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游湖】

（小青上，白素贞后上）

白素贞：(南梆子导板)离了峨嵋到江南，

白素贞：(西皮摇板)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

　　　　　　　　　   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边好楼台紧傍着三潭；

　　　　　　　　　   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小青：(白)姐姐，这儿真有意思。瞧，游湖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白素贞：(白)是啊。你我姐妹在峨嵋修炼之时，洞府高寒，白云深锁，如今我们来到江南，领略这山温水软，好不爽快人也。青妹，你来看，这前面就是有名的断桥。

小青：(白)姐姐，既叫“断桥”，怎么桥没断呢？

白素贞：(白)青妹呀！

　　　    (西皮摇板)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

　　　　　　　　   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

　　　　　　　　   山湖景人间情流连忘返，

　　　　　　　　   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小青：(白)姐姐，要下雨了。咱们走吧！

白素贞：(西皮散板)一霎时天色变风狂云暗，

小青：(白)姐姐，那也儿来了一位少年男子，好俊秀的人品哪！

白素贞：(西皮散板)好一似洛阳道巧遇潘安。

小青：(白)姐姐，雨下大了，咱们走吧！

许仙：(白)走哇！

（许仙风雨中撑伞上。）

许仙：(西皮散板)适才扫墓灵隐去，

　　　　　　　   归来风雨忽迷离。

                               风吹柳叶丝丝起，

                               雨打桃花片片飞。

　　　　　　       百忙中哪有闲情意！

　　　                   柳下避雨怎相宜？

　　　(白)啊！二位娘子何往？

小青：(白)我们要回钱塘门去，请问君子您上哪儿去？

许仙：(白)我到清波门去。这样大雨，柳下焉能避得？就请用我这把伞吧。

白素贞：(白)只是君子你呢？[船夫从这里开始唱］

许仙：(白)我么……不要紧的。

白素贞：(白)这如何使得？

许仙：(白)两位娘子不要推辞！

白素贞：(白)多谢君子了！

许仙：(白)我去雇船

船夫：(内唱)桨儿划破白萍堆呦，

                       送客孤山看落梅呦！

（船夫划船上。）

船夫：(唱)湖边买得一壶酒，

　　　　   风雨湖心醉一回呦！

许仙：(白)喂，船家！

船夫：(白)客人！要船么？

许仙：(白)正是。

船夫：(白)哦！你们要往哪里去啊？

许仙：(白)先送二位娘子到钱塘门，再送我到清波门，多给你船钱就是。

船夫：(白)好好，请上船来吧。

许仙：(白)搭了扶手。

船夫：(白)啊，二位娘子，船板忒滑，要小心了。

（小青扶白素贞同上船，许仙上船。）

船夫：(白)开船喽！

船夫：(唱)最爱西湖二月天，

　　　　   斜风细雨送游船。

　　　　   十世修来同船渡，

　　　　   百世修来共枕眠。

许仙：(白)雨已止了！

　　　(西皮摇板)一霎时湖上天清云淡，

　　　　　　　   柳叶飞珠上布衫。

小青：(白)小姐，雨过天晴，西湖更美了！

白素贞：(西皮流水)雨过天晴湖山如洗，

　　　　　　　　   春风习习透罗衣。

许仙：(西皮流水)真乃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白素贞：(西皮流水)问郎君家住在哪里，

