接在手里)谢谢呀,你,(小柱儿翻身又从张顺手里拿下他的“括打嘴”低头傻笑)这孩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磕头也没个磕头相。大奶奶,你坐呀,嗐,路远天热!(拉出一把凳子就坐)我就一路上跟小柱儿说——

  张 顺: (忍不住)陈奶奶我这儿还抱着呢!

  陈奶妈: (回头大笑)您,你瞅我这记性!大奶奶,(把他拉过来一面说一面在筐里翻)乡下没什么好吃的,我就从地里摘了点韭黄,芹菜,擘兰,黄瓜,青椒,豇豆,这点东西——

  曾思懿: 太多了,太多了。

  陈奶妈: 这还有点子小米,鸡蛋,俩啊老母鸡。

  曾思懿: 您这不简直是搬家了,真是的,大老远的带了来又不能——(回头对张顺)张顺,就拿下去吧。

  陈奶妈: (对张顺)还有给你带了两个大萝卜。(乱找)

  张 顺: (笑着)您别找了,早下了肚了。

  〔张连忙抱着那大筐由通大客厅的门走出去。]

  小柱儿:(秘密地)奶奶。

  陈奶妈: 干什么?

  小柱儿:(低声)拿出来不拿出来?

  陈奶妈: (莫名其妙)什么?

  〔小柱儿忽然伶俐地望着他的祖母提一提那鸽笼。]

  陈奶妈: (突然想起来)哦!(非常着急)哪儿啦?哪儿啦?

  小柱儿:(仿佛很抱歉的样子由衣下掏出一只小小的灰鸽子,顶毛高翘,羽色油润润的,周身有几颗紫点,看去异常玲珑,一望便知是个珍种)这儿!

  陈奶妈: (捧起那只小鸽,快乐得连声音都有些颤动,对那鸽子)乖,我的亲儿子,你在这儿啦!怪不得我觉得少了点什么。(对大奶奶)您瞅这孩子!原来是一对的,我特意为我的清少爷“学磨”(“访求”的意思)来的。好好放在笼里,半路上他非要都拿出来玩,哗的,就飞了一个。倒是我清少爷运气好,剩下的是个好看的,大奶奶,您摸摸这毛。(硬要塞在大奶奶的手中)这小心还直跳呢!

  曾思懿: (本能地厌恶鸽子这一类的小生命,向后躲避,强打着笑容)好,好,好。(对左门喊)文清,陈奶妈:又给你带鸽子来啦!

  陈奶妈: (不由得随着喊)清少爷。

    〔曾文清:在屋内的声音:陈奶妈。

      陈奶妈:(捧着鸽子,立刻就想到她的清少爷面前献宝)我进門給你們看看!(说着就走)

  曾思懿: (连忙)您别进去。

  陈奶妈: (一愣)怎么?

  曾思懿: 他,他还没起。

  陈奶妈: (依然兴高采烈)那怕什么的,我跟清少爷就在床边上谈谈。(又走)

  曾思懿: 别去吧。屋子里怪脏的。

  陈奶妈: (温爱地)嗐,不要紧的。(又走)

  曾思懿: (叫)文清,你衣服换好了没有?

  〔文清在屋内应声:我正在换呢!]

  陈奶妈: (直爽地笑着)嗐,我这么大年纪还怕你。(走到门前推门)

  〔文清在内:(大声)别进来,别进来。]

  曾思懿: (拦住她)就等会吧,他换衣服就怕见人——

  陈奶妈: (有点失望)好,那就算了吧,脾气做成就改不了啦。(慈爱地)大奶奶,清少爷十六岁还是我给他换小褂裤呢。(把鸽子交给小柱儿)好,放回去吧!(但是又忍不住对着门喊)清少爷,您这一向好啊。

  曾思懿: (同时拉出一个凳子)坐着说吧。

  〔文清的声音:(亲热地)好,您老人家呢?]

  陈奶妈: (大声)好!(脸上又浮起光彩)我又添了一个孙女。

  〔这时小柱儿悄悄把鸽子放入笼里。]

  〔文清的声音:恭喜您啊。]

  陈奶妈: (大声)可不是,胖着哪!(说完坐下)

  曾思懿: 他说恭喜您。

  陈奶妈: 嗐,恭什么喜,一个丫头子!

