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染

古风双人爱情苦本

此篇为“人间调色”系列第五部

作者：大师兄

美工：瑞贝塔

大唐糙汉营出品

特别鸣谢：卡门、阿凌、浅若如初（排名不分先后）

感谢以下cv为本篇作出的声音贡献：阿凌（梅母）、难大虾（降清官员）、颂一（仆人）、榴莲流奶牛角包（牙婆）、牛仔很忙（管家）。多谢大家的帮助。

 人物介绍：

梅绍明：三十二岁，男，举人出身，福王朱常洵的门客，李自成攻陷河南后，逃回南方老家，郁郁寡欢，说话轻柔有礼，性格懦弱善良。

陈芷兰：十七岁，女，陕西米脂人，幼时因家乡灾荒，被父母卖到扬州做瘦马，后被梅母派管家买来为梅绍明冲喜，性格清冷坚韧。

青楼环境音0:00

脚步声 0:02

牙婆：：姑娘拜客！姑娘往上走！姑娘转身…  0:02

管家：好了，婆子。我急着南行，这是定金，今日你们好好热闹热闹，明日卯时把瘦马送到… 0:09

鞭炮声 0:18

牙婆：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明日便是享福之日了 0:21

陈芷兰：喜从何来？不过是从木笼雉（zhi）鸡变成了金笼丝雀罢了。

牙婆：姑娘，这世道，离了笼子，我们女人还活得了吗？ 0:34

茶杯摔裂 0:56

马车徐徐前进 0:58

陈芷兰：（混响）我自六岁远离家乡，自此十余载大多都被养于内室习琴读书，江南秀丽的世界我竟也是第一次仔细观赏。（顿）原来“人相食”的惨剧并不是都有的，有的人命值得上一顿饱饭。

大门开启声 1:29

脚步声 1:35

陈芷兰：（头盖红绸，听到有人进门，心里紧张，呼吸变快。）

梅绍明：拿去盖头吧，怪闷的。

衣服摩擦声 1:47

梅绍明：（怔了一下）芙蓉不及美人妆，只是瘦的过了头，倒…也让人怜惜。（顿）你去扬州多少年了？

陈芷兰：回老爷的话，奴婢六岁后便到了扬州，如今已有十一载。

梅绍明：还未知芳名上下？

陈芷兰：回老爷，奴婢姓陈，上芷下兰。

梅绍明：（思考）芷兰，芷兰，沅（yuán）芷湘兰，（轻笑）你担得起这个名字么？

陈芷兰：老爷说担得起，奴家就担得起。

梅绍明：（轻笑）好伶俐的丫头，更衣歇息吧。

转场 2:48

陈芷兰：（混响）他与牙婆说的老爷不一样，眉发颜色看去确有垂老之相，可五官瞧去只是青年，牙婆说这种叫做愁苦师爷，是二等相公，只因他们总是吃多了酒，醉醺醺的评说朝政，不如盐商老爷来得实在。（顿）他正握着我的手腕，时紧时松，我没来由的脸上发红，暗暗撤了一点。

梅绍明：怎么了？不喜欢这样么？

陈芷兰：不是，老爷握的手痒。

梅绍明：那我握紧一点就不痒了。（顿）听你说话我总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你不是南方人吧？

