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72】
普本·枕头人
作者:𝄢褪黑素
排行: 戏鲸榜NO.20+
【联系作者】普本 / 近代字数: 35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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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角色6男2女
作品简介

一间审讯室里,作家卡图兰遭到指控,因为他小说中的可怕情节与正在城中发生的连环儿童虐杀案的手段极为相似。在两位警探的审讯过程中,卡图兰诉说起自己所写的那些黑暗故事:包着刀片的苹果;被砍下的小脚趾;活埋进棺材的病女孩;让人绝望的枕头人。。。这些故事,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密码,交织出一张愈发扑朔迷离的网。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1-07-12 12:28:39
更新时间2021-07-18 22:37:08
真爱榜
小手一抖,榜一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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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剧本角色

图波斯基

男,0岁

父亲是个酒鬼,儿子钓鱼淹死,既有童年阴影,也有丧子之痛,但这也是他对《枕头人》中的温暖能够有所感触的原因所在(第三幕中他表达了对《枕头人》故事的认可)。相比起来,他是全剧中内心最阴暗的一个人,做任何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又十分善于伪装,一直试图树立自己是个好警察的形象,可实际上其异常冷血,心理素质极

埃里尔

男,0岁

父亲从他8岁起就强奸他,最后他亲手用枕头杀死了他的父亲,被判定为自卫。他是一个具有暴力冲动的人,但内心深处还是善良与正义的,他痛恨一切虐待孩子的行为,所以希望通过警察这一职业惩罚所有妄图虐待孩子的人。他在剧中同样经历了“突转”,戏的前半部分,他痛恨卡图兰和迈克尔,因为他认定他们都是虐杀孩子的凶手,所

卡图兰

男,0岁

俩兄弟的童年看上去一个阳光一个黑暗,但其实,最终给他们带来的都是无法忘却的黑暗。救下了迈克尔的卡图兰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母,迈克尔的头脑受到智力受到永久影响,卡图兰在一边屠宰场负责清洗工作一边继续自己的作家生涯,虽然他写出来的故事已经注定是以黑暗和残酷为主。他们俩作为父母的试验品而存在,都是“教育实验

迈克尔

男,0岁

卡图兰写出那些虐杀儿童的小说,来自他童年阴影带来的黑暗灵感;迈克尔模仿故事杀掉两个小孩,也完全不是出自杀人的欲望,仅仅是想验证“故事是否真实”,他虽然智力受损,思维方式更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但记忆和理智却是清晰的,所以,他也会用“欺骗”的小伎俩,但不管如何,在经历了童年的巨大黑暗之后,他依然保持了

母亲

女,0岁

。。。

父亲

男,0岁

。。。

展开

枕头人

作者:马丁·麦克唐纳

译者:胡开奇

人物:图波斯基、卡图兰、埃里尔、迈克尔、母亲、父亲、男孩、女孩

第一幕

 

第一场

警察局审讯室。卡图兰坐在审讯室正中的桌前,双眼被布蒙住。图波斯基和埃里尔上场后坐到他的对面。图波斯基端着一个装着大卷卷宗的档案箱。

图波斯基:卡图兰先生,这是警官埃里尔,我是警官图波斯基,谁给你套上的?

卡图兰:什么?(图波斯基拿下卡图兰头上的蒙眼布。)

图波斯基:谁给你套上的?

卡图兰:哦,那个人。

图波斯基:你干嘛不拿掉?看上去很蠢。

卡图兰:我想我不该拿掉。

图波斯基:看上去很蠢。

卡图兰:(停顿)是的。

图波斯基:(停顿)我说过了,这是警官埃里尔,我是警官图波斯基。

卡图兰:我只想说,我完全尊重你们和你们的工作,我也乐意尽我所能配合你们。我绝对尊重你们。

图波斯基:嗯,很高兴听到这些话。

卡图兰:我不像那些……你知道吗?

图波斯基:那些什么?我不知道。

卡图兰:那些不尊重警察的人。我一生中从来没跟警察有过麻烦,从来没有。我……

埃里尔:你是说,在这之前从来没有。

卡图兰:啊?

埃里尔:我再说一遍。你是说,在这之前你从来没有跟警察有过麻烦。

卡图兰:我现在跟警察有麻烦了吗?

埃里尔:那你干吗在这儿?

卡图兰:我想,我在配合你们的询问。

埃里尔:那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喽。那我们带你来这儿就像是一次拜访,就像我们是你的朋友?

