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 1

Chapter 1

林颂：大概半年前，我下了那艘船，离开了曾工作了十年的地方。重新找工作是个麻烦的事，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最终在一个小镇落下了脚。那是个很漂亮的小镇，有白雪铺陈的旷野，高耸的松塔，和烧着火炉的俄式酒馆。如果不是工作不太光彩，我想我也会在周末的夜晚走进酒馆，但不要酒，只叫一碗热腾腾的红菜汤，一边喝，一边给店里吹牛的男人高喝倒彩。可惜绝大多数时候，我也只能带着水桶和拖布，敲开一间间不知通往何处的房门。

「脚步声，敲门声」

尤述：谁？

林颂：是我，林颂。

「开门声」

尤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林颂：是……自从上次和尤先生您谈过，我就一直盼着今天。

尤述：是么？「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尤述就好。

林颂：这…不好吧？

尤述：上次林小姐来时，我就说过，如果想要得到彻底和完善的治疗，一定要敞开心扉。既然你今天来了，就说明你同意了我的治疗方案，所以相应的，林小姐需要配合。「顿」不过，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

林颂：「几乎急切地打断他」不！

尤述：嗯？

林颂：尤述，我会这样称呼您的。但我希望，您也可以不叫我林小姐。

尤述：为什么？

林颂：因为…这个称呼，总会让我想起我的过去。

尤述：「混响」在说起过去这个词时，她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我有时看人，很多时候会觉得像看着置于股掌上的虫蚁，全然透明，索然无味。但在这里待得久了，她稍新鲜些，便能勾起人探究的欲望。我看着那张被炉火映红的女人脸庞，忍不住笑了一下。

尤述：那…林颂，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Chapter 2

林颂：「混响」清洁工是个很好的工作，一切繁重有序的工作都可以冲淡记忆。可惜冬日漫长，即便再努力，我也填不满曾经的裂痕。

尤述：所以，你是因为过去而痛苦？

林颂：嗯……可能吧。

尤述：有恐惧吗？

林颂：有。

尤述：那，有快乐吗？

林颂：快乐？「声音忽然尖锐的紧绷」您这是什么意思？

尤述：请先别激动。「避开话题」林颂，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么？

林颂：……记得。

尤述：对于人类来说，情感是最苦涩的困厄，也势必会带来偏见。每个人看待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样，作为看待者，你看到的事物也未必是全然客观的。而我，正试着用你的眼睛，去看你所看到的世界。

林颂：所以你就能问这样的问题？

尤述：我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林颂：「良久沉默」对不起，刚刚是我任性了。

林颂：「混响」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那些我曾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被他处心积虑的打翻，破裂。而我站在巨大的未知里，茫然无措，像是身在雾里，苦等着不知何时亮起的灯塔。

尤述：所以，你会觉得过去快乐吗？

林颂：……会。

尤述：所以你刚刚撒谎了，其实，你并不害怕？

林颂：不……不怕。

「男人轻笑了一声，笔尖唰唰地在纸上划过，炉火噼啪地燃烧」

林颂：您……是在写些什么？

尤述：你的病例记录。

林颂：我能看看你那里都写了什么吗？

尤述：恐怕不能，因为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摘下眼镜，揉了下额角，笑」不过，等你彻底康复后，这个记录我会当作礼物，送给你。

林颂：这样啊……那，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尤述：确实有。「抬眼」但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选择回答与否。

林颂：「怯」…是什么问题？

尤述：我想知道，你是否还想回到过去。「顿」林颂，你说你的过去很快乐，而快乐总会滋生渴望，我想知道，你不远千里的来到这个小镇，怕的到底是那份过去，还是……「笑」怕自己那个已经被欲望腐蚀的灵魂？

BGM 2

Chapter 3

林颂：「混响」从未想过，我对他的第一感知竟是黏腻的。就如同夏夜林中缔结的蛛网，泛着细密的水汽，像春潮，像麝香浓郁的尾调。而我被融裹其中，快变成史上第一条涝死在水中的鱼，连鳃也在呜咽。事后，我恼火地揪他被汗濡湿的头发，又重重踹了下他的小腿。

林颂：「恼」我是你的病人。

尤述：这不要紧。

林颂：你是第一次？

尤述：嗯。

林颂：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女孩喜欢的样子。

尤述：「手指卷着人的长发」因为恶心。

林颂：恶心？「忽然打住」…算了，你别回答我，感觉又会是些奇怪的答案。

「男人笑了一声，炉火噼啪，噼啪，俩人相拥着挤在小床上，良久沉默」

林颂：你为什么会学心理学？

尤述：因为喜欢。

林颂：这是句废话。

尤述：那，是因为有意思。

林颂：哪里有意思？

尤述：人。

林颂：人？

尤述：人类是世界上最复杂，最奇妙，最精密的东西。一切科学与艺术，历史与文明，都难以和人类这一上帝的杰作相匹敌。不过……「笑」即便是在这超过80亿的样本之中，你也是最杰出的那一个。

