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的獒王》
第二章 巴俄秋珠(1)
父亲成了汉扎西
01
西结古寺僧舍的炕上,父亲叫声惨烈,仿佛他的骨肉再一次被咬开了口子。咬他的不是利牙,而是猛药。西结古寺的藏医喇嘛尕(gǎ)宇陀从一只圆鼓一样的豹皮药囊里拿出一些白色粉末、黑色粉末和蓝色粉末,分别撒在了父亲的肩膀、胸脯和大腿上,又用一种糨糊状的液体在伤口上涂抹了一遍。撒入粉末的一刹那,父亲几乎疼晕过去。
在僧舍另一边的地上,卧着昏迷不醒的冈日森格和即将昏迷的大黑獒那日。藏医尕宇陀先是解开了昨天梅朵拉姆给冈日森格的包扎,在旧伤口和新伤口上选择不同颜色的粉末撒了一遍,又浑身上下仔细涂抹了糨糊状的液体,把一只狗耳朵卷起来,使劲捏了几下,然后再去给大黑獒那日治疗了。
02
即将昏迷的大黑獒那日在上药时突然睁大了眼睛,浑身战栗,痛苦地挣扎哀叫着。铁棒喇嘛用力摁住了它,等上完了药,它已经疼昏过去了。
藏医尕宇陀让铁棒喇嘛掰开大黑獒那日的嘴,把一些草药汤灌了进去,又出去亲自端来半盆温热的草药汤,灌给了冈日森格。他静静地望着父亲和还在喘气的冈日森格,实在庆幸父亲和它居然还能活下来。
门外有了一阵脚步声,白主任、“眼镜”和梅朵拉姆来了,一个面容清癯(qú)、神情严肃的僧人陪伴着他们。藏医尕宇陀和铁棒喇嘛一见那僧人就恭敬地弯下了腰。白主任说:“应该感谢西结古寺的佛爷喇嘛,是他们救了你。”又指着面容清癯的僧人说:“你还没见过这佛爷吧?这就是西结古寺的住持丹增活佛。”父亲赶紧双手合十,欠起腰来,象征性地拜了拜。丹增活佛跨前一步,伸出手去,扫尘一样柔和地摸了摸父亲的头顶。父亲知道这就是活佛的摸顶,是草原的祝福,便感激地俯下身去,再次拜了拜。
03
丹增活佛说:“这个把神山狮子的化身带到西结古草原来的汉人是个吉祥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他的伤就是你们自己的伤。”藏医尕宇陀和铁棒喇嘛“呀呀呀”地答应着。
吉祥就是“扎西”。铁棒喇嘛认真地对父亲说:“你是汉扎西,我是藏扎西,我们两个都是扎西。”原来他也叫扎西,而丹增活佛说父亲是个吉祥的人,就等于给父亲赐了一个称呼,不管父亲愿意不愿意,草原上的人,从此就会叫他“汉扎西”。
就这样父亲住进了西结古寺,而且和两只受伤的藏獒住在一起。大黑獒那日当天下午就苏醒了。它一苏醒就用一只眼睛阴沉地瞪着身边的冈日森格,威胁地露出了利牙,当发现冈日森格一动不动时,就又把黑黝黝的眼光和白花花的利牙朝向了父亲。
父亲躺在炕上,看它醒了,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04
大黑獒那日警惕地想站起来,但左眼和肚子上的伤口不允许它这样,只好忍着强烈的愤怒听任父亲一点点地接近着它。它觉得父亲接近它的速度本身就是阴谋的一部分:他为什么不能一下子冲过来,而要慢慢地挪动呢?它吃力地扬起大头用一只眼睛瞪着父亲的手,看他到底拿着鞭子还是棍子或者刀子和枪,这些人类用来制服对手的工具它都是非常熟悉的。大黑獒那日发现对方手里什么也没有,便更加疑惑了:他怎么可以空着手呢?难道他的手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产生出乎意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