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吴，三爷请假了，你赶紧过来一趟！”
“苟经理，你打错电话了吧，我是夜班！”
“废什么话，让你过来就过来，还想不想干了？”
挂断电话，我无精打采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瞥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十点，距离我下班睡下还不到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马上要还网贷，我真不想搭理这苟经理。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可解世间惆怅。
我叫吴勇，二十六岁，是一个灵车司机。
灵车，也就是专门拉死人的车。
一般的殡仪馆都会配备灵车，但还是有少数效益不好的殡仪馆为了节约开支，以单笔付款的方式联系灵车队运送尸体。
而我所在的万兴灵车队，就是这些殡仪馆的合作机构。
车队有七个司机，两个师傅，分为两班倒。
白班出车费用较低，为了尽快还清贷款的我选择了夜班。
三爷叫马三斗，是白班主管，七十多岁，是个光棍，从业四年从没请过假。
可就算三爷请假，白天不是还有三个人么，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来到车队，发现苟经理正靠在门口抽烟。
02
苟怀仁三十五岁，是个秃子，一双斗鸡眼从没正眼看过人，同事们背地里都叫他狗坏人。
这家伙欺软怕硬，对三爷和老刘毕恭毕敬，对我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是鼻孔朝天，一言不合就要扣薪水。
苟经理见我来了，立即把烟头仍在地上，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又从兜里掏出一盒华子准备拆开。
我赶紧摆手拒绝：“我刚抽过了，不用拆了！”
苟经理笑着说：“迟早都要拆的，你不抽我还要抽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解的问道：“苟经理，这一趟活儿为啥让我来呢，他们人呢？”
苟经理抽出一根华子递给我，又亲自给我点上，一边说道：“他们都出车了，夜班的老刘都跟着出去了，现在人手不够，只好把你喊过来了！”
“说吧，拉到哪里？”
我接过烟狠狠的抽了一口，高档香烟就是不一样，润喉还不呛嗓子。
尸体一般都是运到火葬场火葬，要么就是运到乡下土葬。
相较于去乡下，我更愿意去火葬场，方便快捷，路比较好走。
有些村子在山里面，而山里面的村子比较落后，车子没法开进去，家里又只剩下老弱病残。
这种情况，只能由我们背着尸体进村。
按照车队的规矩，我们不能拒绝。
苟怀仁吧嗒两口香烟，眯着眼说：“这次是大活儿，客户给五万块钱！”
03
五…五万？
我一口浓烟呛到嗓子眼儿，差点没被呛死。
平常拉一趟活儿，最多也就四五千块钱，再不济遇到土豪能拿到万把块！
苟怀仁拍着我的肩膀，有些不自然的说：“没错，五万块，如果搞定这一单，我给你两万！”
我每个月工资六千，还了车贷和房租水电，兜里面剩不到一千块钱。
平时同事叫我出去聚餐，我都只能腼腆的拒绝。
两万块钱，对一穷二白的我来说无疑充满了诱惑。
不等我说话，苟怀仁再次叼了一根烟在嘴里点上，他眉头微皱，似乎带着一抹焦虑。
苟怀仁的表情，让我心里升起了一抹疑虑。
这趟活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谨慎的问道：“苟经理，这死的是什么人？尸体要运到哪儿去？”
记得刚入行的时候，三爷和我说过，有三种尸体不能拉。
第一是上吊死亡的红衣女尸。
第二是胎死腹中的九月尸胎。
第三种残缺不全的尸体。
残缺不全的尸体很常见，多数都和刑事案有关。
也有工厂里面的机械打碎了尸体。
这三种尸体，是我们车队的禁忌，其实大多数殡仪馆并没这种规矩。
04
我当时问过原因，但三爷告诉我不要知道太多，有的事情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我心里有种预感，苟经理让我拉的这具尸体，肯定有问题。
果然，苟经理吸了一口烟说道：”死者是纸厂里面的维修师傅，维修机器的时候，学徒开了电闸，当场脑袋就给搅没了一半！“
脑袋没了一半，这就是三爷所说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苟经理，这趟活儿我接不了！”
虽然两万块钱很有诱惑力，但我还是打算遵循三爷的意思。
毕竟这种接触死人的活儿，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
“小吴啊，我知道三爷和你说了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那些？”
“咱车队成立七年了，啥时候出过事儿啊？”
“这样吧，只要你接了这趟活，五万块钱全给你！”
苟经理一双斗鸡眼紧紧的盯着我，眼神里甚至露出了哀求之色。
两万涨到五万！
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竟然变得这么大方？
其实苟经理说的没错，那套禁忌的说辞都是三爷自己编造的。
其他殡仪馆什么样的尸体都运，我也没听说过有人出啥事儿。
如果拿到这五万块钱，我就可还清贷款了。
苟经理见我犹豫不决，眼仁儿转了转说道：“小吴啊，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我也不强求你，这个月你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我找小赵去！”
小赵比我大两岁，曾经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连身份证都抵押给贷款公司了。
走投无路的小赵，在桥下躺尸了大半个月。
后来被老刘收回了车队。
这家伙只要有活肯定会接，他可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05
苟经理这话，无疑是把我往绝路上逼，要么接下这趟活，要么后半个月在家里歇菜。
眼瞅着都要过年了，我网贷还没还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这苟坏人抓住了我的软肋。
