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角色
图波斯基
男,0岁
父亲是个酒鬼,儿子钓鱼淹死,既有童年阴影,也有丧子之痛,但这也是他对《枕头人》中的温暖能够有所感触的原因所在(第三幕中他表达了对《枕头人》故事的认可)。相比起来,他是全剧中内心最阴暗的一个人,做任何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又十分善于伪装,一直试图树立自己是个好警察的形象,可实际上其异常冷血,心理素质极
埃里尔
男,0岁
父亲从他8岁起就强奸他,最后他亲手用枕头杀死了他的父亲,被判定为自卫。他是一个具有暴力冲动的人,但内心深处还是善良与正义的,他痛恨一切虐待孩子的行为,所以希望通过警察这一职业惩罚所有妄图虐待孩子的人。他在剧中同样经历了“突转”,戏的前半部分,他痛恨卡图兰和迈克尔,因为他认定他们都是虐杀孩子的凶手,所
卡图兰
男,0岁
俩兄弟的童年看上去一个阳光一个黑暗,但其实,最终给他们带来的都是无法忘却的黑暗。救下了迈克尔的卡图兰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母,迈克尔的头脑受到智力受到永久影响,卡图兰在一边屠宰场负责清洗工作一边继续自己的作家生涯,虽然他写出来的故事已经注定是以黑暗和残酷为主。他们俩作为父母的试验品而存在,都是“教育实验
迈克尔
男,0岁
卡图兰写出那些虐杀儿童的小说,来自他童年阴影带来的黑暗灵感;迈克尔模仿故事杀掉两个小孩,也完全不是出自杀人的欲望,仅仅是想验证“故事是否真实”,他虽然智力受损,思维方式更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但记忆和理智却是清晰的,所以,他也会用“欺骗”的小伎俩,但不管如何,在经历了童年的巨大黑暗之后,他依然保持了
母亲
女,0岁
。。。
父亲
男,0岁
。。。
枕头人
作者:马丁·麦克唐纳
译者:胡开奇
人物:图波斯基、卡图兰、埃里尔、迈克尔、母亲、父亲、男孩、女孩
第一幕
第一场
警察局审讯室。卡图兰坐在审讯室正中的桌前,双眼被布蒙住。图波斯基和埃里尔上场后坐到他的对面。图波斯基端着一个装着大卷卷宗的档案箱。
图波斯基:卡图兰先生,这是警官埃里尔,我是警官图波斯基,谁给你套上的?
卡图兰:什么?(图波斯基拿下卡图兰头上的蒙眼布。)
图波斯基:谁给你套上的?
卡图兰:哦,那个人。
图波斯基:你干嘛不拿掉?看上去很蠢。
卡图兰:我想我不该拿掉。
图波斯基:看上去很蠢。
卡图兰:(停顿)是的。
图波斯基:(停顿)我说过了,这是警官埃里尔,我是警官图波斯基。
卡图兰:我只想说,我完全尊重你们和你们的工作,我也乐意尽我所能配合你们。我绝对尊重你们。
图波斯基:嗯,很高兴听到这些话。
卡图兰:我不像那些……你知道吗?
图波斯基:那些什么?我不知道。
卡图兰:那些不尊重警察的人。我一生中从来没跟警察有过麻烦,从来没有。我……
埃里尔:你是说,在这之前从来没有。
卡图兰:啊?
埃里尔:我再说一遍。你是说,在这之前你从来没有跟警察有过麻烦。
卡图兰:我现在跟警察有麻烦了吗?
埃里尔:那你干吗在这儿?
卡图兰:我想,我在配合你们的询问。
埃里尔:那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喽。那我们带你来这儿就像是一次拜访,就像我们是你的朋友?
卡图兰:你们不是我的朋友,不是。
埃里尔:给你宣读了你的权利,把你从家里带来,蒙上了这条布,你觉得我们会对我们的好友干这种事?
卡图兰:我们不是朋友,不是的。但同样道理,我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埃里尔:(停顿)我揍扁你的狗头。
卡图兰:(停顿)啊?
埃里尔:我口齿不清吗?图波斯基,我口齿不清吗?
图波斯基:不,你没有口齿不清,你说的很清楚。
埃里尔:我觉得我没有口齿不清。
卡图兰:你没有。我会回答你要问我的所有问题,你没必要……
埃里尔:你会回答我们要问你的所有问题,压根就没有问题。你会回答我们要问你的所有问题。有一个问题,这会儿你想怎样逼着我们收拾你?就这问题。
卡图兰:我只想着怎样尽力让你们不需要收拾我,因为我会回答所有问题。
图波斯基:嗯,这是个开头,对吗?(瞅着卡图兰,埃里尔踱到墙边抽烟。)你为什怀疑我们抓你的理由?你一定有怀疑的原因。
埃里尔:嘿,我们干吗不立马收拾他,跟他啰嗦什么?
卡图兰:什么?
图波斯基:埃里尔,这案子谁说了算,是我还是你?(停顿)谢谢你。别听他的。不管怎样,你想过我们为何抓你吗?
卡图兰:我绞尽脑汁了,但我想不出。
图波斯基:你绞尽脑汁了,但你想不出。
卡图兰:想不出。
图波斯基:真的,想出了还是想不出?
卡图兰:想出了。
图波斯基:噢?
卡图兰:因为我什么也没干过,我从没看过反警察的事,我从没干过反国家的事。
图波斯基:你绞尽了脑汁,但想不出一条我们抓你的理由?
卡图兰:我能想出一条理由,或者,不是理由,只是一件我认为与此相关的事,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图波斯基:什么关联?什么同什么?或者,什么同什么的关联?