  〔文清的声音:您这次得多住几天。]

  陈奶妈: (伸长脖子,大声)嗯,快满月了。

  曾思懿: 他请您多住几天。

  陈奶妈: (摇头)不,我就走。

  〔文清的声音:(没听见)啊?]

  陈奶妈: (立起,大声)我就走,清少爷。

  〔文清的声音:干么那么忙啊?]

  陈奶妈: 啊?

  〔文清的声音:(大声)干什么那么忙?]

  陈奶妈: (还未听见)什么?

  小柱儿 (忍不住憨笑起来)奶奶,您真聋,他问你忙什么?

  陈奶妈: (喊昏了,迷惘地重复一遍)忙什么?(十分懊恼,半笑道)嗐,这么谈,可别扭死啦。得了,等他出来谈吧。大奶奶,我先到里院看看愫小姐去!

  曾思懿: 也好,一会儿我叫人请您。(由方桌上盘中取下一串山楂红的糖葫芦)小柱儿,你拿串糖葫芦吃。(递给他)

  陈奶妈: 你还不谢谢!(小柱儿傻嘻嘻地接下,就放在嘴里)又吃!又吃!(猛可从他口里抽出来)别吃!看着!(小柱儿馋滴滴地望着手中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把那“括打嘴”放下,跟奶奶来!

  〔小柱儿放下那“括打嘴”,还恋恋不舍,奶奶拉着他的手,由养心斋的小门下。]

  曾思懿: 真讨厌!(把那五颜六色的“括打嘴”放在一边,又提起那鸽笼——)

  〔文清在屋内的声音:陈奶妈!]

  曾思懿: 出去了。

主题:《北京人》第一幕(2)

第一幕(2)

       〔 她的丈夫曾文清,由右边卧室门踱出。他瘦长个儿穿着宽大的袍子,服色淡雅大方,举止谈话带着几分懒散模样。然而这是他的自然本色,一望而知淳厚,聪颖,眉宇间蕴藏着灵气。他面色苍白,宽前额,高颧骨,无色的嘴唇,看来异常敏感,凹下去的眼眸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悲哀而沉郁。时常凝视出神,青筋微微在额前边凸起。]

 〔他进了屋还在扣系他的夹绸衫上的纽扣。]

  曾文清:(笑颜隐失)她真出去了?你怎么不留她一会儿?

  曾思懿: (不理他)这是她送给你的鸽子。(递过去)

  曾文清: (提起那只鸽笼)可怜,让她老人家走这么远的路,(望着那鸽子,赞赏地)啊,这还是个“凤头”!“短嘴”!(欣喜地)这应该是一对的,怎么——(抬头一副铁青的脸望着他)

  曾思懿: 文清,你又把那灯点起来干什么?

  曾文清: (乌云罩住了脸,慢慢把那鸽笼放下)

  曾思懿: (叨叨地)昨儿个老头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那套烟灯,烟家伙扔了没有。我可告诉他早扔了。(尖厉的喉咙)怪事!怪事!苦也吃了,烟也戒了,临走,临走,你难道还想闹场乱子?

  曾文清: (长叹,坐下)嗳,别管我,你让我就点着灯看看。

  曾思懿: (轻蔑地)谁要管你?大家住在一起,也就顾的是这点面子,你真要你那好妹夫姑爷说中了,说你再也出不了门,做不得事,只会在家里抽两口烟唱会子茶,玩玩鸽子,画画画,恍惚了这一辈子?

  曾文清: (淡悠悠)管人家怎么说呢,我不就要走了么?

  曾思懿: 你要走,你给我留点面子,别再昏天黑地的。

  曾文清: (苦恼地)我不是处处听了你的话么?你还要怎么样?(又呆呆望着前面)

  曾思懿: (冷冷地挑剔)请你别做那副可怜相。我不是母夜*!你别做得叫人以为我多么厉害,仿佛我天天欺负丈夫,我可背不起这个名誉。(走到箱子前面)

  曾文清: (无神地凝望那笼里的鸽子)别说了,晚上我就不在家了。

  曾思懿: (掀开箱盖,回头)你听明白,我可没逼你做事,你别叫人说又是我出的主意,叫你出去。回头外头有什么不舒服,叫亲戚们骂我逼丈夫出门受苦,自己享福,又是大奶奶不贤惠。(唠唠叨叨,一面整理箱中文清出门的衣服)我可在你们家里的气受够了,哼!有婆婆的时候,受婆婆的气,没有婆婆了,受媳妇的气,老的老,小的小,中间还有你这位——