　　　　　　　　   改日登门叩谢伊。

小青：(白)君子，您住在哪儿？我们小姐要给您登府道谢呐！

许仙：(白)哎呀！不敢当啊！

　　　(西皮流水)寒家住在清波门外，

　　　　　　　   钱塘祠畔小桥西。

　　　　　　　   些小之事何足介意，

　　　　　　　   怎敢劳玉趾访寒微？

白素贞：(西皮流水)这君子老成令人喜，

　　　　　　　　   有答无问把头低。

船夫：(白)啊客人！钱塘门到了哇！

小青：(白)呦！到了，这伞

小青：(白)哎呀！又下雨了！真是的，这伞……

许仙：(白)呃，不妨，这伞小姐拿去，我改日来取就是。

白素贞：(白)多谢君子！

许仙：(白)岂敢！

白素贞：(西皮二六)谢君子，恩义广，

　　　　　　　　   殷勤送我到钱塘。

　　　　(白)君子！

　　　　(西皮快板)我家住在红楼上，

　　　　　　　　   还望君子早降光。

　　　　　　　　   青儿扶我湖岸上。

　　　　(白)君子，明日一定来的。

许仙：(白)明日一定奉访。小姐慢走。

白素贞：(西皮摇板)莫教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

（白素贞盈盈一礼，偕小青同下。）

许仙：(白)好一位娘子！

　　　(西皮摇板)一见神仙归天上，

　　　(白)唉呀！

　　　(西皮摇板)不问姓氏忒荒唐！

　　　(白)小娘子转来！小娘子转来！

（小青上。）

小青：(白)君子什么事？哦！是不是要伞？

许仙：(白)呃，不是的，请问你家小姐她姓什么哇？

小青：(白)我家小姐她姓白。

许仙：(白)哦！原来是白小姐。你可知道我姓什么？

小青：(白)君子你么？姓许，对不对？

许仙：(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青微笑。）

小青：(白)哦，您那把雨伞上不是有大大的一个“许”字儿吗？明儿个请早点儿来，免得我们小姐久候啊！

许仙：(白)小娘子慢走！

（小青下。）

许仙：(笑)哈哈哈……

            (白)哎呀，她姓什么？她姓……

船夫：(白)她姓白。

许仙：(白)不错，她姓白。

船夫：(白)怎么，你们不相识啊？哎呀呀，我还当你们是一家人哩！

许仙：(白)有道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船夫：(白)风雨同舟便一家。

许仙：(白)啊？

船夫：(白)啊？

许仙，船夫：(同笑)哈哈哈……

（船夫撑船，许仙一惊。）

船夫：(白)客人，要坐稳当呀！坐稳当哦！

（许仙遥望岸上，不禁神往。同下。）

 

【第二场：结亲】

 

（滨湖红楼。小青上)

小青：(念)千里姻缘一线牵，伞儿低护并蒂莲。西湖今夜春如海，愿做鸳鸯不羡仙！

            (白)动乐搀新人！

（乐声。许仙、白素贞同上。大幕拉上)

 

【第三场：说许】

 

（保和堂内。白素贞上）

白素贞：(南梆子)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

　　　　　　　   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

　　　　　　　   才知道人世间有这般滋味，

　　　　　　　   也不枉到江南走这一回。

（许仙上。）

许仙：(西皮摇板)江边买得时鲜果，

                               回家来慰女华佗。

白素贞：(白)官人回来了。

许仙：(白)回来了，娘子忒意辛苦了，歇息歇息吧。

白素贞：(白)见了病人，如何能歇息得了哇？

许仙：(白)呃，不要忘了，你可是有孕之身的呀。

白素贞：(白)晓得。官人，你买些什么？

许仙：(白)适才在江边，见有卖洞庭山时鲜水果，买些回来与娘子品尝。

白素贞：(白)官人如此见爱，多谢了。

许仙：(白)娘子说哪里话来，许仙自幼孤苦伶仃，自得娘子才知人生幸福。如今来到镇江，赖娘子之力，药铺如此兴旺，卑人正不知怎样感谢娘子才好呦！

许仙：(西皮摇板)贤妻待我恩情似海，

                               我与你到房中把绣被安排。

（许仙、白素贞同下。法海上，许仙后上）

法海：(西皮摇板)一苇渡过长江浪，

　　　　　　　   只为寻妖到店房。

　　　(白)许官人在家么？

许仙：(白)师父请了。

法海：(白)你就是许官人么？

许仙：(白)正是。请问师父上下。

法海：(白)老僧法海。

许仙：(白)哦，原来是法海禅师，失敬了！师父到此何事？

法海：(白)老僧特为看病而来，

许仙：(白)拙荆劳累了，歇息去了。

法海：(白)休要惊动尊夫人，老僧是为施主你看病来了！

许仙：(白)我无有病哪！

法海：(白)看施主满脸黑气，已被妖孽所缠，怎说无病呐？

许仙：(白)妖孽在哪里？

法海：(白)就在施主身旁。

许仙：(白)无有哇！

法海：(白)请借步讲话。老僧已然查明你那妻子乃千年蛇妖所化！

许仙：(白)呃！想我那娘子乃是贤德之人，怎说蛇妖所化！师父说将此话，忒意的无礼了！

法海：(白)施主啊！许官人休得要执迷不醒，她本是峨嵋山千年蛇精！时刻到她必定要害你性命，那时节想回头再世为人。

许仙：(白)老师父！那白氏她为人温婉贞静，老师父说此话有悖人情！

法海：(白)唉！看你入迷已深，说也无益，待等端阳佳节，你劝她多饮几杯雄黄酒，那时自然明白。告辞了！

（法海下。）

许仙：(白)师父慢走。这是哪里说起！娘子来了！

（许仙下。）

 