陈芷兰：奴婢是北方人，来了扬州十余载，也未学会轻柔的南方腔调。

梅绍明：无妨，各有各美。你是哪里人？

陈芷兰：我是陕西人。

梅绍明：（音调突然上扬 ）陕西人？陕西哪里？（手握得更紧了）

陈芷兰：（吃痛）老爷，您…

梅绍明：（打断，急切）你是哪里人？快说！

陈芷兰：我是…我是米脂人。

梅绍明：（坐起身，惊呼失声）什么？（从床上跌落，cv自己模拟一声重响）

陈芷兰：（坐起身子）老爷，怎么了？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么？

梅绍明：（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失神喃喃）好啊，追到这里来了！

陈芷兰：（下床）老爷，到底怎么了？奴婢有错，请您只管责罚！

梅绍明：（大喊）掌灯！掌灯！来人呐！快扶我出去！

推门声 4:44

仆人：老爷！您没事儿吧！ 4:45

梅绍明：（打个巴掌，疯癫大喊）畜生！快背我出去！闯贼追过来了！闯贼…（一口气未喘匀，晕倒过去）

陈芷兰：老爷！老爷！

转场 5:03

庭杖声 5:06

梅母：你这狗奴才，让你给少爷买女冲喜，结果又把少爷气病了！给我使足力气，狠狠的打！ 5:06

陈芷兰：（混响）带我回来的管家被太夫人狠狠的责打了一顿，只因我是米脂人，和闯王是同乡。半年前，大顺军占领河南，将福王府囤积的粮食尽数发给百姓赈灾。那时老爷正在福王手下谋事。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逃出生天，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据传闻，福王被闯王混着鹿肉煮了，分发给了官兵。我是不信的，一个穷苦出身，带百姓吃饱饭的人，对人命不会如此漠视。（顿）我解开绑着嫁箱的红绸，悬在了梁上。

椅子摔倒声 6:12

转场 6:16

汤匙声 6:21

梅绍明：你醒了？

陈芷兰：老爷万福。

梅绍明：不用行礼了。（顿）为何要寻短见?

陈芷兰：奴婢触怒老爷，无颜面留在府中。

梅绍明：（挥挥手）这…不是你的错。（顿）你是崇祯元年生人对么？

陈芷兰：是。

梅绍明：崇祯元年陕北大旱，收成减半；崇祯二年全陕大旱，颗粒无收，你父母定然是无有了生路，才不得已把你卖到扬州去的。你是苦命人，生为大明百姓，都想安居乐业，又何必加上闯贼的谋逆之罪呢？

陈芷兰：（沉默片刻，下定决心）可我…不觉得他是贼！

梅绍明：（狠狠的盯着）你好大的胆子！

陈芷兰：（苦笑）今日侥幸不死，难道日后就不会死么？闯王让穷苦人吃上了饭，为什么是贼呢？真正的贼在府衙里高高坐着，偷走了百姓的命！

梅绍明：（沉默片刻）你说的没错，大明官场蠹（dù）虫遍布，可自古起义者成事的有几个？李闯的“均田免赋”笼络了穷人，可是他手底下的军官倒行逆施，任意杀戮，终究还是会像之前那些流贼一样被人推翻！

陈芷兰：他们杀的都是你们这样的士绅地主，难道你们手里惨死的百姓还少么？

梅绍明：（怒）你大胆！皇上已经开释督师孙传庭，各路勤王兵也都北上支援，是赢是输不久便知分晓。

陈芷兰：那为什么要救我？

梅绍明：我说了，你是苦命人。（顿）我也是苦命人。

陈芷兰：（冷笑）您何苦之有？田产遍野，奴仆无数，难道您也吃不上饭么？

梅绍明：（沉默片刻）我梅氏一族，自成祖以来酷爱丹青，尤擅梅花，我天资有限，又醉心功名，所以心不在此。（骄傲）没想到幼子成焕年仅七岁，在画梅上便颇有造诣。可惜崇祯七年，成焕染天花而亡，我夫人也随之而去。我们三人无夫妻父子之缘，因此我在后院种了一片梅花纪念他们。可转年一场洪水就冲的这里七零八落，只余下两棵苟延残喘。至此我心神俱失，孤身北上谋仕途，却眼睁睁看着江山破碎，更身处河南惨剧之中，侥幸逃生的残命也是宛如枯木。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我的命比你好么？

陈芷兰：（沉默片刻）我从未有过亲近之人，更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因此不觉得您苦。

梅绍明：你父母还有消息么？

陈芷兰：不知不问不寻，卖我求生之人，即使心知其苦，也绝不挂念。

梅绍明：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陈芷兰：（愣了一下）谢谢您今日救了我，可你能守我一辈子么？再有机会，我还是会寻短见的。