林颂：听上去很了不起。

尤述：确实了不起。

林颂：但我不是这样的。如果我真的足够优秀，我就不会沉湎于过去，也不会为了逃避现实，跑来一个精神病院当清洁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家乡那边找工作吗？我这样的人，在那儿会被叫做贱人，婊子，荡妇。「泄气」也许不只是那儿，全世界都这么叫。

尤述：可你不是贱人，不是婊子，也不是荡妇。

林颂：「茫然」我不是吗？

尤述：你不是。

「风雪声，炉火声，衣物摩擦声，女人抱紧了男人，他僵了一刻」

林颂：谢谢你能这么说。

尤述：……林颂。

林颂：怎么了？

尤述：如果我说，我能让你永远走出过去，你会觉得高兴吗？

林颂：会。「抱紧他」我知道我做过错事，可我不会再对你撒谎了。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做一个人，而不是被欲望驱使的怪物。尤述，我知道我有病，但你信我……我是爱你的。「喃喃」就从刚刚那一刻开始。

尤述：我相信。

林颂：我能分得清爱和欲望。

尤述：我相信。

林颂：我能看看你的掌心吗？

「她默不作声地拽过他的手，看了半晌，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

林颂：这个不准的。

尤述：什么不准？

林颂：「抽出一只手，指尖在他掌心描摹」奶奶和我说，这条掌纹预示着寿数，如果它长，你活的便久，短，那你便短寿。如果它在中间断掉，则是大厄之相——你会在一切刚刚开始时，失去所有，归为虚无。

尤述：什么叫一切刚刚开始时？

林颂：就是你人生的一切。

尤述：比如？

林颂：比如理想啦，事业啦，快乐什么的……「指尖顿了一下」嗯，还有爱。

尤述：我的那条掌纹是断掉的？

林颂：是……但是真的不准。「向他展示掌心」你看我的，那么长，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我准备在三十岁时，就随便找个绳子吊死在镇子旁的白桦林里的。

尤述：「笑」那确实不准。

林颂：「混响」似乎是错觉，我看到他眼里漫上水汽。不过我也懒得探究什么，只管趴在他胸前喘气。我是病人，不是医生，不需要那么辛苦。我疲惫的闭上了眼，却在将要睡着的那一刻，看见他的脸凑了过来。我仰起头回应，却尝出有一点腥甜顺着喉咙滑下，他咬破了我的舌尖。可血带着腥气，那甜又是什么呢？

尤述：晚安，林颂。

林颂：「混响」算了，我想着。等以后再问吧，这一刻，我只想和他说一句话。

林颂：晚安，尤述。

BGM 3

Chapter 4

院长：你杀了她？

尤述：是。

院长：为什么？尤述，你没有杀她的理由。

尤述：因为我爱她。

院长：你说过你无法爱人。

尤述：「缓缓平静」我确实无法如常人一样爱人。早在六岁时，我就会亲手折断鸟雀的翅膀，将濒死的老猫活埋在后院的树下。我还听说，兔子一生都在忍痛，即便骨折也不会叫喊一声，于是我亲手拿了针线，一点点把它的耳朵缝在一起。于是今天我便可以告诉你：兔子是会叫的。从此我笃信，世人沉默，只是因为痛苦还不足够，可是……她不一样。

院长：哪里不一样？

尤述：她足够天真，足够愚蠢，像一朵开在春日里娇艳的花，带着一触即碎的懦弱和疯长的野心。我从没见过这种山一样的女人，她永远缄默地忍受苦难。在我眼中，她是特别的，美丽的，独一无二的……这样的心情，难道不算所谓的爱吗？

院长：「轻笑」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杀了她，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

尤述：「轻」对人来说，爱是最苦涩的困厄。

院长：可她没有死志。

尤述：但她已足够痛苦。

院长：你觉得你是在帮她解脱吗？

尤述：我是医生，理应帮助病人。

院长：「起身离开，声音渐淡」尤述……你只有曾经是。

BGM 4

Chapter 5

林颂：这个，是送给我的？

尤述：是。

林颂：「困惑」可是，你说过要等我彻底康复之后，才会把这个送给我的。

尤述：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我想提前送给你，但你现在不能看。

林颂：「刚要翻开册子的手停了下来」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能看？

尤述：等窗外的灯亮以后。

林颂：灯亮以后……「咕哝着」可是我没见过窗外有灯啊。

尤述：有的，但是一个月才亮一次。那是不冻港的灯塔，传说，它能指引迷路的灵魂。

林颂：好吧……那等一个月以后，我们一起看。

尤述：不行。

林颂：为什么？

尤述：一个月之后，我就不在这里了。

林颂：不在这里？那你要去哪儿，是出差吗？你要离开小镇？

尤述：「笑着摇了摇头」

尤述：「混响」到那时，你会知道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