【第四场：酒变】

 

（小青上。）

小青：(念)剑蒲角黍悼高贤，愁绝江南五月天。千古忠臣难见信，美人香草总缠绵！

（许仙上）

许仙：(笑)哈哈哈……

            (白)娘子起来了么？

（白素贞出帐）

白素贞：(白)官人回来了？

许仙：(白)回来了。

（小青扶白素贞）

许仙：(白)娘子，适才店房之中，与伙友们共度佳节，喝得十分畅快。他们要我进来，代敬娘子几杯雄黄酒。来来来，卑人先干。

白素贞：(白)官人，为妻身体不爽，不能饮酒。

许仙：(白)呃！今日佳节，你我夫妻怎能不醉？

小青：(白)今天怎能比得往日！别劝小姐喝了！

许仙：(白)怎么？

小青：(白)小姐身体不爽，再说，她有了小官人了。

许仙：(白)这也说得是。呃，只是日子还早，啊，青妹，你也劳累了，喝上一杯吧！

小青：(白)您是知道我从来不喝酒的。

许仙：(白)如此，你就歇息去吧。

小青：(白)我要服侍小姐。

许仙：(白)小姐有我服侍，你还是歇息去吧。

白素贞：(白)是啊，你就去吧。

（小青无奈，下。）

许仙：(白)啊，娘子，今日异乡佳节，你我夫妻理当畅饮几杯！

白素贞：(白)官人，为妻身体不爽，实实不能饮酒。

许仙：(白)呃，娘子平日海量，今日不饮，伙友们要笑话卑人的。来来来，干上这杯吧。

白素贞：(白)不能饮酒。

许仙：(白)干了吧。干上这杯吧！

白素贞：(西皮摇板) 没奈何接玉盏心中估量

许仙：(白)娘子，干了吧！干上这杯吧！

白素贞：(西皮摇板)凭着我九转功料也无妨！

                (白)干！

许仙：(白)哎呀呀，娘子真乃快人也！来来来，再干上一杯，愿你我夫妻偕老百年！

白素贞：(白)怎么，偕老百年？

许仙：(白)偕老百年！

白素贞：(白)好，好！

许仙、白素贞：(同白)干！

许仙：(白)哎呀呀，娘子真乃快人也，来来来，再干上一杯吧！

（白素贞一惊）

许仙：(白)娘子怎么样了？

白素贞：(白)不妨事，为妻不胜酒力了。

许仙：(白)娘子不要紧么？

白素贞：(白)不妨事，我还不曾醉呀，不妨事，青妹！

许仙：(白)娘子！不要紧么？

白素贞：(白)不妨事，我还不曾醉呀！

（白素贞入帐。)

许仙：(白)唉！想我那娘子已有七月身孕，又兼身体不爽，如今，她喝得如此大醉……有了，不免去至药房，调制一杯醒酒汤，与她解酒便了！

　　　(西皮摇板)许仙做事欠思量，

（许仙下，取汤上。）

许仙：(西皮摇板)不该劝妻饮雄黄，

                               用手拨开红罗帐。

（许仙欲进帐）

许仙：(西皮散板)猛然想起事一桩。

法海：(白)许仙，快到红罗帐内看看你那千娇百媚的娘子吧！

许仙：(白)哎呀！

            (西皮摇板)那法海几次对我言讲，

　　　　　　　   道我妻她本是千年蛇妖。

　　　　　　　   本当不把香梦扰，

　　　　　　　   这疑心一点怎能消？

　　　　　　　   端起汤儿把贤妻叫，

　　　(白)娘子，不要难过，卑人与你解酒来了！娘子，不要难过，卑人与你解酒来了！

（许仙拨帐，若有所见。）

许仙：(白)哎呀！

（许仙惊，倒地，小青急上。）

小青：(白)姐姐！姐姐醒醒！官人让你给吓死了！

（白素贞开帐，看，大惊。）

白素贞：(白)官人！

　　　　(西皮散板)一见官人胆魂消！

　　　　　　　　   眼儿紧闭牙关咬，

　　　　　　　　   这醒酒的汤儿满地浇。

　　　　　　　　   哭官人只哭得肝肠如绞，我的夫啊！

小青：(白)姐姐，姐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想良策，搭救官人要紧呐！

白素贞：(白)待我去至仙山盗草！

小青：(白)姐姐！倘被守山神将看见，如何是好呢？

白素贞：(西皮快板)含悲忍泪托故交。

　　　　　　　　   为姐仙山把草盗，

　　　　　　　　   你护住官人受辛劳，

　　　　　　　　   但愿为姐回来早，

　　　　　　　　   救得官人命一条；

　　　　　　　　   倘若是为姐回不了，

　　　　　　　　   你把官人遗体葬荒郊。

　　　　　　　　   坟前种上同心草，

　　　　　　　　   在坟边栽起那相思树苗，

　　　　　　　　   为姐化作杜鹃鸟，

　　　　　　　　   飞到坟前也要哭几遭。

（白素贞急下，小青下。）

 

