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光落在第2738片馄饨皮上》
凌晨五点四十分,窗帘缝隙漏进的光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浅金。我翻了个身,鼻尖蹭到枕套上洗旧的棉絮味,像被晒了整个夏天的云朵。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两下,不是闹钟——是小区里那只三花流浪猫的投喂提醒,住在对楼的张阿姨总在这时发消息:"今天的猫粮里混了小鱼干,它吃得呼噜响呢。"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会儿。那道裂纹是去年梅雨季生的,像条懒洋洋的蛇,从吊灯底下蜿蜒到墙角。当时总觉得该请人来补补,可转眼又是一年,它还在那儿,倒成了房间里最熟悉的老伙计。
"醒了?"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热气在她鬓角的白发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今天包了荠菜馄饨,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我坐起身时,被子滑落的瞬间,听见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不是那种清脆的,是带着点沙哑的,像个刚睡醒的老头在清嗓子。母亲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竹筷在碗沿敲出轻响:"快吃,凉了就腥气了。"
馄饨皮是她凌晨三点起来擀的。我捏起一个时,指尖触到皮上细密的纹路,像被阳光晒皱的湖面。荠菜馅里混了点虾米,鲜得人舌尖发麻。母亲坐在床边看我吃,忽然说:"你看这馄饨皮,我今天擀得比上次薄些,你爸以前总说我擀得太厚,像鞋底。"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会堆成小扇子。我想起父亲在世时,每个周末的清晨,厨房都飘着面粉的白气。他总爱站在母亲身后,伸手去揪面团,被母亲用擀面杖敲手背:"别捣乱,孩子要吃呢。"
"今天的皮是第2738片了。"母亲忽然说。我愣了下,她指着碗柜上那个铁皮饼干盒:"我记着呢,从你上大学那年开始,每次包馄饨就数着,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我掀开饼干盒的盖子,里面是本泛黄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着日期和数字:"2018年3月12日,23片""2020年11月5日,18片"...最新的一页是今天,数字"2738"被圈了个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