  曾文清: (早已厌倦,只好另外找一个题目截住她的无尽无休的话)咦,这幅墨竹挂起来了。

  曾思懿: (斜着眼)挂起来了——

  曾文清: (走到画前)裱得还不错。

  曾思懿: (尖酸地)我看画得才好呢!真地多雅致!一个画画,一个题字,真是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对。

  曾文清: (气闷)你别无中生有,拿愫小姐开心。

  曾思懿: (鄙夷地)咦,奇怪,你看你这做贼心虚的劲儿。我说你们怎么啦?愫小姐画张画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又赋诗,又题字,又亲自送去裱,我告诉你,我不是个小气人。丈夫讨小老婆我一百个赞成。(夸张地)我要是个男人,我就讨个七八个小老婆。男人嚜!不争个酒色财气,争什么!可是有一样,(尖刻地)像愫小姐这样的人——

曾文清: (有点恼怒)你不要这样乱说人家。人家是个没出嫁的姑娘! 

       曾思懿: 奇怪,(刁钻古怪地笑起来)你是她的什么!要你这么护着她。

       曾文清: (诚挚地)人家无父无母的住在我们家里,你难道一点不怜恤人家!

  曾思懿: (狡猾地把嘴唇一咧)你怜恤人家,人家可不怜恤你!(指着他说)你不要以为她一句话不说,仿佛厚厚道道,没心没意的。(精明自负)我可看得出这样的女人,(絮絮叨叨)这样女人一肚子坏水,话越少,心眼越多。人家为什么不嫁,陪着你们老太爷?人家不瘸不瞎,能写能画,为什么偏偏要当老姑娘,受活罪,陪着老头?(冷笑)我可不愿拿坏心眼乱猜人,你心里想去吧。

  曾文清: (冷冷地望着她)我想不出来。

  曾思懿: (爆发)你想不出来,那你是个笨蛋!

  曾文清: (眉头上涌起寂寞的忧伤)唉,不要太聪明了,(低头踱到养心斋里,在画桌前,仿佛在找什么)

  曾思懿: (更惹起她的委屈)我聪明?哼,聪明人也不会在你们家里苦待二十年了。你早就该学那些新派的太太们,自己下下馆子,看看戏,把这个家交给儿媳妇管,省得老头一看见我就皱眉头,像欠了他的阎王债似的。(自诩)嗳,我是个富贵脾气丫头命,快四十的人还得上孝顺公公,下侍候媳妇,中间还得看你老人家颜色。(端起一杯参汤)得了,得了,参汤都凉了,你老人家快喝吧。

  曾文清: (一直皱着眉头,忍耐地听着,翻着,突然由书桌抽屉里抖出一幅尚未装裱的山水,急得脸通红)你看,你看,这是谁做的事?(果然那幅山水的边缘被什么动物啮成犬牙的形状,正中竟然咬破一个掌大的洞)

  曾思懿: (放下杯子)怎么?

  曾文清: (抖动那幅山水)你看,你看啊!

  曾思懿: (幸灾乐祸,淡淡地)这别是我们姑老爷干的吧。

  曾文清: (回到桌前,又查视那抽屉)这是耗子!这是耗子!(走近思,忍不住挥起那幅画)我早就说过,房子老,耗子多,要买点耗子药,你总是不肯。

  曾思懿: 老爷子,买过了。(嘲弄)现在的耗子跟从前不一样,鬼得多。放了耗子药,它就不吃,专找人心疼的东西祸害。

  曾文清: (伤心)这幅画就算完了。

  曾思懿: (刻薄尖酸)这有什么希奇,叫愫小姐再画一张不结了么?

  曾文清: (耐不下,大声)你——(突然想起和她解释也是枉然,一种麻木的失望之感,又蠕蠕爬上心头。他默默端详那张已经破碎的山水,木然坐下,低头沉重地)这是我画的。

  曾思懿: (也有些吃惊,但仍坚持她的冷冷的语调)奇怪,一张画叫个小耗子咬了,也值得这么着急?家里这所房子、产业,成年叫外来一群大耗子啃得都空了心了,你倒像没事人似的。

  曾文清: (长叹一声,把那张画扔在地上,立起来苦笑)嗳,有饭大家吃。

  曾思懿: (悻悻然)有饭大家吃?你祖上留给你多少产业,你夸得下这种口。现在老头在,东西还算一半是你的,等到有一天老头归了天——

  〔突然由左边屋里发出一种混浊而急躁的骂人声音,口气高傲,骂得十分顺嘴,有那种久于呼奴使婢骂惯了下人的派头。]

  〔左屋内的声音:滚!滚!滚!真是混账***,一群狗杂种。]

        曾思懿: (对文)你听。

  〔左屋内的声音:(仿佛打开窗户对后院的天井乱喊)张顺,张顺!林妈!林妈!]