苟经理掏出手机翻通讯录，肯定是在找小赵的电话。
我一咬牙，抓住苟经理的手腕说：“让我来吧，赵哥最近接的活儿挺多的，让他休息休息！”
苟经理咧着嘴就笑了起来，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这就对了嘛，这趟活没你想的那么难，我还给你请了一个阴阳先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话音刚落，苟经理手中的电话响起来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的上面的电话备注的是李总。
“喂，李总，人找到了！”
“哎呀，李总啊，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嗯，好，我马上让小吴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苟经理眉开眼笑的看着我说：“小吴啊，你今天就开七号灵车的去吧！”
七号灵车？
“我们车队，哪儿来的七号灵车？”
06
车队只有六辆车，三辆金杯、两辆江铃、还有一辆奔驰。
我从没听说过什么七号灵车。
苟怀仁带我来到办公室，又从保险柜拿出一个黑匣子。
黑匣子上了锁，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项链，取下来后我才发现原来上面还吊着一把小钥匙。
打开木匣子上的锁，里面摆放着一把大众车钥匙。
苟怀仁又从抽屉里拿出仓库钥匙和一沓现金，“车在仓库里，这里是三万块钱，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在给你银行卡转两万！”
原本满脑子的疑问，在看见钱的同时，全都抛之脑后。
马上就要还网贷了，这笔钱刚好能解燃眉之急。
甚至，做完这一单，我可以用多余的钱去摆地摊，做点小本买卖。
我把钱收起来，接过车钥匙就往旧仓库走去。
车队仓库都是用来放汽车配件和杂物的。
07
在我入职当天，新仓库就已经建好了，所以我从没进过旧仓库。
来到仓库门口，汽车维修师傅老高一脸疑惑的问道：“小吴，你要进旧仓库？”
我晃了晃手中的仓库钥匙，无奈的说：“苟经理让我来开七号车！”
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老高眉头微微拧了拧。
我心里一紧，问道：“高师傅，这七号车有问题么？”
老高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啥问题，只是这辆车经常出故障，我建议你找三爷和刘师傅押车！”
作为一个拿了驾照五年的老司机，我自认技术没啥问题，就笑着说：“还是算了吧，三爷请假了，刘师傅上夜班，就不打扰他了！”
打开仓库大门，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虽说现在是冬天，但南方的冬天，即便是寒风也没这么冷。
我打了个寒颤，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高昂的运输费，从未出现过的七号灵车，还有老高那诡异的笑容。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走进仓库，映入眼帘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
大众T6，总长5.3米。
除了驾驶位和副驾驶，后面还有一排座椅，再后面的座椅被拆掉，用于放置装了尸体的棺材，冰柜。
08
让我惊讶的是，这辆车就好像刚从4s店提回来的一样，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轮胎毫无磨损，甚至一点泥土也没有。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传来微信的提示音。
拿出手机一看，是苟经理把客户的联系方式和定位发过来了，后面还附加了一条语音。
“小吴啊，赶紧过去吧，你要赶在晚上把尸体运回去！”
“我这就出发！”
回了一条语音，我把车开出了仓库。
开到门口的时候，老高提醒道：“小吴，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我按了一下喇叭回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永福殡仪馆开去。
永福殡仪馆路途也不是很远，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兴许是看见车牌号认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打底的胖男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吴师傅吧？”
胖男人从兜里掏出中华给我递了一支。
我也不客气，接过烟就点上，“你是死者家属吗？”
胖男人点头，伤心的说：“死者是我大哥！”
我吐出一口浓烟，故作惋惜道：“节哀顺变吧！”
为什么是故作惋惜？
09
我入职三年，接触过的死者家属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
就好像从外面哭丧的，该他工作的时候，他能哭得昏天暗地，一旦到了点，可以马上笑吟吟的喝酒打牌。
接下来，就是殡仪馆的人把尸体装上车。
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尸体用不着装冰柜，多数都是装进黑色塑料袋。
坐进车里后，胖男人给我塞了一张小纸条，“这是地址，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我，“我大哥就拜托你了！”
有钱不收是白痴，我接过红包，心里顿时一喜。
平时出车，也会收到额外的红包，大概就是让路上开平稳一点，让死者少受点罪。
所以我只要一捏，就能知道里面大概装了多少钱。
从红包大小和厚度来看，保守估计两千左右。
我态度立马变得热情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老哥放心，我一定把你大哥安全送到家！”
不过刚说完，我就意识到了胖男人似乎没打算跟我一起走。
我问道：“老哥不打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