卡图兰:你们不是我的朋友,不是。

埃里尔:给你宣读了你的权利,把你从家里带来,蒙上了这条布,你觉得我们会对我们的好友干这种事?

卡图兰:我们不是朋友,不是的。但同样道理,我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埃里尔:(停顿)我揍扁你的狗头。

卡图兰:(停顿)啊?

埃里尔:我口齿不清吗?图波斯基,我口齿不清吗?

图波斯基:不,你没有口齿不清,你说的很清楚。

埃里尔:我觉得我没有口齿不清。

卡图兰:你没有。我会回答你要问我的所有问题,你没必要……

埃里尔:你会回答我们要问你的所有问题,压根就没有问题。你会回答我们要问你的所有问题。有一个问题,这会儿你想怎样逼着我们收拾你?就这问题。

卡图兰:我只想着怎样尽力让你们不需要收拾我,因为我会回答所有问题。

图波斯基:嗯,这是个开头,对吗?(瞅着卡图兰,埃里尔踱到墙边抽烟。)你为什怀疑我们抓你的理由?你一定有怀疑的原因。

埃里尔:嘿,我们干吗不立马收拾他,跟他啰嗦什么?

卡图兰:什么?

图波斯基:埃里尔,这案子谁说了算,是我还是你?(停顿)谢谢你。别听他的。不管怎样,你想过我们为何抓你吗?

卡图兰:我绞尽脑汁了,但我想不出。

图波斯基:你绞尽脑汁了,但你想不出。

卡图兰:想不出。

图波斯基:真的,想出了还是想不出?

卡图兰:想出了。

图波斯基:噢?

卡图兰:因为我什么也没干过,我从没看过反警察的事,我从没干过反国家的事。

图波斯基:你绞尽了脑汁,但想不出一条我们抓你的理由?

卡图兰:我能想出一条理由,或者,不是理由,只是一件我认为与此相关的事,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图波斯基:什么关联?什么同什么?或者,什么同什么的关联?

卡图兰:什么?就是你们抓我时也带来了我的小说,它们就在你这儿,就这事。

图波斯基:小说在我哪儿?你在读我面前这份报纸?

卡图兰:我没在读。

图波斯基:也许,就你所知道的来说,可能是类别极高,属于绝密的事情。

卡图兰:我瞥了一眼,看到了标题。

图波斯基:哦,从你的侧向视角?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可是,打住,如果从你的侧向视角,你得转过身来这样(图波斯基侧过身来,瞥着报纸)看,就像这样。从旁边,像这样……

卡图兰:我是说……

图波斯基:看到吗?像这样,从侧向。

卡图兰:我是说用我眼睛下方的视角。

图波斯基:哦,用你眼睛下方的视角。

卡图兰: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词。

图波斯基:没有这个词。(停顿)你的小说和你被抓来,有什么关联?你写小说,并不犯罪。

卡图兰:我是这么想的。

图波斯基:按特定的法规。

卡图兰:那是当然。

图波斯基:国家安全、社会安全,诸如此类。我甚至不称它为法规。

卡图兰:我不称它为法规。

图波斯基:我会称其为准则。

卡图兰:对,准则。

图波斯基:按特定的准则,不管是何种安全准则,你写小说,并不犯罪。

卡图兰:我正是这么想的。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图波斯基: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卡图兰:我是说,我同意。你读这些东西,这些所谓的小说,警察就是这样,政府就是这样,所有这些政治的……你怎么说他们呢?政府应该这样做?好了,屁话。你知道我怎么说?我说你要是有政治的企图,你要是有什么政治用以,那就去写文章,我会知道我的立场。我说我不管你左倾还是右倾,你给我讲个故事!你明白吗?一个伟人曾说过,讲故事者的首要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对此,我深信不疑。讲故事者的首要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对,也许应该是,讲故事者的唯一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我记不清了,但不管怎样,这就是我的准则,我只讲故事。没有企图,没有什么用意,没有任何社会目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们抓我的原因。如果你们是为这事,除非有偶然涉及到政治的内容,或者有涉及到貌似政治的内容,如果那样,就告诉我它在哪一页,指出是哪段哪句。我一定把那稿子抽出来,一把火烧掉,你明白吗?(停顿。图波斯基直直地盯视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图波斯基:我现在得填好这张表格,以防你在置留期间发生不测。(停顿)我想,这里我们弄错了你的姓名。你姓卡图兰,对吗?

