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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物本·北京散文《四九城里的风流岁月》2
作者: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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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转载】读物本 / 现代字数: 5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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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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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节选自散文集《北京:四九城里的风流岁月》,从北京的风景、风俗、吃食、人物和对北京难以割舍的情感方面,展示百年间都城京华的盛景与风情。由孙晔收集整理,如侵联删。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4-11-13 06:48:25
更新时间2024-11-13 06: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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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碧云寺的秋色

钟敬文

 

1

这几天,碧云寺的秋意一天天浓起来了。

寺门口石桥下的水声,越来越显得清壮了。晚上风来时,树木的呼啸,自然不是近来才有的,可是,最近这种声响更加来得频繁了,而且声势是那么浩大,活像冲近堤岸的钱塘江的夜潮一样。最显著的变化,还在那些树木叶子的颜色上。

 碧云寺是一个大寺院。它里面有不少殿塔、亭坊,有许多形态生动的造像。同时,它又是一个大林子。在那些大小不等的院子里,都有树木或花草。那些树木,种类繁多,其中不少还是活上了几百岁的参天老干。寺的附近,那些高地和山岭上,人工种植的和野生的树木也相当繁密。如果登上金刚宝座塔的高台向四周望去,就会觉得这里正是一片久历年代的丛林,而殿堂、牌坊等,不过是点缀在苍翠的林子里的一些建筑物罢了。

 

2

我是旧历中秋节那天搬到寺里来的。那时候山上的气温自然已经比城里的来得低些。可是,在那些繁茂的树丛中,还很少看到黄色的或红色的叶子。秋色正在怀孕呢。

 约略半个月过去了。寺里有些树木渐渐开始在变换着颜色。石塔前的几株柿子树,泉水院前面院子里那些沿着石桥和假山的爬山虎,它们好像先得秋意似的,叶子慢慢地黄的黄,赤的赤了。可是,从碧云寺的整个景色看来,这不能算是什么大变化。绿色的统治基本上还没有动摇,尽管它已经走近了这种动摇的边沿。

 

3

到了近日,情景就突然改变了。黄的、红的、赤的颜色触目都是。而且它来得那么神速,正像我们新中国各方面前进的步子一样。我模糊的季节感被惊醒过来了。

 在那些树木里变化最分明的,首先要算爬山虎。碧云寺里,在这个院子,在那个院子,在石山上,在墙壁上……我们都可以看见它那蔓延的枝条和桃形及笔架形的叶子。前些时,这种叶子变了颜色的,还只限于某些院子里。现在,不论这里那里的,都在急速地换上了新装。它们大都由绿变黄,变红,变丹,变赤……我们要找出它整片的绿叶已经不很容易了。

 

4

叫我最难忘情的,是罗汉堂前院子里靠北墙的那株缠绕着大槐树的爬山虎。它的年龄自然没有大槐树那么老大,可是,从它粗大的根干看来,也绝不是怎样年轻了。它的枝条从槐树的老干上向上爬,到了分叉的地方,那些枝条也分头跟着枝丫爬了上去,一直爬到它们的末梢。它的叶子繁密而又肥大 (有些简直大过了我们的手掌),密密地缀满了槐树的那些枝丫。平常的时候,我们没有注意到它跟槐树叶子的差别。因为彼此形态上尽管不同,颜色却是一样的。

5

几天来,可大不同了。槐树的叶子,有一些也渐渐变成黄色,可是,全树还是绿沉沉的。而那株爬山虎的无数叶子,却由绿变黄,变赤,在树干上、树枝上非常鲜明地显出自己的艳丽来。特别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深红的、浅红的、金黄的、柑黄的……叶子都闪着亮光,人们从下面向上望去,每片叶子都好像是透明的。它把大槐树也反衬得美丽可爱了。我每天走过那里,总要抬头望望那些艳丽的叶子,停留好些时刻,才舍得走开。

 

6

像这样地显明而急速地变化着颜色的,除了爬山虎,当然还有别的树木。释迦牟尼佛殿前的两株梧桐,弥勒佛殿前的那些高耸的白果树,泉水院前院石桥边的那株黑枣树……它们全都披上黄袍了。中山纪念堂一株婆罗树的大部分叶子镶了黄边,堂阶下那株沿着老柏上升到高处的凌霄花树,它的许多叶子也都变成咖啡色的了。……

 碧云寺的附近,特别是右边和后面的山地上,那些柿子树和别的许多树木……我们就近望去,更是丹黄满眼了。

 

7

自然,寺内外那些高耸的老柏和松树之类,是比较保守的,尽管有很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刀锈色,可是,它们身上那件墨绿袍子是不肯轻易褪下的。许多槐树的叶子,也改变得不踊跃。但是,不管怎样,现在,碧云寺的景色却成为多彩的了。这里一片黄,那里一片赤……不像过去那样,到处都只见到青青绿绿的。