梅绍明：（轻笑）奈何桥难过，过了这一世，难道下一世就好过么？在这深宅大院，你死了，连声叹息也换不来，值么？

陈芷兰：（沉默）

梅绍明：我给你打个赌，三个月内，如果李自成还能肆意横行，我就给你盘缠，放你离开这里。

陈芷兰：此话当真？

梅绍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食言。

展开纸张声 0:00

陈芷兰：这颜色很像梅树。

梅绍明：这叫“梅染”，将梅树的树皮、树心细细捣碎，煮成染液，几经浸泡后加石灰使其生色。此颜色用来染布，有一种淡雅素净之感，隐隐然有梅花之骨。我梅氏一族，喜欢用其作画，画出来的梅花也更加生动。你试试看。

脚步声 0:35

仆人：老爷，苏州杨廷儒杨大人来访。 0:37

梅绍明：好，知道了。（顿）我去去就来。

陈芷兰：哪有教人教到一半的？

梅绍明：画梅花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才有其形，之后你还要磨练心志而求其意，急什么？

陈芷兰：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难道您说的不做数？

梅绍明：（轻笑）自然做数，只要你赢了，这劳什子梅花你也不用学了。

脚步声 1:13

 转场 1:14

下雨声 1:17

推门声 1:20

（接下来此段梅绍明在失神的状态里。）

梅绍明：（怔怔的望着桌台，浑身湿透，面无人色。）

陈芷兰：天色这么晚，我当您不回来了呢。（惊呼）怎么都湿透了？

衣服摩擦声 1:34

梅绍明：（突然抓住陈芷兰的手）拿着这些钱，明日就走吧。（蹒跚地走到桌台前坐下）

陈芷兰：老爷，出什么事了？

梅绍明：（怔怔）三月十九，京师陷落，皇爷在煤山自缢而亡，李自成赢了。

一声惊雷 1:59

陈芷兰：（惊讶到说不出话）

梅绍明：（怔怔）我不是自己逃出河南的，福王府大火通天，闯贼们堵的水泄不通，震耳欲聋间大门就倒了。一个兵抓住我就打，打了几下后，我屎尿就溺在了身上，跟来的李岩认出了我，他和我有故交，因此把我放了。可我今天想，倒不如直接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陈芷兰：老爷，我先伺候您换衣服吧，莫要着凉了。

梅绍明：（喃喃不理她）或者我就该投河自尽的，我真傻，早该知道，守不住洛阳，就守不住京师，我要回去。（站起来往外走）

陈芷兰：老爷！您去哪？

梅绍明：（情绪激动）我去求福王，福王府里的粮堆如山，我去求他放一点给灾民，灾民吃饱了就不会闹事了。

陈芷兰：您醒醒！福王死了！

梅绍明：（怔怔）他没死，他就坐在那呢，那个王座还是神宗皇帝赏给他的！（往外跑）

陈芷兰：老爷！

跑步声 3:31

挥动农具砸向梅树 3:32

梅绍明：（大喊）你起来！灾民吃饱了就不闹事了！王爷！你起来啊！（开始大哭）

陈芷兰：（披衣服盖到他身上）咱们回去吧。

梅绍明：（哭泣）我求过他，可他骂我是闯贼余孽，明明一斗粮食就能救活无数百姓，为什么不给他们！这就是欺民的代价吗！（把头埋在陈芷兰怀来呜咽哭泣）

陈芷兰：（混响）他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湘茵姐姐私通了马夫胡二，生下的儿子被牙婆裹上料草丢进了小秦淮河。那天也如今天这般下了大雨，湘茵姐姐在雨中顺着河道奔跑，哭喊之声让人胆寒落泪。丧国之痛与丧子之痛在我听来毫无区别，或许他也是个苦命人吧。

转场 4:59

汤匙声 5:04

梅绍明：（虚弱）你为什么不走？

陈芷兰：我想画完梅花再走，两棵梅树都被从中间劈开了，怕是活不了了。

梅绍明：毁了好，陛下死社稷，还要君子做什么？

陈芷兰：您也要随皇上而去么？

梅绍明：（沉默）

陈芷兰：京师陷落，不是还有留都南京么？我在扬州时，听闻来往的客人都对南京的史大人称赞有嘉，或许…皇上驾崩后，南京大臣可以主持大局？我不懂国事，若说的不对，请您见谅。