卡图兰:对。

图波斯基:瞧,我们把你的名写成了卡图兰。

卡图兰:我的名就是卡图兰。

图波斯基:你名还叫卡图兰?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你的姓名叫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你的姓名叫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我父母挺滑稽的。

图波斯基:嗯。中名缩写呢?

卡图兰:卡图兰。(图波斯基看着他。卡图兰点头,耸了耸肩)

图波斯基:你名叫卡图兰•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我说过,我父母挺滑稽的。

图波斯基:嗯,我猜想这里“滑稽”应该读作“蠢猪式的白痴”。

卡图兰:我不反对。

图波斯基:你的住址是卡梅尼斯街4443号?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和你同住的?

卡图兰:我哥哥,迈克尔。

图波斯基:啊,迈克尔。至少不再叫什么狗屁的“卡图兰”!

埃里尔:你哥他弱智,对吗?

卡图兰:他不弱智,不是。他有时候迟钝。

埃里尔:他迟钝。好的。

图波斯基:亲属?

卡图兰:迈克尔。我的亲属?

图波斯基:手续而已,卡图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停顿)工作地点。

卡图兰:卡梅尼斯屠宰场。

埃里尔:你这个作家。

卡图兰:没那么可怕。

图波斯基:你喜欢那份工作?

卡图兰:不喜欢,但这活儿没那么糟糕。

埃里尔:宰杀牲畜。

卡图兰:我不宰杀,我只清洗。

埃里尔:哦,你不宰杀,你只清洗。

卡图兰:是的。

埃里尔:我明白。

卡图兰:我只清洗。

埃里尔:你只清洗。你不宰杀。

卡图兰:是的。

埃里尔:我明白。(停顿。图波斯基放下笔,将填好的表格撕成两半)

图波斯基:这不是以备你置留期间发生不测的表格。我随便说说。

卡图兰:那它是什么?

图波斯基:就是一张撕成两半的纸。(图波斯基逐页翻着小说稿直到他发现他要找的那一篇。)找到了,《小苹果人》。

卡图兰:它怎么啦?(埃里尔踱回桌前坐下,他扔掉烟蒂,图波斯基在浏览那篇小说。)它不是我的最佳作品。(停顿)不过,也蛮好的。

图波斯基:这是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头是,有一个小女孩,父亲待他很坏……

卡图兰:他时常毒打她。他是个……

图波斯基:他是个什么?

卡图兰:什么?

图波斯基:那个父亲。

埃里尔:你刚才说“他是个……”什么来着?

图波斯基:他代表了什么来着,对吗?

卡图兰:他代表了一个坏父亲。他是个坏父亲。你说“代表”是什么意思?

图波斯基:他是个坏父亲。

卡图兰:他时常毒打小女孩。

图波斯基:所以他是个坏父亲。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他是个坏父亲,他对小女孩还干了什么?

卡图兰:我想,故事从头到尾说的就是那父亲怎样虐待小女孩。你们可以做出你们自己的结论。

埃里尔:噢,现在,我们可以作出我们的结论,对吗?

卡图兰:是吗?

埃里尔:你说现在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对不对?!

卡图兰:不对!对!

埃里尔:我们知道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

卡图兰:我明白。

埃里尔:对吗?

卡图兰:我明白。

埃里尔:他妈的,对吗?!(埃里尔站起身来踱步)

图波斯基:埃里尔有点愤愤不平,因为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是一种我们的事。(停顿)我们要作出的第一个结论是你到底有多少篇故事是关于“一个小女孩被虐待”或者“一个小男孩被虐待”?

卡图兰:有几部,有几部。

埃里尔:有几部。我说有他妈的好几部。我们开头查到的这二十部中全都是“一个小女孩被这样虐待”或者“一个小男孩被那样虐待”!

卡图兰:但并没有说任何东西,我没打算说任何东西。

埃里尔:你没打算什么?

卡图兰:什么?

埃里尔:你没打算什么?

卡图兰:什么,你是说我想说孩子代表了什么来着?

埃里尔:我想说?

卡图兰:孩子代表了人民?或父母代表了政府?

埃里尔:(扑向卡图兰)“我想说”,他现在把话塞到我嘴里。“我想说”,还他妈的让我们自己作结论!

卡图兰:不!

