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梳头声》

出租屋的木地板总在午夜发出“吱呀”声。我蜷缩在被子里，数着天花板上霉斑的轮廓——这是我搬进这间老房的第三个月，也是“它”准时出现的第三个月。

十二点整，走廊传来梳头声，“沙沙，沙沙”，像有人用桃木梳划过打结的长发。我屏住呼吸，握紧枕边的剪刀。声音停在门口，接着是指甲刮擦木门的声响，“咔哒，咔哒”，每一下都像刮在我的神经上。门缝里渗进缕黑发，末端缠着颗生锈的发扣，那是上周我在床底捡到的。

突然，梳头声变了调，夹杂着女人的低笑。我猛地拉开灯，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墙角的旧衣柜门虚掩着，镜面蒙着层白雾。擦去雾气的瞬间，镜中映出个穿蓝布衫的背影，正对着镜子梳头，而我的影子，竟歪着头在镜外看她。

房东说，上一任租客是个唱戏的女人，住了半年就突然不见了，只留下满柜的戏服。我拉开衣柜时，一股脂粉混合着霉味的气息涌出来，最上层挂着件水红色的戏衣，领口绣着的牡丹已经发黑，袖口却叠得整整齐齐，像是刚被人穿过。

戏衣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穿戏衣的女人对着镜头笑，眼角的胭脂红得像血。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三月初三，与君别。”我把照片塞回口袋，转身时却发现戏衣的袖子正慢慢摆动，袖口扫过我的手背，传来冰凉的触感。

“帮我描眉好不好？”女人的声音从衣柜深处传来。我猛地关上柜门，后背撞在梳妆台，台上的眉笔突然自己滚到地上，笔尖对着门口的方向。弯腰去捡时，镜子里的戏衣女人正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支红烛，烛泪滴在我的脖颈上，烫得我皮肤发麻。

床底下总有响动。起初以为是老鼠，直到昨晚摸到团冰凉的东西，拽出来一看，是把断齿的桃木梳，梳齿间缠着几缕长发，黑得发亮。

我趴在床沿往下看，床底积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上印着串细小的脚印，从墙角一直延伸到床头。突然，只惨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来，指尖夹着朵干枯的白梅，花瓣簌簌往下掉。我抄起扫帚去打，手却猛地缩回，留下道抓痕在地板上，像用血画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