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我们对苍穹不再一无所知。”

后期：玖施顽

美工：贰十一

感谢王不行永冠

 提示:女生也可以玩捏，试本人员一半都是女生。

程秋筠：38。致力于观测天象，坚信大统历有误，策划了“五洲测验”，著有《历学新议》，后被告发入狱。

宋铭：21。其父宋闻道因参与五洲测验被捕下狱，一月后被人毒杀。因此，原先热爱天文的他开始憎恶天文，憎恨带着父亲参加改历的程秋筠。

第一幕 明月松间照

地牢脚步声渐近，停下后入

侍从:大人，到了。——（CV：小米咖啡）

宋铭:嘴巴要闭紧，明白吗。

打开锁链

侍从:属下明白。

宋铭:外面候着吧。

侍从:是。

侍从退下脚步渐远

宋铭:(深吸一口气)

宋铭拍了拍衣袖

宋铭：程先生。

程秋筠：我说过了，谁也不见……请回吧！

宋铭：呵，先生虽沦为阶下囚，可这架子当真是一点都不减啊。

（牢狱内光线昏暗，眼前的血污让程秋筠的视线变得极差）

程秋筠：（眯着眼，极力想看清眼前人）如果你是来讨要观星手稿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宋铭：（意味不明）听说，连五马分尸、株连亲族都不曾让先生眨眼，是该说您高风峻骨呢，还是说您心若顽石，连结发之妻都能弃之不顾呢。

程秋筠：(平静)你不必用这些话来激我，更不必称呼我为先生。

宋铭：（一边走近一边说）……也对，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我叫一句先生呢。日、月、五星之理早已记载于大统历中，只有像你这样的狂妄自负之人，才会妄想改历，祸害国基，动摇民心。

程秋筠：你是……钦天监的人？

宋铭：正是。

程秋筠：（低笑）我只是一个明日即将斩首于断头台的亡命之徒，如果大人咒骂我几句，便能解心头之恨的话，那请便吧。

（宋铭冷下了脸）

宋铭：《历学新议》，你当真不给？

程秋筠：说过很多次了，已经被我烧了。

宋铭：观星手稿呢？

程秋筠：也烧了。

宋铭：你觉得钦天监和陛下会信吗？

程秋筠：你心里既已有答案，又何须再问。

宋铭：陛下在建国伊始便颁布了诏令，民间禁天文、卜(bu)相等书，私习者……斩。

程秋筠：历法有误，需人修正，即便是戴罪蒙尘，吾等仍要改历。

宋铭：那依你所见，这大统历究竟何错之有？

程秋筠：近小之事物，却关乎世间之存理。大统历/沿袭自/授时历，而授时历的节气推算一直存在着微小的积差，如今授时历已历经三百余年，时刻之差也已越积越大。如若不去修正，只怕会影响民之生息。

宋铭:(幽幽)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圣人。

程秋筠:圣人？不，我怎敢称圣人。编撰《岁星经》的石申是圣人，参改浑天仪的张衡是圣人，敢与苍穹比肩的陶成道是圣人。比起他们的所做所为，我的一切都不足挂齿。

宋铭:参悟星辰，飞天遨游，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大统历源自授时历并不假，可它仍是天道，是君道。想要反君上想要的天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程秋筠: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历。我朝明制多如繁星、数不胜数，怎独独在历数大典上，仍然以元为镜呢？

宋铭:你大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妄语!以、元、为、镜？呵，你以为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程秋筠:(淡然一笑)及今不正，何为信史；及今不言，岂非失时。与其将些话带到土里，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程秋筠低头)

程秋筠:改历是大势所趋，除我之外，势必还有其他人也会走上这条正道。

宋铭：……可惜啊，在你所谓的正道上，五洲测验的参与者已尽数被捕，他们入狱的入狱，发配的发配。世间已无人能够读懂你留下来的手稿。

程秋筠：或许吧。

宋铭：你知道外面的那些人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们说，你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袋子，(压低声音)一个妄图阔论天理的疯子。

程秋筠：大统历并非天理。

宋铭：哦？那依你所言，何为天理呢？

程秋筠：(颤颤巍巍地举起被锁链禁锢的手)你我头上的星天，才是天理。

宋铭：（耻笑）程秋筠啊程秋筠，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呢。你难道还期待着会有一个山野村夫/发现你埋藏山林的手稿？期待有人能读懂/日月星辰的轨迹？还是期待那些芸芸众生，能理解你那“昼参(can)日影，夜观极星”的推演之法？

程秋筠：你说得对，我是执迷不悟。那些手稿就算真的被世人寻到，大概也只会被当做是天马行空的妄语。

宋铭：(厌恶)你明知这个道理，为何还要……（被打断）

程秋筠：但，只要有一人，能因《历学新议》而思虑大统之差，我便不会就此止步。

宋铭：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的可能，你就要赌上你自己的生死，甚至……还要搭上你的那些挚友。

程秋筠：……对。

宋铭：（颤抖）你这样做，势必会连累身边的所有人。你，可曾后悔？

程秋筠：未曾后悔。

宋铭：哈哈哈哈，好啊，好一个未曾后悔……也对，你若真的在意常人的性命，怎会一意孤行地测算历法的误差，又怎会不顾同僚的阻挠/执意策动“五洲测验”……可是我悔啊，梦魇日日侵扰，父亲俯身书台、推演历法的样子时常浮现于我的眼前。他的身影……就如同你一般。

程秋筠：（惊）……你的父亲？

宋铭：“大统/推今年冬至/在申正二刻，而吾测/在未正一刻。即/大统实后天……九刻余。”这是我父亲寄给你信里的一句话。

程秋筠:(颤抖)你的父亲是……宋闻道？

宋铭:一年前，家父因参与“五洲测验”被捕入狱。(恨意)我的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借官职欺压过百姓，更从未受朝堂奸佞的蛊惑，做出任何一件违背天家的事情。可是，就是因为你的煽动!因为你的一句“合则从，变则改”!我的父亲沦落至诏狱，被人毒杀，不得善终!甚至到最后……我都不能为他收殓尸骨!