埃里尔:现在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这个混蛋!放下你的手!(埃里尔狠狠地抓着卡图兰的头发,将他从椅子上猛地拖起摔在地上;他骑在卡图兰身上,双手恨抠他的脸。图波斯基看着,叹了口气。)

图波斯基:你好了吗,埃里尔?(埃里尔停下手来,喘着气,坐了回去。图波斯基转过脸来对着卡图兰)请坐回你的位子。(卡图兰忍着痛苦爬起来坐下。)噢,我几乎忘了提起,我是个好警察,他是个坏警察。(停顿)好,我们继续谈文学。那个父亲,我们已讨论过了,虐待小女孩。一天小女孩用刀把几个苹果刻成几个小苹果人。他们有小手指、小眼睛和小脚趾。她把苹果人给了他父亲,还告诉他苹果人不能吃,希望他保存好他唯一的小女儿童年时给他的纪念品。而这个猪一样的父亲,出于恶意,把几个苹果人都吞了下去,苹果人的肚子里嵌着锋利的剃刀片,那父亲痛苦地死去。

卡图兰:这种故事结局,应该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父亲遭到了应得的报应和惩罚。可故事还在继续。

图波斯基:可故事还在继续。女孩在夜里醒了过来,几个苹果人走到她胸口上,它们把她的嘴掰开,对她说……

卡图兰:(轻声地)“你杀了我们几个小兄弟……”

图波斯基:“你杀了我们几个小兄弟。”它们钻进她的喉咙。于是女孩被自己的鲜血呛死。故事结束。

卡图兰:这故事有个突转。你们以为它有理想的结局。可它不是。(停顿)怎么啦?我说过它不是我最好的作品。

埃里尔:卡图兰,你常去犹太区转悠?

卡图兰:犹太区?不。我有时经过那儿,我去拉蒙尼克区我哥哥的学校接他。那不是犹太区,得穿过犹太区。

埃里尔:你接你哥哥,他比你大,他还在上学?

卡图兰:那时一家特殊学校,提供特殊教育。(停顿)这和犹太人有关吗?我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埃里尔:你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卡图兰:我对犹太人没有任何反感,但我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埃里尔:但你对犹太人没有任何反感?

卡图兰:是的。我干吗反感?

图波斯基:“我干吗反感?”回答得好。“我干吗反感?”一方面显得懦弱屈从,另一方面却含着嘲讽挑衅。“我干吗反感?”

卡图兰:我没想要挑衅。

图波斯基:那你想要屈从。

卡图兰:没有。

图波斯基:那你是想要挑衅。现在埃里尔又要收拾你了。

卡图兰:听着,群殴不理解我为何在这儿。我不明白你要我说什么。我不反对任何人任何事。不管是犹太人或是你或是任何人。我只是写小说。仅此而已。(埃里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埃里尔:这提醒了我。我去跟哥哥谈。(埃里尔下,图波斯基微笑。)

卡图兰:(惊呆、恐惧)我哥哥在学校。

图波斯基:我和埃里尔,我们有这滑稽的习惯,当这事并没有提醒我们正在说的事,我们总是说,这提醒了我。而这句话提醒了我们两人。这真是很滑稽。

卡图兰:我哥在学校。

图波斯基:你哥就在隔壁。

卡图兰:(停顿)可他会受惊吓……

图波斯基:你自己似乎有些害怕。

卡图兰:我是有些害怕。

图波斯基:你害怕什么?

卡图兰:我害怕我哥哥独自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害怕你朋友会把他打个半死,我也害怕他过来把我也打个半死,当然,他打我不要紧。我是说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些故事中的某些内容,那你们就对我下手,我哥很容易受惊吓,他不懂这些内容,同这些故事也毫无关系,我只是给他读过这些故事,所以我觉得你们把他抓来完全是不公正的。我觉得你们现在就该立马过去放他走人!现在就去!

图波斯基:(停顿)我肯定你现在冲动得发狂了,对吗?嗬,对警察大吼大叫,嗬,什么不应该,嗬,什么勃然大怒。嗬,你他妈的冷静些。明白吗?你以为我们是畜生?

卡图兰:我没有。

图波斯基:我们不是畜生。我们,有时候,对付畜生。我们不是畜生。(停顿)你哥不会有事。我向你担保。(图波斯基读着档案中的另一篇故事)“路口三个死囚笼”的故事,这似乎,不是你的主题。

卡图兰:什么主题?