这种景象,自然地叫我们想起那春夏之间群花盛开的花园来。可是,彩色的秋林,到底有它自己特别的情调和风格。它的美景是豪壮的、庄严的。花园的美不能代替它,也不能概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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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古代的诗人,多喜欢把秋天看作悲伤的季节。“悲秋”,是我们古诗歌传统上一个最常用的名词。引起诗人们伤感的自然现象,当然不是单纯的,草木的变色和零落,却可以说是当中有力的一种。我们知道,过去许多“悲秋”的诗篇或诗句,多半是提到“草木黄落”的景象的。

其实,引起人们的伤感,并不一定是秋天固有的特性。从许多方面看,它倒可以说是叫人感到愉快的一种时辰。在农业经济上,秋天是收成的季节;在气候上,在一般自然景色上,秋天也是很可爱的(这,你只要把它去跟接着来的冬天比一比就得了)。古人所谓“春秋佳日”,绝不是没有根据的一句赞语。

 

9

我们还是谈谈叶子变色的话罢。

 在夏天,草木的叶子都是绿油油的,这固然象征着生长,象征着繁荣。但是,从视角上说,从审美的眼光上说,它到底不免单调些。到了秋天,尤其是到深秋,许多树木的叶子变色了,柿红的、朱红的、金黄的、古铜色的、赭色的,还有那半黄半绿,或半黄半赤的……五颜十色,把山野打扮得像个盛装的姑娘。加以这时节天色是澄明的,气候是清爽的。你想想,它应该怎样唤起人们那种欢快的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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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们晓得古代诗人所以对秋风感喟,见黄叶伤情,是有一定的社会生活的原因的。在过去的社会里,诗人们或因为同情人民的苦难,或因为叹惜自己阶级的衰败,或因为伤悼个人遭逢的不幸……那种悲哀的心情,往往容易由某些自然现象的感触而发泄出来。加以他们对自然、社会的知识的局限,就更加强了这种情思的表现。他们对于变色或凋零的草木感到悲伤,主要的原因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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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造成过去诗人哀感的那种社会根源,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人们对于事物也有了比较正确的认识能力。今天,我们的诗人,我们的广大人民,都以饱满的精神,健康的思想,参与着雄伟的新社会建设工程。美好的自然景象,对于我们只有激起欢乐的情怀。旧诗词中那种常见的哀愁,跟我们的诗的灵感是缺少缘分的。

就说在古代,也并不是所有的诗人,或诗人们的一切作品,对于那些变了色的叶子都是唉声叹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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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句),这固然是明白地颂扬红叶的美丽的。“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苏轼句),诗人对于那种江南秋色,不正是带着羡慕的神气吗?此外,如像“红树青山好放船”(吴伟业句)、“半江红树卖鲈鱼”(王士祯句)……这些美丽的诗句,都不是像“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那样饱含着哀伤情调的。大家知道, “现在”跟“过去”是对立的。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们又有着一脉相连的源流。因此,即使是生活在旧时代里的诗人,对于某些事物也可以具有一定的正常感情。我们没有权利判定,过去一切诗人对于红叶和黄叶的美,都必然是色盲的。

 

13

我不是什么老北京。可是,凭我这些年来的经验,我敢大胆地说,秋色是北京最可爱的一个季节,尽管我们还嫌它的日子短了些。当这房子里火炉还没生火,气候凉爽可是并不寒冷的时候,观览香山一带(包含碧云寺在内)自然的丰富色彩,正是北京市民和远方游客一种难得的眼福。让古代那些别有怀抱的伤心人,去对叶子叹息或掉泪吧!我们却要在这种红、黄、赤、绿的自然色彩的展览中,做一个纵情的、会心的鉴赏家!

 

北平的春天

周作人

 

14

北平的春天似乎已经开始了,虽然我还不大觉得。立春已过了十天,现在是七九六十三的起头了,布衲摊在两肩,穷人该有欣欣向荣之意。光绪甲辰即一九〇四年小除那时我在江南水师学堂曾作一诗云:

一年倏就除,风物何凄紧。百岁良悠悠,向日催人尽。既不为大椿,便应如朝菌。一死息群生,何处问灵蠢。

 但是第二天除夕我又做了这样一首云:

 东风三月烟花好,凉意千山云树幽。冬最无情今归去,明朝又得及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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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是一样的不成东西,不过可以表示我总是很爱春天的。春天有什么好呢,要讲它的力量及其道德的意义,最好去查盲诗人爱罗先珂的抒情诗的演说,那篇世界语原稿是由我笔录,译本也是我写的,所以约略都还记得,但是这里誊录自然也更可不必了。春天的是官能的美,是要去直接领略的,关门歌颂一无是处,所以这里抽象的话暂且割爱。

且说我自己的关于春的经验,都是与游有相关的。古人虽说以鸟鸣春,但我觉得还是在别方面更感到春的印象,即是水与花木。迂阔地说一句,或者这正是活物的根本的缘故罢。小时候,在春天总有些出游的机会,扫墓与香市是主要的两件事,而通行只有水路,所在又多是山上野外,那么这水与花木自然就不会缺少的。