  曾文清: (走到大花厅门口、想替他喊叫)张顺,张——

  曾思懿: (嘴一呶,瞪起眼睛,挑衅的样子)叫什么?(文于是默然,思低声)让他叫去,成天打鸡骂狗的(切齿而笑)哼,这是他给你送行呢!

  〔左屋内的声音:(咻咻然)张顺,八月节,你们都死了!死绝了!]

  曾思懿: (盛气反而使她沉稳起来,狞笑)你听!

  〔左屋内的声音:(拖长)张——顺!]

  曾文清: (忍不住又进前)张——

  曾思懿: (拦住他,坚决)别叫!看我们姑老爷要发多大脾气!

  〔砰朗一声,碗碟摔个粉碎,立刻有女人隐泣的声音。]

  〔半晌]

  曾文清: (低声)妹妹刚病好,又哭起来了。

  曾思懿: (轻蔑地冷笑)没本事,就知道欺负老婆。还留学生呢,狗屁!

  〔屋内的声音:(随她的话后)混账***!]

  〔砰朗一声,又碎了些陶瓷。]

  〔屋内的声音:(吼叫)这一家人都死绝了?]

  曾思懿: (火从心上起,迈步向前)真是太把人不放在眼里了!我们家的东西不是拿钱买的是怎么?

  曾文清: (拦劝,低声)思懿,不要跟他吵。

  〔张顺慌忙由通大客厅门口上。 ]

  张 顺: (仓皇)是姑老爷叫我?

  曾文清: 快进去吧!

  〔张顺忙着跑进左屋里。]

  曾思懿: (盛怒)“有饭大家吃”,(对文)给这种虎狼吃了,他会感激你么?什么了不起的人?赚钱舞弊,叫人四下里通缉的,躲在丈人家,就得甩姑老爷的臭架子啦?(指着门)一到过年过节他就要摔点东西纪念纪念。我真不知道——

  〔曾霆——思懿和文清生的儿子——汗涔涔地由通大客厅的门很兴奋地急步走进来。〕

 

  曾 霆:: (突然瞥见他的母亲,止住脚)妈!

  曾文清: 从学堂回来了?

  曾 霆: 嗯,爹。

  曾思懿: (继续她的牢骚)霆儿,你记着,再穷也别学你姑丈,有本事饿死也别吃丈人家的饭。看看住在我们家的袁伯伯,到月头给房钱,吃饭给饭钱,再古怪也有人看得起。真是没见过我们这位江姑老爷,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前院一个女孩的声音:(愉快地)曾霆!曾霆!]

  曾文清: 你听,谁叫你?

  〔前院女孩声:曾霆,曾霆!]

  曾 霆: (不得已只好当着母亲答应)啊!

  〔前院女孩声:(笑喊)曾霆,我的衣服脱完了,你来呀!]

  曾思懿: (厉声)这是谁?

  曾 霆: 袁伯伯的女儿。

  曾思懿: 她叫你干什么?

  曾 霆: (有些羞涩)她,她要泼水玩。

  曾思懿: (大吃一惊)什么,脱了衣服泼水,一个大姑娘家!

  曾 霆: (解释地)她,她常这样。

  曾思懿: (申斥里藏着嘲讽)你也陪着她?

  曾 霆: (恧然)她,她说的。

  曾思懿: (突然严峻)不许去!八月节泼凉水,发疯了!我就不喜欢袁家人这点,无法无天,把个女儿惯得一点样都没有。

  〔女孩声:(高声)曾——霆!]

  曾 霆: (应声一半)嗳!

  曾思懿: (立刻截住)别答理她!

  曾 霆: (想去告诉她)那么让我(刚走一步)——

  曾思懿: (又扯住他)不许走!(对霆)你当你还小啊!十七岁!成了家的人了。你爷爷在你那么大,都养了家了!(突兀)你的媳妇回来了没有?