图波斯基:你清楚,你的主题是,某个可怜的孩子被虐待。这是你的主题。

卡图兰:这不是主题。有些故事就是这么写的。它不是一个主题。

图波斯基:不管怎样,也许以隐晦的手法,但你的确有你的主题。

卡图兰:我没有主题。我写了多少,四百篇小说,可能十到二十篇牵涉到儿童。

图波斯基:牵涉到杀害儿童。

卡图兰:即便故事中有杀害儿童的内容又怎样呢?你觉得我在说,“去谋杀孩子吧”?

图波斯基:我没觉得你再说“去谋杀孩子吧”。(停顿)你是否想说,“去杀害孩子吧”?

卡图兰:不!不能这样血腥!你开玩笑吧?我什么也没想说!这就是我。

图波斯基:我明白,我明白你,小说家的首要职责就是……

卡图兰:正是如此。

图波斯基:等等、等等、等等,我明白。这篇《路口的三个死牢笼》。

卡图兰:如果故事中有孩子,那是偶然。如果故事中有政治,那也是偶然,那不是蓄意的。

图波斯基:不过,在我说话时打断我是蓄意的。

卡图兰:不是蓄意,我很抱歉。

图波斯基:如果我直接问你事,或是我用眼神示意,好像,“你说吧”,就像我现在的眼神,那么你开口说事,但如果我正在说事的当中……

卡图兰:我明白,对不起……

图波斯基:你他妈的又来了!我直接问你事了吗?!我用眼神示意你,让你说话了吗?!

卡图兰:没有。

图波斯基:没有,我没有说,对吗?(停顿)我说过吗?注意,这是一个直接的问题而且我做了眼神,你说吧。

卡图兰: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图波斯基:你有权利紧张。

卡图兰:我知道。

图波斯基:不对,你没明白我。我说,你紧张,是正常的。

卡图兰:为什么?

图波斯基:《路口的三个死牢笼》。这个故事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卡图兰:我没想告诉你什么。它应该只是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而已。

图波斯基:那么谜底是什么?

卡图兰:(停顿)没有谜底。它是一个没有谜底的谜。

图波斯基:我觉得有谜底。不过,那我就太聪敏了。

卡图兰:嗯,我想,你说得对,含义就是你得思考谜底是什么,但真相就是没有谜底。因为,这事与故事中说的另两事相比,没有比它更坏的,对吗?

图波斯基:没有比它更坏的吗?

卡图兰:(停顿)有吗?

图波斯基:(复述故事)一个关在铁笼中将要饿死的汉子醒了过来。他知道他犯了罪所以他被关在那里,但他想不起他犯了什么罪。在十字路口的对面还有两个铁笼;一个铁笼的告示牌上写着“强奸犯”,另一个铁笼的告示牌上写着“谋杀犯”。在强奸犯的铁笼里蜷着一具灰蒙蒙的白骨骷髅;在谋杀犯的铁笼里蹲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这个汉子看不到自己的铁笼上的告示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就央求对面的老头给他读告示牌。瞅了瞅告示牌和这个汉子之后,老头憎恶地朝他脸上唾了一口。(停顿)几个修女路过,他们为强奸犯祈祷。嗬呼。他们给谋杀犯的老头送上水和食物。嗬呼。可是看了这汉子告示牌上的罪行后,修女们面无血色,流着泪走开了。(停顿)一个强盗骑马路过,阿哈。他毫无兴趣地瞥了强奸犯一眼。当看到杀人犯老头时,他一斧头劈开了铁笼上的锁,把老头放了。他来到这个汉子的铁笼前,读着他的罪状。那强盗微微一笑。汉子也朝他微微一笑。强盗端起枪朝汉子的胸口开了一枪。快要咽气的汉子叫喊着,“你得告诉我干了什么!”强盗一言不发,策马而去。汉子最后挣扎着问道,“我回下地狱吗?”他临死前听到的是强盗的冷笑声。

卡图兰:那是一个好故事,是某种风格。它是哪种风格呢?我记不起了。反正我并不真正喜欢那种风格的东西,但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问题,对吗?

图波斯基:对,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问题。这故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说写这故事的人是个有病的脏货。没有。这故事我只有一个感觉,这故事是一个暗示。

卡图兰:一个暗示?

图波斯基:它是一个暗示。

卡图兰:噢。

图波斯基:我感觉得到,表面上是这件事,骨子里说的是另一件事。

卡图兰:噢。

图波斯基:它是一个暗示。你明白吗?

卡图兰:是的。它是一个暗示。

图波斯基:他是一个暗示。(停顿)你说它是你最好的故事,是吗?

