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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物本·【情感故事】我的硬茬母亲01
作者:辛夷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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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出处转载】读物本 / 现代字数: 9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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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角色0男0女
作品简介

这是一个讲述母亲与女儿之间感情的故事,生活不易,情感的表达更难,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在失去后才会发现,原来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空留唏嘘。本文仅供读文练习,如侵联删。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4-09-13 17:41:54
更新时间2024-11-23 00: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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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情感故事:我的硬茬母亲01

01

南塘小巷的李玉梅

沈沁雯从十三岁起,就常爬到一座炮楼上,墙身的材料不单是沙、石灰和黄泥,还加入了炒过之后的糯米粉、红糖,使墙身更结实坚固、韧性更大。炮楼有十米高,圆形的墙身上嵌着一根根宛如蜈蚣环节的钢筋,爬到顶端就可以俯瞰整个南塘。

在高云之下,炮楼之上,她摘下助听器,宛如浸泡在真空里。

夏末五点半,嵌在南塘西面造纸厂塔楼的大钟响了,一群工人穿着蓝色涤纶工作服鱼贯而出,她从人群中搜寻她妈李玉梅的身影,这像个玩不腻的游戏,起初要十分钟才能找到她,如今她摸索出了规律,只要两分钟足矣。

她妈有一个显著特征,那个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的蓝色小人就是她了。

02

工人们走过一条风尘滚滚的马路,马路被来往的货车压得坑洼不平,一条横亘南北的藻绿色的河流将人群一分为二。

朝南边走的是当地人,他们住在南塘巷里,整片南塘的形状宛如一个八卦阵,坐阵中央的是个大池子,被称作砚池,散向八方的排屋就是那乾、坤、巽、坎、艮、震、离、兑。不知是否存在一个管辖这带风水的神明,居然将八方居民的性情也捏成了天、雷、地、火、风、山、水、泽的特性,他们成了相互独立又相互作用的自然元素,每到正月十五,砚池吞月,他们就围在一起,游浮在那颗浸润在池水里黄澄澄的“大汤圆”旁。

朝北边走的是从天南海北来这务工的外来人口,他们拖家带口住在一幢幢职工宿舍楼里,各省市的饮食、口音、文化集聚于此,形成了一种不同于南塘本土的氛围与交际圈。宿舍楼为近些年新建,一层有四户,共六层,六幢。随着造纸业在当地兴起,南塘的集体土地被征用造新宿舍、新菜场、影剧院、篮球场……唯有一座小小的观音庙藏在一片樟树林后,曲径深处,香火淡淡地在叶隙中缭绕,在晨与暮中的光影中,展现之姿态恰如敦煌壁画中仕女身上的霓裳。

03

河流中间是一座万历年间就已建造的石桥,桥下有一块碑,碑文已被数百年的风雨侵蚀,落款无法考究,石阶的缝隙中嵌着一层层苔藓,它们总是新的。

李玉梅走进南塘里的“离”(火)巷,巷子的人常把煤气瓶和锅炉放在门口,到了饭点,巷子里油火四溅,烟火气一下就冒出来了。

沈沁雯在炮楼上观察着李玉梅的一举一动,她几乎每天都会与人吵上两嘴,甚至扯搡,衣领下的两颗扣子一直在换颜色。

如果吵架是门学问,李玉梅定是个颇具研究的学者,有高于常人的建树。若吵架是门战争,她打胜仗的概率极高。这一点,沈沁雯一点没遗传她妈,在学校总受人欺负。她曾经传授过女儿吵架的技巧,她说学校也是一个江湖,行走江湖,得有一技傍身。吵架能不能赢,跟你是否抢占道德高地,是否会偷换概念,是否会看人下菜,跟你的情绪,气势,动作,修辞手法有很大的关系,但沈沁雯显然没有像她妈那样掌握吵架这门学问的精髓。沈沁雯认为,诚如武学家所说: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的道理一样,吵架本质上是一种防御机制,而非攻击手段。

04

在炮楼上,她似乎可以听见李玉梅一边走一边吵吵嚷嚷着,反倒戴上助听器,那目之所及的人与事倒成了一出哑剧。

自始至终,她左耳的听力是她不敢正视的缺陷,这把她从本可以获得情感依赖的群体中逐渐剥离,她越是掩盖这种缺陷,就越让自己觉得卑微,矮小,敏感,所以她一直在寻找某种能支撑自己的事物,就如在心脏附近加个泵。

