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斩首

 

（菜市口）

行刑官：今有咸宜观女道子鱼玄机，杀害婢女绿翘，人证物证确凿，依律判处斩首之刑。

行刑官：鱼玄机，本官仁厚，你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鱼玄机：这人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语气微疯癫状态）

行刑官：斩！

【令牌落地的声音，刀风】

 

第二幕

 

（暮春的下午，鱼玄机家中）

【敲门声】

温庭筠：请问，有人在家么？

【开门】

鱼幼微：你是？

温庭筠：在下温庭筠特来拜访长安诗童。

鱼幼微：温庭筠？！你就是那个温庭筠？

温庭筠：哦~~“那个温庭筠”？你倒说说我是哪个温庭筠？

鱼幼微：“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温飞卿啊。

温庭筠：哈哈，你便是长安诗童？

鱼幼微：我叫鱼幼微。

温庭筠：鱼幼微？好风雅的名字、好俊俏的模样。想不到风尘落魄的平康里，竟也出得这样灵秀的人物。

鱼幼微：幼微多谢师傅夸奖。

温庭筠：师傅？

鱼幼微：如此灵秀不可多得的人物，幼微知道师傅这样爱才之人一定会很愿意亲自教导的。

温庭筠：小丫头倒是机灵的很，你且先慢叫师傅，人说长安诗童五岁诵诗数百首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二岁便才惊京师，你可敢让我考上一考？

鱼幼微：有何不敢？请师傅出题。

温庭筠：来时路上江柳扶风、春絮如花，就以“江边柳”为题好了，若写得好，我便就收你为徒。

鱼幼微：师傅是名满京华的大才子、大诗人，说话要算话的！

温庭筠：自然，写的好，你便是我温庭筠的徒弟。

鱼幼微：好！江边柳……江边柳……有了！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庭筠：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好个“枝底系客舟”！ 音律优美、气韵清新，写的妙！写的妙啊

鱼幼微：这顽童之作可还入得了师傅的眼么？

温庭筠：长安诗童，果然不负盛名！

鱼玄机：（混响）那年平康里的窄巷陋室，13岁的我初识温庭筠，这个大名鼎鼎的男人自此不再遥不可及。指点诗作、嘘寒问暖、帮衬家计，似慈父又如益友的关怀中，我不自查亦不能自拔的就这样深陷下去。不久之后，他远去襄阳，出任刺史幕僚……守着这份感情我等了他三年，只可惜……三年长安柳，良人非温郎……

 

第三幕

 

（初嫁人）

温庭筠：子安出身富贵，年方弱冠已身居高官，仪表堂堂与你正应了“天作之合”……他是惜才之人，你这般聪慧……他一定会好生待你……

鱼玄机：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以飞卿之才，竟然也难解其中诗情么？或是……懂了诗，却弃了情？

温庭筠：我一直只将幼微视做弟子……一日为师便终身为父……即便是情，也不过父女天伦而已。

鱼玄机：飞卿若是直言心声，为何不敢看我？

温庭筠：……幼微……你我之间何止鸿沟天堑……你又何苦逼我？

鱼玄机：逼你……呵呵……逼你？我鱼幼微一片情深，于你温飞卿竟然只是逃只唯恐不及的苦苦相逼？！三年……我等了你三年……眼见这长安城，花朝复花朝，怎奈何“辜负”二字？

温庭筠：幼微……你风华正茂，我却已年过半百……黄泉碧落只眼前事也……我若是应你，就是害了你……

鱼玄机：黄泉碧落，幼微不怕，他日君逝，黄泉路、奈何桥，我侍奉你左右，生不同衾、死同穴。

温庭筠：幼微……你这是何苦？

鱼玄机：苦？幼微不苦……“入骨相思知不知”，这份相思之苦怎比得上今日良辰美景、凤冠霞帔……自此便是琴瑟合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夫教子……

温庭筠：幼微……

鱼玄机：鱼幼微就此拜别师傅。

龙套：吉时到！

【鞭炮声】

鱼玄机：（混响）飞卿为我谋划了一切，除了爱情。他身持父辈之礼，亲手将我送上花轿……他以为从此我嫁做李家妇，便拥有了他所不能给的幸福。只是他没想到……这份碾碎了爱情的幸福婚姻竟然比爱情更加的脆弱和短暂。

【打骂、吵闹声渐入】

妒妇：打！给我往死里打！天生的狐媚子！会做了几首不成韵的淫诗就敢迷惑男人！狠狠的打！想进李家没这么容易！李亿！我告诉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鱼玄机：（混响）家有妒妇……鱼幼微纵使才惊于世，也只是李家的妾而已，不容于正室，镇日打骂我咬牙挨下……却终抵不过李亿的退让……

李亿：幼微，你且待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接你回家，咸宜观的老师太为人清正，人品也是极好的，你先跟了她修行，日后……

鱼玄机：（混响）三年，又是三年……不过是另一场空许枝头……那个许下承诺的男人早已不知身在何方……鱼幼微被遗弃在这清冷的咸宜观，再无人想起……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等不回李子安、等不来温庭筠，于是世间再没有一直苦等的鱼幼微，只剩下大张艳帜的鱼玄机……

 

第四幕

 