卡图兰:不是。它是我最好的故事之一。

图波斯基:噢,它是你最好的故事之一。你有那么多好故事。

卡图兰:是的。(停顿)我最好的故事是“河边小城”那个,《河边小城的故事》。

图波斯基:你最好的故事是《河边小城的故事》?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图波斯基飞快地找到了那篇故事)找到了,在这儿。阿哈!这是你最好的故事,我明白了。

卡图兰:怎么啦,什么意思,它是一个暗示?(图波斯基盯视着他)嗯,它是我唯一一部发表的作品。

图波斯基:我们知道它是唯一一部发表的作品。

卡图兰:迄今为止。

图波斯基:(似笑非笑、停顿)它发表于《解放》。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解放》。

卡图兰:我不读《解放》。

图波斯基:你不读《解放》。

卡图兰:我到处投稿,你明白吗?希望有任何刊物发表它们。我不读任何……

图波斯基:你不读《解放》。

卡图兰:我不读。

图波斯基:你读《解放》,也不违法。

卡图兰:我知道。在《解放》上发表作品也不违法。我知道。

图波斯基:这篇是你的主题。(停顿)它们提供你主题,《解放》杂志?比如,“写一篇一头小马的故事”,“或者写一个孩子被虐杀的故事”,他们这样约稿吗?

卡图兰:他们只给一个文稿的字数。不超过多少字数。

图波斯基:它是你自己选的主题。

卡图兰:它是我自己选的主题。(图波斯基将故事递给卡图兰)

图波斯基:读给我听。

卡图兰:全文?

图波斯基:全文。站起来。(卡图兰站了起来)

卡图兰:这有点儿像是在学校里。

图波斯基:嗯。不过,在学校里他们不会在末了枪毙你。(停顿)除非你去过一个真正野蛮的学校。(停顿,接着卡图兰开始朗读故事。他喜爱、投入地朗读着故事中的词句、细节和情节的突转。)

卡图兰:(停顿)嗯。从前,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有一座小城。在城里一条鹅卵石路的小街上住着一个小男孩。街上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男孩;他们捉弄他,欺负他,因为他家里穷苦,他父母是酒鬼,他衣衫破烂赤着脚。但这个男孩天性快乐,充满梦想,他不在乎辱骂殴打和无尽的孤独。他知道他的善良和挚爱,他知道不管何时何处,总会有人明白他心中的爱而以善良回报他。于是,一天夜晚,正当他在通往城外的跨河木桥下抚弄他新的伤口时,他听到夜色中马车在鹅卵石路上驶来的响声,当马车靠近时,他看到车夫穿着漆黑的长袍,黑头套下阴影中那张狰狞的脸给了男孩一阵透心的恐怖。孩子忍着恐惧,拿出他当天的晚餐,一块小小的三明治,当马车驶过正要上桥时,他向裹着头套的车夫递上三明治。马车停了,车夫点着头跳下车来坐在孩子身旁,两人分吃了三明治,还聊了一会儿。车夫问孩子为何穿着破衣赤着脚,独自一人;男孩一边告诉车夫他贫穷和痛苦的生活,一边往车后看;车上高高地堆着一摞空空的小兽笼,又脏又臭。当孩子正要问车夫那些兽笼里关过什么动物时?车夫站起身来说他得继续赶路。你那么善良,自己一点点食粮也愿同一个困乏的老车夫分享。车夫对他耳语:“在我走之前,我要给你一件东西,也许今天你不会明白它的价值,但总有一天,等你长大些后,也许,我想你会珍惜它并感激我。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于是小男孩按他的吩咐闭上了双眼,车夫从他的长袍内的暗袋中抽出一把闪亮、锋利的切肉长刀,高高举起,坎向孩子的右脚,剁下了他五个沾着尘土的小脚趾。小男孩坐在那儿无声地惊呆了,他茫然地凝视着黑夜中的远处,车夫捡起五个血淋淋的脚趾将它们扔给了桥下阴沟里吱吱尖叫、蹿作一处的老鼠们。然后他跳上马车,悄悄地驶过木桥,将那男孩、老鼠、河水和夜色中的哈梅林小城远远地留在了他的身后。

图波斯基:哈梅林小城。

卡图兰:你明白了吗?这小男孩就是当那花衣魔笛手回到城里拐走所有孩子时,他跛足二无法跟上。他就是这样被弄跛的。

图波斯基:我知道。

卡图兰:这是一个伏笔。

图波斯基:我知道这是一个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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