【第五场：守山】

 

（鹤童上)

鹤童：(折桂令)看仙山，别样风光，

　　　　　　   日映霞，鸟弄笙簧。

　　　　　　   紫岩下灵芝生长，

                          守坛场，鸟弄笙簧。

（鹿童上。）

鹤童：(白)你往哪里去了？

鹿童：(白)师兄，你在前山观虎斗，我在后山听鸟喧。

鹤童：(白)不可大意，看守灵芝莫贪玩，随我巡山一回！请！

鹿童：(白)请！

（鹤童、鹿童同下。）

 

【第六场：盗草】

 

白素贞：(内高拨子导板)心急如火行似箭。

（白素贞上。）

白素贞：(回龙)不由素贞泪不干。

　　　　　　   悔当初不听青儿语，

　　　　　　   为解许郎疑心把杯贪。

　　　　(高拨子摇板)官人托在青儿手，

　　　　　　　　　   采不到灵芝誓不还。

　　　　　　　　　   乘风踩云把路赶，

（鹿童上，仗剑拦。）

鹿童：(白)何方妖魔擅闯仙山！

白素贞：(白)仙官呐！我乃白素贞，只因我丈夫身染重病，特来仙山采撷灵芝仙草。

鹿童：(白)想这灵芝乃是仙家之物，岂肯与你！

白素贞：(白)仙家以慈悲为本，望求仙官赐我灵芝，不然我夫就无有回生之望了！

鹿童：(白)休得多言，与我走！

白素贞：(白)仙官，你……慈悲慈悲吧！

鹿童：(白)与我走！

白素贞：(白)慈悲吧！

鹿童：(白)与我走！

鹿童：(白)招打！

（白素贞、鹿童起打。鹿童下，白素贞取下仙草。鹤童上，与白素贞打斗。鹿童又上。白素贞宝剑被鹤童打掉)

南极仙翁：(内白)慢动手！

（仙翁携二童子上）

南极仙翁：(白)回家搭救你家官人去吧！

白素贞：(白)谢仙翁！

（白素贞下）

 

【第七场：上山】

 

许仙：(四平调)那一日炉中焚宝香，

　　　　　　   夫妻们举酒庆贺端阳。

　　　　　　   白氏妻醉卧在牙床上，

　　　　　　   我与她端来了醒酒汤。

　　　　　　   用手儿拨开红罗帐，

　　　　　　   吓得我三魂七魄扬。

　　　　　　   闷恹恹来至在江亭上，

　　　(白)好一派壮阔长江也！

　　　　(四平调)长江壮阔胜钱塘。

（法海上。法海走近。）

法海：(白)施主欣赏长江壮阔，何不到金山一游？

许仙：(白)原来是老师父，多日不见了。

法海：(白)老僧年迈，前日忽染重病，险些见不到施主了。

许仙：(白)但不知师父害的什么病？

法海：(白)呃，受了一点惊吓，故而病了。

许仙：(白)弟子与师父害的是一样的病。

法海：(白)哦？施主也受了惊吓么？

许仙：(白)这个……

法海：(白)莫非吃了“醒酒汤”？

（许仙大惊。）

法海：(白)老僧的话应验如何？

许仙：(白)果然不差。

法海：(白)那日你原已死去，白素贞去往蓬莱，盗得仙草，才将你救活。若非妖怪，焉有如此本领？

许仙：(白)想我那娘子，去至仙山盗草救了我的性命，如此说来，她是个好人了。

法海：(白)哎呀呀，说什么好人，她不过看你眉清目秀，叫你多活一时。

许仙：(白)她如今已有七月身孕，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法海：(白)这……施主啊！

