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染血的嫁衣》
殡仪馆的停尸间总弥漫着福尔马林和劣质香烛的混合气味。我裹紧风衣,看着工作人员把表姑的遗体推进来——她昨天在试穿嫁衣时,从老衣柜顶上摔下来,后脑磕在妆镜角上,当场没了气。
表姑的脸盖着白布,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祖传的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缠枝莲纹,缝隙里嵌着暗红的污渍,像洗不掉的血。停尸台突然轻微震动,白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一角,我看见表姑的眼睛睁着,瞳孔里映出天花板的吊灯,灯光在她眼底慢慢变成暗红色,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墙角的老式座钟“当”地敲了一声,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我突然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低头发现表姑的手指动了动,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停尸台的不锈钢面上,晕开细小的红点。更诡异的是,她身上的寿衣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那件大红嫁衣,领口绣着的并蒂莲沾着新鲜的泥土。
工作人员说,表姑的遗物都放在老宅西厢房。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正午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房间里暗得像傍晚。靠墙的樟木衣柜敞开着,里面挂满褪色的旧衣服,最上层搭着件红嫁衣,正是表姑死前试穿的那件,领口的泥土还在,只是并蒂莲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像浸透了血。
衣柜镜面蒙着层灰,我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玻璃,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镜外的我明明没动,镜中人却缓缓抬起手,指向衣柜深处。我顺着方向看去,黑暗里露出半只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的凤凰眼睛是用黑珠子做的,正死死盯着我。
“帮我拉拉拉链。”表姑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我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梳妆台,台上的胭脂盒摔碎,暗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地,竟慢慢聚成个女人的轮廓。衣柜门“砰”地关上,锁孔里渗出粘稠的液体,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池。
表姑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三姨婆,在我小时候就疯了。村里人说她是撞了邪,整天抱着件破烂的嫁衣坐在门槛上,嘴里念叨着“该穿红鞋了”。此刻她就坐在老宅堂屋的太师椅上,头发像枯草般纠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嫁衣。
“它回来了……”三姨婆突然咯咯笑起来,枯瘦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六十年了,它终于找到新主人了。”她的指甲掐进我的皮肉,渗出血珠,滴在嫁衣的裙摆上,立刻被布料吸进去,在上面晕开朵暗红色的花。
里屋传来梳头的声音,“沙沙沙”,像有人在用桃木梳刮过打结的长发。我推开门,看见铜镜前坐着个背影,穿着那件红嫁衣,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她慢慢转过身,脸上蒙着块红盖头,盖头边缘绣着的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
“你看我美吗?”盖头下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我刚要说话,盖头突然飘落,露出张腐烂的脸,眼眶里爬满白色的蛆虫,嘴角却还挂着诡异的笑。三姨婆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手里举着把剪刀,尖端正对着我的后颈。
我挣扎着推开三姨婆,剪刀擦着耳朵飞过,钉在门框上,刀刃上立刻凝出层血珠。红嫁衣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铜镜里却映出她的轮廓,正一步步走向镜外的我。我抓起桌上的烛台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瞬间,无数细小的血珠从碎片里涌出,在地上聚成条血河,朝着堂屋的方向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