迄今为止,她还没找到这个泵。

有时候,她会把焦点从南塘移开,去观察整座小城。谈一座城市,我们常谈这座城市的文化、经济、景设、事件,等等,它可能是这座城市亘古不变的符号,抑或它约定俗成的象征。当人们谈起这座杭州边郊的小城,我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它寥落的秋天、常年银白色的天空、大街小巷逼仄的建筑群,以及随处可见的桂树。近十几年来,数十家造纸厂拔地而起,四面八方盘踞着一根根高耸的烟囱,不知疲倦地吐着各种污染气体,以致日间的阳光穿不透云层,夜晚的霓虹点不亮城市,即便在最热闹的时节,也看不到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情景。从城市上空俯瞰,那些被搅碎般的颜色,松散的轮廓,稍纵即逝的人物,被生硬地拼凑成一幅印象派感的油画。

05

它正处在时代新旧交替的裂痕中,唯有那条富春江一直在流淌,它总是它自己,又时时刻刻是新的。

她在这座名为“富春”的小城生活了十五年,而她全部的生活,好像都凝结在南塘的这条小巷里。

她的目光如一尾鱼跟随着李玉梅在南塘小巷漫游,宛如一个电影长镜头。

巷子的入口处是一家面馆,名为“万顺面馆”,店主姓陶,五十多岁,他的拿手面是片儿川,用料简单,瘦肉片、倒笃菜、茭白、白蘑菇、配上碱水面,出锅后面滑汤浓,肉片鲜嫩,倒笃菜与茭白爽口入味。用当地话说,就是味道“交关好”。久而久之,人们就用“交关好”这一形容词作为名字称呼他。

李玉梅经过面馆,交关好就坐在门口的竹椅上,背靠着冒着热气的铜锅,对她戏谑地喊了一声:“玉梅娘娘,进来吃碗面。”

李玉梅进店拿起砧板上的一捆葱,在他木鱼般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回:“吃你根骨头鬼——”

交关好摸了摸后脑勺,冲着她笑。

06

再往前走,是老章裁缝店,店主章大明不干裁缝,主要帮街坊邻里修电器,他一只手残疾,曾经出过事故,少两截拇指,尤爱唱越剧。妻子阿玉是外乡人,来自四川雅安,阿玉在店里头踩着洋车(缝纫机)帮人补裤子,洋车上的两个轮轴有规律地转动着,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店里补一条裤子一元到三元不等,鞋子得看材质,皮鞋贵点,不过这儿的人大多穿黄泥鞋,厂里发的。

李玉梅一只脚跨进门槛,另一只脚放门槛外,通常摆出这姿势,阿玉就能断定李玉梅没有东西要修补,只是要讨个小物件。

李玉梅就像个江洋大盗,肩胛骨往后一松,伸出沾满油垢的手,豪迈地喊:“阿玉,给我两个扣子。”

阿玉抽出洋车上的小抽屉,用手指尖拨了拨,拿出两个最不吉利的白色纽扣递给她,李玉梅把扣子往工作服的表袋里一塞。“谢啦——”。

阿玉会模仿当地的口音回一句:否客气。

07

李玉梅伸出脚,转过身,裁缝店对面是一家理发店,名为“阿忠理发店”,店面六七个平方米,摆着两把布满锈斑的剃头椅,三张高低不齐的板凳,洗头的水槽上悬着一个水桶,水桶下有个孔,连着一根皮管,用于给客人冲头,冲头的热水从热水壶里倒进去,客人要是嫌不够热,就再往桶里倒一些。

理发店的店主叫“忠叔”,他的儿子小毛在店里当学徒,二十二岁,头却已经秃了。店门口摆着一口煤炉,锅盖咚咚咚被蒸汽顶起来,锅里炖的是当归和鹿鞭,补肾,是巷子里的老中医开的方子,能治秃。忠叔总抱怨儿子爱美,剃头的手艺一直没有长进。在这家理发店,花上五块钱,即可享受到的服务包括:洗头、剪头、修眉、修鼻毛、刮胡子。小毛没一样干得好,一次给一个客人修鼻毛,剪到了鼻肉,客人的鼻血染红了一大块围布。一次给客人刮胡子,用烫过热水的毛巾给客人软化下巴上的胡楂时,把客人的下巴都烫红了。

08

李玉梅走进理发店,走到剃头椅与嵌在木框里的镜子中间,对着铜黄色的镜子捋了捋刘海儿。她的脸胖了,额头和眼角长了皱纹,她用手在额头上的皱纹处搓了搓,又锁起眉心,抱怨老忠的镜子没擦干净。

忠叔说:“改天来我这做个波浪,显瘦显年轻。”

李玉梅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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