　　　(唱)你今年轻美目秀，白蛇与你配鸾凰。一旦青春不再来，

　　　(白)施主啊，施主！

　　　(唱)白蛇腹内葬许郎！

许仙：(白)哎呀，师父啊！但不知何法可解？

法海：(白)皈依佛法，自然可解。

许仙：(白)依师父之见？

法海：(白)入我门来。

许仙：(白)明日如何？

法海：(白)明日你就走不成了。

许仙：(白)师父忒意性急了。

法海：(白)从水火中救人不得不急。

许仙：(白)唉！如此，师父请上，受弟子一拜！

法海：(白)阿弥陀佛。许仙，随为师来呀！

（法海挽许仙将下，许仙踌躇，回。）

法海：(白)许仙！你往哪里去呀？

许仙：(白)我回家去！

法海：(白)你那个家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许仙：(白)唉！家可舍，娘子的深情难舍。

法海：(白)有道是“出家容易归家难”！许仙，你不是要到金山寺拈香还愿么？待等还愿之后，为师把前后因果对你讲明，那时你自然明白。随为师来呀！

法海：(白)阿弥陀佛！

法海：(笑)哈哈哈……

（法海、许仙同下。）

 

【第八场：索夫】

 

（幕开。法海立金山寺山门外断崖上）

法海：(唱)忽听语声噪，

　　　　   想是妖蛇前来到。

（小青、白素贞同上）

白素贞：(白)老禅师啊！我丈夫在宝寺拈香，望求师父放他出来，我们一同回去。

法海：(白)那许仙已在本寺出家，再也不能回去了！

白素贞：(白)这如何使得？

小青：(白)姐姐，不必如此！待我杀却凶僧，搭救官人便了！

白素贞：(白)青妹！不可鲁莽！老禅师啊！我与许郎恩深爱重，如今生生拆散，难道你……你就无有菩提之心么？

法海：(白)呵！佛门净地，法力无边，风火蒲团！

风火蒲团：(白)有！

法海：(白)拿这孽畜！

（风火蒲团上，与白素贞、小青打斗后下）

白素贞：(白)法海！快快放俺丈夫出来呀！

法海：(白)休得在此纠缠，快快回转峨眉山去吧！

白素贞：(白)唉！你好无知哦！

白素贞、小青(同四门子)快送出共寝同枕前来到，

                                            快送出共寝同枕前来到！

                                            我恨恨恨，恨伊个不动摇，

                                            怪他行不撮合反自装圈套。

                                            唉，怎不容俺共入娇霄，

                                            伊叫俺回峨嵋把恩爱决抛，

                                            便是伊活弥陀也动不得俺心儿里似漆胶。

                                            望伊个放我夫，喂呦，相会早，

                                            这关情心肠难料。

法海：(白)呃！白素贞！再若执迷不醒，可知俺青龙禅杖无情！

白素贞：(白)我也说不得你了！青妹过来！

小青：(白)在！

白素贞：(白)命水族们将水势大作，漫过金山，誓救官人便了！

小青：(白)遵命！

（白素贞、小青下。）

法海：(白)护法神何在？

众护法神：(白)来也！

 （众护法神、伽蓝上）

众护法神、伽蓝：(白)有何法旨？

法海：(白)擒拿妖蛇，保卫经堂！

众护法神、伽蓝：(白)领法旨呀！

（大幕合上）

 

【第九场：水斗】

 

（众水族同上。）

众水族：(同二犯江水儿)哎——齐簇簇纷纷水宿，

                                           鱼虾蟹鳌游，

　　　　　　　　　　   闹垓垓爬逃，

　　　　　　　　　　   跃去来游，

　　　　　　　　　　   似蛟龙在江上走。

　　　　　　　　　　   看白浪似珠球，

　　　　　　　　　　   威风千丈游。

　　　　　　　　　　   欲舞山头，

　　　　　　　　　　   安恋中游，

　　　　　　　　　　   奉使命前来守。

　　　　　　　　　　   安排剑矛，

                                           早整顿安排剑矛，

　　　　　　　　　　   僧人不偶，

                                           但只要僧人不偶，

                                           管叫他向阎罗一命休。

（白素贞、小青同上。白素贞将旗掷与小青。白素贞、小青下。水族与伽蓝打斗。白素贞上与护法神打斗，小青上，白素贞下。白素贞又上，与小青抵挡）

小青：(白)姐姐！

白素贞：(白)许郎！

（大幕合上）

 

【第十场：逃山】

 