  曾 霆: (一直很痛苦地听着她的话,微声)打了电话了。

  曾思懿: 她怎么说?

  曾 霆: (畏缩)不是我打的,我,我托愫姨打的。

  曾思懿: (怒)你为什么不打,叫你去打,你怎么不打?

  〔女孩声:(几乎同时)曾霆,你藏到哪儿去了?]

  曾 霆: (昏惑地,不知答复哪面好)愫姨原来就要托她买檀香的。

  〔女孩声:(着急)你再不答应,我可生气了。]

  曾思懿: (看出霆的心又在摇动。霆还没走半步,立刻气愤愤地)别动,愫姨叫她买檀香,叫她买去好了。(固执地)可我叫你自己给瑞贞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打?我问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听?不听?

  曾 霆: (偷偷望一眼,又低头无语)

  曾文清: (悠然长叹)他们夫妻俩没话说,就少让他说几句,何必勉强呢?凡事勉强就不好。

  〔女孩声:(高声大叫)曾——霆!]

  曾思懿: (突然对那声音来处)讨厌!(转向文)“勉强就不好”,什么事都叫你这么纵容坏了的,我问你,八月节大清早回娘家,这是哪家的规矩?她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景况不好,下人少,连我也不是下厨房帮着张顺做饭。(刻薄地)哼,娘家也没有钱。可一小就养成千金小姐的脾气!(对曾霆咻咻然)你告诉她,到哪儿,说哪儿,嫁到我们这读书的世家,我们家里什么都不讲究,就讲究这点臭规矩!

〔由通大花厅的门跑进来雄赳赳的袁圆小姐,她穿着短袖洋衬衣,胶鞋,短裤。头发短短的,汗淋的脸上红喷喷的。]

  袁 圆: (指着曾霆)曾霆,你好,闹了归其,你在这儿!(说着就提起那桶水笑嘻嘻地追赶上去,弄得曾霆十分困窘,在母亲面前,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曾 霆: (大叫)水!水!(不知不觉地躲在父亲后面)

  曾思懿: (惊吓)凉水浇不得!(拉住她)袁小姐我问你一句话。

  袁 圆: (回转身来笑呵呵地)什么?

  曾思懿: (随嘴乱问)你父亲呢?

  袁 圆: (放下水桶,故意沉稳地)在屋里画“北京人”呢。(突然大叫一声猫捉耗子似的把曾霆捉住)你跑?看你跑到哪里?

  曾 霆: (笑得狼狈)你,你放掉我。

  袁 圆: (兴奋地)走,我们出去算账。

  曾思懿: (大不高兴)袁小姐!

  袁 圆: 走!

  曾文清: (笑嘻嘻地)袁圆,你要一个东西不?

  袁 圆: (突想起来,不觉放掉曾霆)啊,曾伯伯,你欠了我一个大风筝,你说你有,你给我找的。

  曾文清: (笑着)秋天放不起风筝的。

  袁 圆: (固执)可你答应了我,我要放,我要放!

  曾文清: (微笑)我倒是给你找着一个大蜈蚣。

  袁 圆: (跳起来)在哪儿?(伸手)给我!

  曾文清: (不得已)蜈蚣叫耗子咬了。

  袁 圆: (黠巧地)你骗我。

  曾文清: 有什么法子,耗子饿极了,蜈蚣上的浆糊都叫耗子吃光了。

  袁 圆: (顿足)你看你!(眼里要挂小灯笼)

  曾文清: (安慰)别哭别哭,还有一个。

  袁 圆: (泪光中闪出一丝笑容)嗯,我不相信。

  曾文清: 霆儿,你到书房(指养心斋)里把那个大金鱼拿过来。

  曾 霆: (几乎是跳跃地)我拿去。

  曾思懿: (吼住他)霆儿,跳什么?

  〔曾霆又抑压自己的欢欣,大人似的走向书斋。]

  袁 圆: (追上去)曾霆!(拉着他的手)快点,你!(把他拉到书里,瞥见那只五颜六色上面有些灰尘的风筝,忍不住惊喜地大叫一声)啊,这么大!(立刻就要抢过来)

  曾 霆: (脸上也浮起异常兴奋的笑容,颤抖地)你别拿,我来!(举起那风筝)

  袁 圆: (争执)你别拿,我来!

  曾 霆: 你毛手毛脚地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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