梅绍明：你担心我会寻死？你…怕我轻生？

陈芷兰：我…只是觉得可惜。

梅绍明：可惜？

陈芷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在河南所遇，应是这世间最凶险之情。艰辛困厄都得以逃出生天，如今却要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殒命，我觉得不值。

梅绍明：成仁取义，孔孟所传。君父秉持大节殉国，吾虽不及忠烈之才，但梅氏一族深受国恩，应以死报。大丈夫处世之道，你不会明白的。

陈芷兰：我不明白，因为您嘴里的“君父”并没有给我什么“国恩”。我幼时，米脂县的孩童与独身者一出城外，便无踪影，皆会被饥民“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城外的尸坑，一个月内连挖三个，个个能埋百人有余！父母饿急者，不忍吃自家子嗣，就隔村易子而食。可“秦藩”明明富甲天下，拥资数百万，怎么偏偏饿死病死，妻离子散的是我们呢？藩王士绅霸占着土地，朝廷强征着饷银徭役。为这样的君父，为这样的朝廷殉死，我觉得不值。

梅绍明：（沉默一会）梦断乡关之路，魂销沟壑之填。（顿）我们永远不会互相理解，你还是走吧。

陈芷兰：那您要答应我，不能寻死。

梅绍明：（苦笑）你又何苦管我？我这条命你无权定夺。

陈芷兰：我当然无可定夺，可苦命人选择自投死路便是懦夫！

梅绍明：（微怒）你…

陈芷兰：您说我们都是苦命人，您不让我死，却自己去死，这不是背信弃义，不是懦夫么？

梅绍明：（被逗笑）你个丫头，倒是很会激将法。你是舍不得我死，还是想激怒我杀你？

陈芷兰：无论哪一条，只要您做了，就都是输了。

梅绍明：我本来…就输了。（沉默片刻）明天，你去找管家移几棵梅树过来，梅染不多了，咱们养活了它们，明年做新的梅染好不好？

陈芷兰：（微喜）您的意思是…

梅绍明：我的意思是，起码要活过今年。

下雨声 0:00

脚步声 0:05

陈芷兰：老爷？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做什么？

梅绍明：（故作神秘）我来给你送饭。

陈芷兰：（惊讶）怎能劳烦您亲自来送？

打开食盒声 0:18

陈芷兰：粥？

梅绍明：快尝尝，看看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陈芷兰：（喝粥）我糊涂了，老爷，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梅绍明：（轻笑）这是米脂的小米熬的粥，晶莹明亮，质粘味香。这些年战乱丛生，这些小米得来不易，我差人都送过来，你留着自己吃吧。

陈芷兰：（心下一动）多谢老爷，可是您忘了件事。

梅绍明：什么事？

陈芷兰：奴婢已离家太久，早就是南方口味。而且…在米脂的时候，我是吃不起小米的。

梅绍明：（尴尬）无妨，小米养胃也养人，吃着熨帖就行。

陈芷兰：还是多谢老爷挂念。（顿）不知联系南京之事可有下文？

梅绍明：我广发信函给几社旧友查听南京形势，如今史大人主持大局，寻觅先皇子嗣继承大统，（兴致满满）一切皆有转机，若得到回信，我就要北上南京了！

陈芷兰：这是好事，提前恭贺老爷。

梅绍明：可能就在这几个月了，你收拾一下跟着我一起北上。

陈芷兰：（沉默）

梅绍明：怎么了？

陈芷兰：您说的话还做数么？

梅绍明：（突然明白，神色黯然）当然做数，如今你已学会画梅，自然再无留你之理。

陈芷兰：多谢老爷成全。

梅绍明：新的梅树还未长成，旧的那两棵虽然死了，做梅染已经足够，我做完了，你再走。（顿）可以么？

陈芷兰：老爷肯放我出去已是天大的恩赐，奴婢当然愿意。

梅绍明：你要去哪里？回米脂？

陈芷兰：米脂大灾致我漂泊无依至今。我不会回去了。

梅绍明：漂泊无依，这里对你终究什么都不是呀。

陈芷兰：这里是座金贵奢华的牢笼，而我只是只麻雀。

梅绍明：那我呢？

陈芷兰：您是老爷。

转场 3:38

烟花声 3:44

陈芷兰：（混响）之后几日，他不再来。下人说，南京立了老福王之子登基称帝，派特使来邀请老爷回朝。平日里安静的宅院忽然热闹了起来，喝酒声、嬉闹声，恭贺声，恍惚间我竟似回到了扬州，闻到的纸醉金迷亦如从前。