（许仙上。）

许仙：(西皮散板)到金山原只望避灾脱险，

　　　　　　　  又谁知锁禅堂度日如年。

　　　　　　　  对法华我苦把贤妻念。

（内鼓声。）

许仙：(西皮散板)山门外为何故喊杀连天？

（小沙弥送茶上。）

许仙：(白)哎呀，小师父啊，我来问你，这山门外为何喊杀连天？

小沙弥：(白)这……我不能告诉你。

许仙：(白)莫非我那娘子她找我来了？

小沙弥：(白)哎，真叫你猜着了啊。正是你那妻子找你来了。她长得好漂亮啊！可你那丫头又好厉害呐！

许仙：(白)她今在何处？快让我们夫妻见面吧。

小沙弥：(白)得嘞！这会儿怎么能让你们夫妻见面呢？我师父说你那妻子是妖怪，她是个假的。

许仙：(白)可是她的情义却是真的呀！哦，我明白了！这山门外喊杀连天，莫非我那娘子与师父交手不成？

小沙弥：(白)师父派遣护法神将，捉拿你那妻子。如今正打得难解难分哪！

许仙：(白)哎呀，小师父啊！想我那娘子已有七月身孕，怎经得起这场恶战！小师父，你……快快放我出去吧！

小沙弥：(白)嗨！你出去做什么呀？

许仙：(白)我要前去帮……

小沙弥：(白)你帮谁？

许仙：(白)帮我那妻子。

小沙弥：(白)你得了呗！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惹娄子吗！

许仙：(白)小师父，我这里跪下了！

小沙弥：(白)趁师父这会儿没回来，我放你逃下山就是了！

许仙：(白)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白)随我来！

（小沙弥引许仙同走圆场。）

小沙弥：(白)这里有条小路你快逃走吧！

许仙：(白)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白)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许仙下。）

小沙弥：(白)嘿嘿，他走了，那我可怎么办呢？干脆，我也逃了呗！

（小沙弥逃下。）

 

【第十一场：断桥】

 

白素贞：(内西皮导板)杀出了金山寺怒如烈火！

（白素贞上。）

白素贞：(哭头)啊！狠心的许郎哪！

（小青追上。白素贞、小青相抱而哭。）

白素贞：(西皮散板)法海贼无故起风波。

　　　　　　　　   官人不该辜负我，

　　　　　　　　   害得素贞受折磨。

（白素贞跌倒。）

小青：(白)姐姐怎么样了？

白素贞：(白)腹中疼痛，寸步难行。

小青：(白)想是要分娩了吧，且到前面桥边，稍坐片时，再想良策吧！

白素贞：(白)只好如此。

（小青扶白素贞眺望湖上。）

白素贞：(白)青妹，这不是断桥么？

小青：(白)正是。

白素贞：(白)哎呀！断桥哇！想当日与许郎雨中相遇，也曾路过此桥，于今桥未曾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了！