（鱼玄机26岁）

绿  翘：今日晨时闻喜鹊，昨宵灯下拜灯花；焚香出户迎潘岳，不羡牵牛织女家。……呵呵，师父写这样情浓意切的诗相赠，吕大官人看了不知道要多欢喜。

鱼玄机：若是有心者，谁人不吕郎？绿翘，把这些诗笺统统抛到江中去。

【诗笺入水的声音】

绿  翘：师父的这些诗笺流到下游，那些个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文人骚客又都要失了体统全到水中去抢了，想来，这场面一定热闹有趣！

鱼玄机：你倒是说说我鱼玄机这曲江诗笺比不比得上那王羲之的曲水流觞？

绿  翘：会有人为了抢一个糟老头的酒杯大打出手么？自然是师父更胜一筹！

鱼玄机：小丫头，跟了我这么久，诗文不见起色，倒是这张嘴越发的灵巧讨喜。早些回去准备招待捡到诗笺的公子们吧，鱼玄机诗文候教，自然不能慢待了客人。

绿  翘：（笑嘻嘻）绿翘遵命。

 

（咸宜观，鱼玄机宴宾客）

龙套甲：真人的才华艳冠于世，这曲江诗笺的情怀恐怕当世也无人能出其右啊……

众龙套：是啊，是啊

鱼玄机：（笑）那这一杯就敬各位怜惜玄机这份情怀。

龙套乙：早听闻真人才情出众，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是……果然是写得一手好诗。

鱼玄机：（笑）

绿  翘：（满酒）这位公子，那到底是诗好呢？还是人好呢？

龙套乙：这……这个……这……是……

绿  翘：是什么？是什么？！

龙套乙：是……是……是酒好！

众龙套：（哄笑）

鱼玄机：正是酒好，来，各位莫要辜负了好酒！玄机敬诸位！

龙套甲：有好酒，岂能无好乐？坊间传唱温庭筠，不如就来一首菩萨蛮如何？张兄，你自长安而来，可知温大才子有无新作？

龙套乙：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温先生年前因事得罪当朝权贵，被贬至方城，可怜他年老体病，竟客死途中……

【很清晰的杯盏落地的声音】

鱼玄机：（冷静）我累了，今晚就到这里，散了吧

【起身离开】

龙套甲：怎么回事？

龙套乙：谁知道啊？

龙套：她怎么了？……

鱼玄机：他死了……他死了……呵呵……他死了……

 

第五幕

 

（咸宜观花圃）

绿  翘：师父！你不好好在床上修养，跑到花圃做什么？哎呀！好端端的花怎么被糟蹋成了这样？！

鱼玄机：是我在为牡丹锄草。

绿  翘：这明明是茉莉花，哪是什么杂草？正含苞欲放呢，都被师父你当作草锄死了，真可惜。

鱼玄机：乱花迷人眼……倒不如只有牡丹独秀，开的纯粹。 

绿  翘：花事自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牡丹谢了正是茉莉妖娆，只有这样咸宜观的花圃才不会因谁的凋零而寂寞。

鱼玄机：呵呵，说的好，咸宜观从不寂寞，寂寞的向来只是鱼玄机……我就如这院中牡丹，一年年盛大绽放，却始终等不到那个可以折花的人。我等了他三年……不，是三年又三年……六年、七年、八年……我等了多少年？我到底等了他多少年？多少年？

绿  翘：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鱼玄机：绿翘！你说我到底等了他多少年？！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走时我种下一院子的牡丹……开了又谢了……现在牡丹的花期就要过了……他在哪？他在哪？飞卿……飞卿……

绿  翘：师父，你别这样，别这样！温先生在天有灵一定会来看你的……

鱼玄机：他会来？他真的会来？

绿  翘：会的！一定会的！

鱼玄机：对！他一定会来的！我这么爱他……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一定会来的……快！绿翘！快帮我把别的花草铲掉！乱花迷人眼！我怕他被迷住眼睛，找不到我！快帮我！我不要他看到别的花！他只能看我，他只能看我一个！

绿  翘：师父！

鱼玄机：啊！（恍然大悟）

绿  翘：师父？

鱼玄机：绿翘，师父待你如何？

绿  翘：如亲生母亲。

鱼玄机：那你为师父做件事好不好？

绿  翘：师父请吩咐。

鱼玄机：我是这过了花期的牡丹，你却正如含苞的茉莉……

绿  翘：师父……你……你要干什么？

鱼玄机：飞卿生性风流……他若见了豆蔻明媚的你，许就乱了在我身上的心……

绿  翘：师父你别吓绿翘……把花铲放下……别……别过来……

鱼玄机：好绿翘，师父求你，你去死好不好？师父把整个咸宜观都给你……你不要和我抢飞卿……绿翘，我的好绿翘，我等了他太久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埋在牡丹下面，让你死的好美好美……

绿  翘：师父……绿翘不敢……绿翘真的不敢……你别过来……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鱼玄机：这世间，弄花、赏花者众，而惜花、爱花者又有几个？如你我这样的女子，真倒不如将这灿烂春红……谢了去吧……

绿  翘：（惨叫）

鱼玄机：血……血……红的……血……好红的……衣服……红色的衣服……飞卿……飞卿你看到了吗？我这一身红衣……我大红的嫁衣等你娶我呢……凤冠霞帔……飞卿……你看到了吗？……哈哈……（大笑）

【闪回】

鱼幼微：（混响）师傅是名满京华的大才子、大诗人，说话要算话的……

温庭筠：（混响）自然，写的好，你便是我温庭筠的徒弟……

鱼玄机：（混响）他日君逝，黄泉路、奈何桥，我侍奉你左右，生不同衾、死同穴。

 

鱼玄机：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