夜晚蝉鸣 4:30

脚步声停 4:32

（陈芷兰察觉屋外有人，起身开门）

开门声 4:36

陈芷兰：老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梅绍明：（微醺）我吃了酒，怕惊到你。我…可以进去么？

陈芷兰：我给您倒茶醒酒。

转场 4:59

倒水声 5:02

梅绍明：（心情沉重）承天之佑，小福王死里逃生，已在南京群臣拥扶下登基，如今宣我回朝效力。风云突变，竟似变了味儿。史大人不知为何被赶出了内阁，跑到你的故地扬州做督师。原凤阳督师马士英连同几位将领平白无故的／多了拥立之功，最可笑的是，原来的“阉党”阮（ruan）大铖（cheng）竟摇身一变成了朝廷重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看不明白。

陈芷兰：（轻笑）我不懂国事，您说给我听，怕是对牛弹琴。

梅绍明：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他们看起来尊我敬我，可全是因为我与福王殿下…不，与当今圣上是旧相识，他们想攀龙附凤，得点好处罢了。（顿）我只敢对你说点知心话。

陈芷兰：（望着他看了一会儿）您头发乱了，我帮您梳一下。

梅绍明：好

梳子梳头声 6:56

梅绍明：（看着自己的头发纷纷落下，一边默默捡起，悠悠背诵）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声音颤抖）芷兰，你说我这颗头值多少钱？

陈芷兰：（惊）为什么这么说？

梅绍明：你还记得我是怎么逃出河南的吗？

陈芷兰：是李岩…（意识到）不…

梅绍明：我是李闯的军师救出来的，若我见了皇上，我该怎么说？或者…他们若本来就是要让我回去认罪的呢？

陈芷兰：不会的！当时事发突然，逃命无可厚非！圣上不也是自己跑出来的吗？

梅绍明：（沉默）

陈芷兰：（着急地说）若真的有危险就不要回去了。您说过起码要活过今年的！国家已经烂透了，何必……（自投罗网）

梅绍明：（打断）你担心我？

陈芷兰：（惊）我……

梅绍明：（笃定）你担心我。

陈芷兰：（慌乱）不…我是怕您…怕您有了闪失，就无人放我出去了。

梅绍明：现在也可以放你出去。梅染我已经做好一部分了。

陈芷兰：我……

梅绍明：算了，我一向不愿逼你。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个奇女子，一眼就洞察了我的为人。我确实是个懦夫。时至今日我才明白，那个北上谋官的我只是为了逃脱丧子之痛罢了。（顿）南京现在说什么“连虏平寇”，笑话，自万历至此几十年都没打赢的鞑子，都已经长驱直入了，还会和你平起平坐么？大厦将倾，无力回天了。我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陈芷兰：您的意思是…不回去了？