　　　　(西皮散板)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

　　　　　　　　   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

　　　　　　　　   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

　　　　　　　　   不由人咬银牙埋怨许郎。

小青：(白)呵！小青早就劝过姐姐舍弃了他，姐姐不听。如今害得你有孕之身，这样颠沛流离，俺小青若再见那许仙之面，定饶不了他！

            (西皮散板)贤姐姐虽然是真心不变，

                               那许仙已不是当日的许仙。

                               叫天下负心人吃我一剑！

许仙：(内白)走啊！

（许仙急上。）

许仙：(西皮散板)不分日夜奔家园。

　　　　　　　   一路只把贤妻念。

（许仙急瞥见白素贞、小青，惊喜。）

许仙：(西皮散板)只见她花憔柳悴断桥边！

　　　　　　　   小青儿腰挂三尺剑

　　　　　　　   圆睁杏眼怒冲天。

　　　　　　　   怪不得她把许仙怨，

　　　　　　　   我害得她姊妹不周全。

　　　　　　　   不顾生死把贤妻见，

　　　(白)娘子！

白素贞：(白)官人！

小青：(白)许仙！你……来得好！

（小青打许仙，拔剑，许仙逃躲。）

白素贞：(西皮散板)手指着负心人怨恨难填！

许仙：(白)娘子救命，娘子救命哪！

白素贞：(白)怎么？你今日也要为妻救命么？

许仙：(白)啊……

白素贞：(白)你、你、你——

　　　　(西皮垛板)你忍心将我伤，

　　　　　　　　   端阳佳节劝雄黄。

　　　　　　　　   你忍心，你忍心将我诳，

　　　　　　　　   才对双星盟誓愿，

                                   你又随法海入禅堂

　　　　　　　　   你忍心叫我断肠，

　　　　　　　　   平日的恩情且不讲，

                                   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

　　　　　　　　   你忍心见我败亡，

　　　　　　　　   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

                                   只杀得云愁雾惨、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

                                   你袖手旁观在山岗。

　　　　　　　　   手摸胸膛你想一想，

　　　　　　　　   你有何面目来见妻房？

许仙：(白)娘子！

　　　(西皮散板)耳听寺外声喧嚷

　　　　　　　   心念贤妻泪千行。

　　　　　　　   几次要闯文殊院，

　　　　　　　   法海不许见妻房。

小青：(白)许仙，过来！既是法海不许你下山来见小姐，从镇江到这儿，你干什么来了？

许仙：(白)只因……

小青：(白)是不是法海派你前来追赶我们姐妹？这样负心之人，待我杀了你！

许仙：(白)娘子！容我说！容我说呀！

白素贞：(白)青妹且听他讲说什么。

小青：(白)说！

许仙：(白)娘子，青姐，娘子啊！

　　　(西皮流水)先只想拜佛早回转，

                               文殊院粉墙高似天，

　　　　　　       听鱼磬只把贤妻念，

　　　　　           那几夜何曾得安眠？

　　　　　　　   贤妻金山将我探，

　　　　　　　   咫尺天涯见无缘。

　　　　　　　   法海与你来交战，

　　　　　　　   卑人心中似箭穿。

　　　　　　　   小沙弥行方便，

　　　　　　　   他放我下山访婵娟。

　　　　　　　   得与贤妻见一面，

　　　　　　　   纵死黄泉我的心也甜。

小青：(白)呸！

　　　(西皮快板)既是常把小姐念，

　　　　　　　   为何轻易去讨禅？

　　　　　　       小姐与法海来交战，

　　　　　　　   你为何站在秃驴一边？

　　　　　　　   花言巧语将谁骗，

　　　　　　　   无义的人儿吃我龙泉！

白素贞：(南梆子导板)青妹慢举龙泉宝剑！

　　　　(白)冤家！

小青：(白)哈！

白素贞：(西皮慢板)妻把真情对你言，

　　　　　　　　　   你妻不是凡间女，

　　　   （西皮原板）妻本是峨嵋一蛇仙。

　　　　　　　　　   只为思凡把山下，

　　　　　　　　　   与青妹来到圣湖边。

　　　　　　　　　   风雨湖中识郎面，

                                       多蒙借伞共舟船，

　　　　　　　　　   红楼交颈春无限，

                                       我助你卖药学先贤。

                                       端阳酒后你命悬一线，

　　　　　　　　　   我为你仙山盗草受尽了颠连。

　　　　　　　　　   纵然是异类我待你的恩情非浅，

　　　　　　　　　   腹内还有你许门的香烟。

　　　　　　　　　   你不该病好把良心变，

　　　　　　　　　   你不该随法海上了金山。

　　　　(西皮二六)妻盼你回家你不见，

　　　　　　　　   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

　　　　(西皮快板)寻你来到金山寺院，

　　　　　　　　   只为夫妻再团圆。

　　　　　　　　   若非青儿她拼死战，

　　　　　　　　   我腹内的姣儿也命难全。

　　　　　　　　   莫怪青儿她变了脸，

　　　　(西皮散板)谁的是谁的非你问问心间！

许仙：(白)娘子！

            (西皮摇板)端阳那日我吓破了胆，

　　　　　　　   轻信法海去参禅。

　　　　　　　   才知娘子心良善，

　　　　　　　   千辛万苦为许仙，

　　　　　　　   过去之事悔不转。

             (白)娘子！

            (西皮摇板)往后之事有青天。

（小青抓住许仙。）

小青：(白)许仙，我姐姐已然把真情实话都对你说了，你去找你那法海师父去吧！姐姐，咱们走！