宋铭:程秋筠，你可曾听过观星台下，那些尘埃的悲鸣啊……

程秋筠:(喃喃)宋、铭，你是宋铭……(肩膀放松)我太久没有见人了。我见过你，当时你才到闻道的肩膀这么高……

宋铭:你终于能看清我的脸了。

程秋筠:我应该早些看清的。

宋铭:幸好，我早就看清了你，才免了步上父亲的后尘。

(程秋筠抬头，望向了监牢里那方狭小的窗户。一束月光将程秋筠和宋铭分割开来。)

程秋筠:(缓缓开口)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一些事。少年意气的你曾指着天上那颗最明亮的星星，问我其名为何。

宋铭:(下意识回答)紫微星。

程秋筠:(感叹)对，是紫微星。我还记得那时，你眼里的亮光便已与寻常人不同。

宋铭: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

程秋筠: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看似无序的自然实则是秩序的创造物……历法的修正，便是在顺应自然之序。闻道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与我选择相同的道路。

宋铭:(怒意)公然与大统历抗衡之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俞正巳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程秋筠:俞大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诚献《改历疏》，他于我大明是何等的恭慎竭力。

宋铭:可最后呢？礼部尚书周洪漠/以一句“轻率狂妄，官正其罪”便让他下了诏狱，受尽苦楚。

程秋筠:俞公改历之决心，吾等，愿效之!

宋铭:(颤抖)愿效之？狂妄！千百年来，我们用双目观测天象，自以为参悟到了宇宙时间的奥法，实则浅薄至极！改历之路万般险阻，你又怎么能够确定，你所改之历，定与这天理一分不差？若仍有错误，那改历又有何意义？

程秋筠:仅凭凡人之眼，的确难解星体玄妙。你、我还有闻道，我们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宋铭:(不解)囿于无解之题，只会徒增困扰!

程秋筠:但是宋铭，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苍穹之外的世界吗？

宋铭:(愣住)苍穹之外？

程秋筠:(笑)如若星月之往来，皆是由太阳一气之牵系呢？如若星移斗转还有他律可循呢？如若我们……并非是一切的中心呢？璀璨之群星，不应该没于黑暗。我们对于苍穹不再一无所知。我们，再无法被外力所驯服。

宋铭:……

程秋筠:这也是你留在钦天监的缘由，不是吗？

宋铭:为此，要付出性命，值得吗？

程秋筠:(轻笑)朝闻道，夕死可矣。

宋铭:……当初我不理解父亲，如今更无法理解你。

程秋筠:大统与授时二历相较，考古则气差三日，推今则时差九刻。

宋铭:为何与我讲这些？

程秋筠:《历学新议》和其他的手稿在西岭村，你去找一个叫张丘让的人。告诉他我刚才讲的那番话，他便会信你。

宋铭:这是……何意？

程秋筠:你大可以放心，张丘让是我的心腹，为了保证手稿不被他人察觉，我让他隐居于此。天下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历学新议》的下落。

宋铭: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它吗？

程秋筠:你若想烧，那便烧吧。

第二幕  朝闻道 夕死可矣

雨声起入

宋铭:(独白不开混响)翌日，启明悬于西方。程秋筠行刑时，天空久违地下起了大雨。刑场下人头攒动，雨声盖过了人群的议论声。他抬首，仰望着远方的天际。

监斩官:可有话要说。（——CV：难大虾）

程秋筠:(嘶哑)改历之洪流，避无可避。

宋铭:(不开混响)他本就形容枯槁，人言微弱。没有人能听到他说的话。

监斩官:时辰到，行刑！

宋铭:(不开混响)灰蒙的天空见不到一颗辰星，但他的眼中却似有璀璨星河。雨水带不走那温热的鲜血，云雾盖不住那即将穿破的晓光。刹那间，山岳、群星、明月在我的四周旋转，最终归为虚无的幻境，汇聚在了我父亲的背影里。

程秋筠:(混响)朝闻道，夕死可矣。

宋铭:来年春草会再生，死去的萤/会化成碧磷……这世间万物，终将，生生不息。

(耐心听bgm结束)

新bgm起(多年以后)

孩童银铃声

女童:(指向天空)所以先生，这一片到底叫什么啊？（——CV：回T退订）

宋铭:它是大熊座。

女童:大熊？哈哈哈哈，哪有星星的名字叫大熊的？

宋铭:还有更有趣的星星呢，你想不想听？

女童/少年宋铭:(混响)想。——（CV：AA）

落叶飘向远方

作者有话:

感谢王不行永冠!

看完《关于地球的运动》，被监牢里那竖分割了神学和科学的月光震撼到了。

程秋筠是虚构的人物，他对历法的观点来自于刑云路、朱载堉。

文末仰望大熊座的片段改自《万国志》。谁懂听到“近乎永恒不变者，唯你我头上的同一片星空”立马热泪盈眶的感觉啊!

感谢努力肝后期的玖施顽酱。

感谢试本人员：回T退订、糊荼荼、浅岛、谷歌、阿凌、米斯特、颂一、玖施顽、狗祟、走野。

大唐招后期、编剧。

2024/9/24更新说明

“大熊座”这个概念当时还没有被官方承认，用于剧本里不恰当，应改为“北斗”捏。（谢谢大家滴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