梅绍明：（突然）你想不想回扬州？

陈芷兰：扬州？

梅绍明：我把剩余的梅染都做完后，就你送回扬州好不好？宦海如烟，就此断绝吧。

陈芷兰：您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去？

梅绍明：没错，既然留不住你，难道不能跟着你去么？

陈芷兰：（沉默不答）

梅绍明：你……不愿？

陈芷兰：（摇头）不是我愿与不愿，我…不值得您这么做，我只是一个玩物，您不该把我看的这么重。

梅绍明：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离开这里后怕也是要去求死。

陈芷兰：求死？呵，我这条贱命，像之前一样。扯块红绸摔个茶杯，都可以死。哪里用得着求。

梅绍明：你之前是金丝雀，供人观赏把玩，死在笼子里是命中定数。可你如今是麻雀了，不愿死在牢笼里，广阔天地才是你的归处。

陈芷兰：（沉默片刻）那您呢？

梅绍明：我？

陈芷兰：您想同我一起回扬州，究竟是担心我这只麻雀受不住风雨，还是把我当做是您逃避世俗纷扰的借口！

梅绍明：（慌乱）你…此话从何说起，我是真的喜爱你，怜惜你，想和你厮守一辈子。

陈芷兰：您怜惜我还是怜惜自己虚无缥缈的命呢？

梅绍明：（皱眉）你什么意思？不妨说清楚！

陈芷兰：老爷，您确实是个苦命人，但我们不是一样的。您说了，少爷早逝让你泪干肠断，北上谋官，是十足的逃避。如今国土沦丧，您要跟我去扬州，（笑）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另一次逃避呢？

梅绍明：（急切）不，芷兰，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因为你…

陈芷兰：（厉声）你回答我！

梅绍明：（微怒失措）你大胆，你怎么这样和我说…你...你（坐下，语气变弱）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陈芷兰：（死心含泪）我在扬州那些年，多少还是听过一些故事的，风流书生为红颜寄情山水，转头来竟是把所有郁郁不得志归结于女子身上。这个世道女子的处境您也知道，不瞒您说，我从不爱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也从不信那些故事…

梅绍明：（打断）你我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我是个懦弱之人不假，可我不是个委罪于人的鼠辈！

陈芷兰：（伸手摸梅绍明的脸）所以您是个好人啊。您明明可以骗我的。可我问您的时候，（用手戳了一下梅绍明的胸膛）您心里迟疑了。

梅绍明：（站起来凝视着陈芷兰）我不会怪你的，我发誓！我梅绍明……

陈芷兰：（打断）可您会怪您自己！若有一天我们逃到天涯海角，您还是万念俱灰怎么办？像我一样，吊死在房梁上么！（顿）您逃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闭着眼逃出去的都是死局，要睁眼了。

梅绍明：（瘫坐回椅子上）哈哈哈哈，芷兰啊芷兰，你…也许是我一生唯一的知己。我…无话可说了。

陈芷兰：老爷…

梅绍明：不要叫我老爷了，我不再是你的老爷了。走之前，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陈芷兰：不，您永远都是老爷。

梅绍明：有没有想好，离开梅府后去哪里？我恳求你不要死。

陈芷兰：说出来不怕被您笑话，我在扬州时曾想过如有一日重归自由，便躬身田园，平日里教教乡村稚童读读书。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多学得几个字，就多有一些活命的可能。

梅绍明：很好，你的学问虽不深，但教人识字足够了。（低声）走吧，答应我，好好活着。

陈芷兰：您做好的梅染能给我一些吗？

梅绍明：（苦笑）要那劳什（shi）子做什么？

陈芷兰：我还要教孩子们画梅花，告诉他们，有个善良的人救了我，他想做很多事，他也努力做了很多事，他觉得做得不够，但在乱世里，他已经尽力了。

梅绍明：（笑）好，要多少我都给你。

转场 0:00

战场交战声  0:03

马鸣声后入词  0:09

陈芷兰：（混响）我最终也没回到扬州，次年四月二十二日，扬州城破，一个月后，南京陷落。我一路逃亡，最后在一个边陲之地安居了下来，这儿虽没有扬州的繁花似锦，倒是充满了天地辽阔的豁达。可我总在想，他怎么样了？

转场  0:52

大火燃烧0:53

降清官员：梅大人，快出来，房子要倒了！豫亲王说了，只要你归顺，一切都可以商量！1:01

梅绍明：（喝一口酒，喃喃说道）芷兰，我睁开眼了。

 房屋倒塌声 1:18

完结撒花

人间调色系列作品：

第一部《石青》 本号529159

编剧：雾里阿爸啵啵 ID:518325

第二部《曙红》本号871077

编剧：糊涂荼 ID:444397

第三部《余白》本号666683

编剧：a~芝士 ID:3812586

第四部《暮色》本号545105

编剧：阿凌 ID:189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