许仙：(白)哎呀，娘子啊！

            (西皮摇板)许仙再把心肠变，

                               三尺青锋尸不全。

小青：(西皮散板)他夫妻依旧是多情眷，

                               反显得小青我性情忒偏。

                               倒不如辞姐姐天涯走远！

小青：(白)姐姐，多多保重，小青拜别了！

白素贞：(白)青妹！

　　　　(西皮快板)我与你患难交何出此言！

　　　　　　　　   不念我怀胎儿就要分娩，

　　　　　　　　   不念我流离在道路边。

　　　　　　　　   你忍心叫为姐单丝独线？

　　　　(白)青妹！此事都怪那法海不好！

许仙：(白)是啊，都怪那法海不好！

白素贞：(白)啊青妹，官人如今他都明白了。

许仙：(白)我明白了！

白素贞：(白)啊青妹，他都明白了。青妹，青妹！

白素贞：(哭)青妹！

小青：(白)姐姐！

　　　(西皮散板)小青我与姐姐血肉相连！

　　　　　　　   下山时姐妹们发下誓愿，

　　　　　　　   同生死共患难不相弃捐。

　　　　　　　   但愿得产麟儿母子康健，

　　　　　　　   但愿得那许……

小青：(西皮快板)但愿得我姑爷爱定情坚，

　　　　　　　   倘若是贤姐姐再受欺骗，

　　　　　　　   这三尺无情剑誓报仇冤！

许仙：(白)青姐呀！

　　　(西皮散板)千锤百炼真金显，

　　　　　　　   许仙永不负婵娟。

            (白)想是要分娩了，到我姐丈家中安身再作道理。

白素贞：(白)只好如此，只是不可提起金山之事。

许仙：(白)呃，那个自然。

白素贞：(白)青妹，来呀！

　　　　(西皮散板)难得是患难中一家重见，

　　　　　　　　   学燕儿衔泥土重整家园。

　　　　　　　　   小青妹扶为姐清波门转，

　　　　　　　　   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

（白素贞、许仙、小青同下。）

 

【第十二场：合钵】

 

法海：(内白)阿弥陀佛！

（二韦驮上。法海持仗上）

法海：(唱)救许仙早日归还，

                   恨妖蛇重整家园。

                   怎知俺法力无边，

                   捧金钵离金山斩断孽缘。

（法海、二韦驮同下。大幕合上）

（许仙上）

许仙：(笑)哈哈哈…

            (西皮摇板)娇儿满月心欢喜，

                               今日亲朋试壮啼。

                               买得鲜花香扑鼻，

                               且到兰房慰爱妻。

            (白)娘子起来了么？待我搀扶于你！

（许仙下）

白素贞：(内西皮散板)许郎夫搀扶我罗纬外。

（白素贞抱娇儿，许仙搀扶上）

白素贞：(西皮散板)今日里整精神重对妆台。

（小青暗上）

小青：(白)姐姐，亲友们都来了！说是要见见小官人，来来来，我们给他打扮打扮去。

许仙：(白)啊青儿，你去照顾亲友，我们即刻就来！

小青：(白)是啦！

（小青抱娇儿下）

许仙：(西皮散板)我的妻拥云鬟花容无改，

                               恰好似天仙女初下瑶台。

                               我这里将鲜花与妻插戴，

白素贞：(西皮散板)从今后夫妻们苦尽甘来。

法海：(内白)许仙！你与白素贞孽缘已满，韦驮何在？

（许仙急护白素贞。众神将上，小青持剑上）

法海：(白)降伏妖蛇！

白素贞、小青：(同白)好贼子！

白素贞：(白)青妹快走！

小青：(白)姐姐！

（小青与一韦驮打斗下。一韦驮对白素贞举金钵）

许仙：(白)哎呀师父啊！想我那娘子身无过犯，望师父开恩饶恕！我这里与你跪下了！

（许仙欲跪，白素贞拦。）

白素贞：(白)许郎！

　　　　(西皮散板)许郎不必将他拜，

                                   他是口念弥陀心似狼豺。

                                   夫妻恩爱今难再！

（婴儿内哭。）

白素贞：(西皮散板)你……你快将娇儿抱过来！

（许氏抱婴儿上。）

白素贞：(白)娇子！

（白素贞抢过婴儿。）

白素贞：(白)儿！可怜你未满一月就要离娘，为娘此去再不回来！

                (反二黄散板)小娇儿忽一笑三春花韵，

                                       见儿笑更令我

                (反二黄慢板)断肠烧心。

                                       禁不住泪满腮把儿亲吻，

                                       辛酸泪苦又咸浸润儿唇。

                (反二黄原板) 实指望与你父期颐相庆，

                                       孰料想阴风暗起破安宁。

                                       贼法海害为娘人情昧尽，

                                       欺微弱竟乘儿初度临盆。

                                       见娇儿目炯炯睫不眨来，

                                       甜甜蜜蜜望娘亲。

                                       望得我五内如焚怨气千云。

                 (反二黄散板)雷锋塔怎禁得百世修来白素贞。

（韦驮押白素贞欲下，许仙抢护白素贞，韦驮拉开。）

许仙：(白)娘子！

（转暗。）

 

【第十三场：倒塔】

 

（塔倒。白素贞从彩云中嫣然出现。小青搀扶白素贞走向台中，许仙上)

牧童：(唱)最爱西湖二月天，

                   斜风细雨送游船。

                   十世修来同船渡，

                   百世修来共枕眠。

（许仙为白素贞撑伞，三人同亮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