 

16

香市是公众的行事,禹庙南镇香炉峰为其代表。扫墓是私家的,会稽的乌石头调马场等地方至今在我的记忆中还是一种代表的春景。庚子年三月十六日的日记云:

晨坐船出东郭门,挽纤行十里,至绕门山,今称东湖,为陶心云先生所创修,堤计长二百丈,皆植千叶桃垂柳及女贞子各树,游人颇多。又三十里至富盛埠,乘兜桥过市行三里许,越岭,约千余级。山中映山红牛郎花甚多,又有蕉藤数株,着花蔚蓝色,状如豆花,结实即刀豆也,可入药。路皆竹林,竹萌之出土者粗于碗口而长仅二三寸,颇为可观。忽闻有声如鸡鸣,阁阁然,山谷皆响,问之轿夫,云系雉鸡叫也。又二里许过一溪,阔数丈,水没及骭,舁者乱流而渡,水中圆石颗颗,大如鹅卵,整洁可喜。行一二里至墓所,松柏夹道,颇称闳壮。方祭时,小雨簌簌落衣袂间,幸即晴霁。下山午餐,下午开船。将进城门,忽天色如墨,雷电并作,大雨倾注,至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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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重提,本来没有多大意思,这里只是举个例子,说明我春游的观念而已。我们本是水乡的居民,平常对于水不觉得怎么新奇,要去临流赏玩一番,可是生平与水太相习了,自有一种情分,仿佛觉得生活的美与悦乐之背景里都有水在,由水而生的草木次之,禽虫又次之。我非不喜禽虫,但它总离不了草木,不但是吃食,也实是必要的寄托,盖即使以鸟鸣春,这鸣也得在枝头或草原上才好,若是雕笼金锁,无论怎样的鸣得起劲,总使人听了索然兴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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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休烦絮。到底北京的春天怎么样了呢,老实说,我住在北京和北平已将二十年,不可谓不久矣,对于春游却并无什么经验。妙峰山虽热闹,尚无暇瞻仰,清明郊游只有野哭可听耳。北平缺少水汽,使春光减了成色,而气候变化稍剧,春天似不曾独立存在,如不算它是夏的头,亦不妨称为冬的尾,总之风和日暖让我们着了单袷可以随意徜徉的时候是极少,刚觉得不冷就要热了起来了。不过这春的季候自然还是有的。

19

第一,冬之后明明是春,且不说节气上的立春也已过了。第二,生物的发生当然是春的证据,牛山和尚诗云,春叫猫儿猫叫春,是也。人在春天却只是懒散,雅人称曰春困,这似乎是别一种表示。所以北平到底还是有它的春天,不过太慌张一点了,又欠腴润一点,叫人有时来不及尝它的味儿,有时尝了觉得稍枯燥了,虽然名字还叫作春天,但是实在就把它当作冬的尾,要不然便是夏的头,反正这两者在表面上虽差得远,实际上对于不大承认它是春天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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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还是爱北平的冬天。春天总是故乡的有意思,虽然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至于冬天,就是三四十年前的故乡的冬天我也不喜欢:那些手脚生冻瘃,半夜里醒过来像是悬空挂着似的上下四旁都是冷气的感觉,很不好受,在北平的纸糊过的屋子里就不会有的。在屋里不苦寒,冬天便有一种好处,可以让人家做事:手不僵冻,不必炙砚呵笔,于我们写文章的人大有利益。北平虽几乎没有春天,我并无什么不满意,盖吾以冬读代春游之乐久矣。

 

故都的秋

郁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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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混混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状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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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说到了牵牛花,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牵牛花底,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

 

23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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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蝉的衰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全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听得到的。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像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像样。

在灰沉沉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晴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着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的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地说:“唉,天可真凉了——”“可不是么?一层秋雨一层凉啦!”

 

25

北方人念阵字,总老像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北方的果树,到秋来,也是一种奇景。第一是枣子树;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地长大起来。像橄榄又像鸽蛋似的这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间,显出淡绿微黄的颜色的时候,正是秋的全盛时期;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

 

 26

有些批评家说,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着很浓厚的颓废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颂赞秋的文字特别的多。但外国的诗人,又何尝不然?我虽则外国诗文念得不多,也不想开出账来,做一篇秋的诗歌散文钞,但你若去一翻英德法意等诗人的集子,或各国的诗文的Anthology 来,总能够看到许多关于秋的歌颂与悲啼。各著名的大诗人的长篇田园诗或四季诗里,也总以关于秋的部分,写得最出色而最有味。足见有感觉的动物,有情趣的人类,对于秋,总是一样地能特别引起深沉,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来的。

27

不单是诗人,就是被关闭在牢狱里的囚犯,到了秋天,我想也一定会感到一种不能自已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尝有国别,更何尝有人种阶级的区别呢?不过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28

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节选自《北京:四九城里的风流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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