卡图兰:什么?就是你们抓我时也带来了我的小说,它们就在你这儿,就这事。
图波斯基:小说在我哪儿?你在读我面前这份报纸?
卡图兰:我没在读。
图波斯基:也许,就你所知道的来说,可能是类别极高,属于绝密的事情。
卡图兰:我瞥了一眼,看到了标题。
图波斯基:哦,从你的侧向视角?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可是,打住,如果从你的侧向视角,你得转过身来这样(图波斯基侧过身来,瞥着报纸)看,就像这样。从旁边,像这样……
卡图兰:我是说……
图波斯基:看到吗?像这样,从侧向。
卡图兰:我是说用我眼睛下方的视角。
图波斯基:哦,用你眼睛下方的视角。
卡图兰: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词。
图波斯基:没有这个词。(停顿)你的小说和你被抓来,有什么关联?你写小说,并不犯罪。
卡图兰:我是这么想的。
图波斯基:按特定的法规。
卡图兰:那是当然。
图波斯基:国家安全、社会安全,诸如此类。我甚至不称它为法规。
卡图兰:我不称它为法规。
图波斯基:我会称其为准则。
卡图兰:对,准则。
图波斯基:按特定的准则,不管是何种安全准则,你写小说,并不犯罪。
卡图兰:我正是这么想的。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图波斯基: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卡图兰:我是说,我同意。你读这些东西,这些所谓的小说,警察就是这样,政府就是这样,所有这些政治的……你怎么说他们呢?政府应该这样做?好了,屁话。你知道我怎么说?我说你要是有政治的企图,你要是有什么政治用以,那就去写文章,我会知道我的立场。我说我不管你左倾还是右倾,你给我讲个故事!你明白吗?一个伟人曾说过,讲故事者的首要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对此,我深信不疑。讲故事者的首要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对,也许应该是,讲故事者的唯一责任就是讲一个故事。我记不清了,但不管怎样,这就是我的准则,我只讲故事。没有企图,没有什么用意,没有任何社会目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们抓我的原因。如果你们是为这事,除非有偶然涉及到政治的内容,或者有涉及到貌似政治的内容,如果那样,就告诉我它在哪一页,指出是哪段哪句。我一定把那稿子抽出来,一把火烧掉,你明白吗?(停顿。图波斯基直直地盯视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图波斯基:我现在得填好这张表格,以防你在置留期间发生不测。(停顿)我想,这里我们弄错了你的姓名。你姓卡图兰,对吗?
卡图兰:对。
图波斯基:瞧,我们把你的名写成了卡图兰。
卡图兰:我的名就是卡图兰。
图波斯基:你名还叫卡图兰?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你的姓名叫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你的姓名叫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我父母挺滑稽的。
图波斯基:嗯。中名缩写呢?
卡图兰:卡图兰。(图波斯基看着他。卡图兰点头,耸了耸肩)
图波斯基:你名叫卡图兰•卡图兰•卡图兰?
卡图兰:我说过,我父母挺滑稽的。
图波斯基:嗯,我猜想这里“滑稽”应该读作“蠢猪式的白痴”。
卡图兰:我不反对。
图波斯基:你的住址是卡梅尼斯街4443号?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和你同住的?
卡图兰:我哥哥,迈克尔。
图波斯基:啊,迈克尔。至少不再叫什么狗屁的“卡图兰”!
埃里尔:你哥他弱智,对吗?
卡图兰:他不弱智,不是。他有时候迟钝。
埃里尔:他迟钝。好的。
图波斯基:亲属?
卡图兰:迈克尔。我的亲属?
图波斯基:手续而已,卡图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停顿)工作地点。
卡图兰:卡梅尼斯屠宰场。
埃里尔:你这个作家。
卡图兰:没那么可怕。
图波斯基:你喜欢那份工作?
卡图兰:不喜欢,但这活儿没那么糟糕。
埃里尔:宰杀牲畜。
卡图兰:我不宰杀,我只清洗。
埃里尔:哦,你不宰杀,你只清洗。
卡图兰:是的。
埃里尔:我明白。
卡图兰:我只清洗。
埃里尔:你只清洗。你不宰杀。
卡图兰:是的。
埃里尔:我明白。(停顿。图波斯基放下笔,将填好的表格撕成两半)
图波斯基:这不是以备你置留期间发生不测的表格。我随便说说。
卡图兰:那它是什么?
图波斯基:就是一张撕成两半的纸。(图波斯基逐页翻着小说稿直到他发现他要找的那一篇。)找到了,《小苹果人》。
卡图兰:它怎么啦?(埃里尔踱回桌前坐下,他扔掉烟蒂,图波斯基在浏览那篇小说。)它不是我的最佳作品。(停顿)不过,也蛮好的。
图波斯基:这是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头是,有一个小女孩,父亲待他很坏……
卡图兰:他时常毒打她。他是个……
图波斯基:他是个什么?
卡图兰:什么?
图波斯基:那个父亲。
埃里尔:你刚才说“他是个……”什么来着?
图波斯基:他代表了什么来着,对吗?
卡图兰:他代表了一个坏父亲。他是个坏父亲。你说“代表”是什么意思?
图波斯基:他是个坏父亲。
卡图兰:他时常毒打小女孩。
图波斯基:所以他是个坏父亲。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他是个坏父亲,他对小女孩还干了什么?
卡图兰:我想,故事从头到尾说的就是那父亲怎样虐待小女孩。你们可以做出你们自己的结论。
埃里尔:噢,现在,我们可以作出我们的结论,对吗?
卡图兰:是吗?
埃里尔:你说现在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对不对?!
卡图兰:不对!对!
埃里尔:我们知道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
卡图兰:我明白。
埃里尔:对吗?
卡图兰:我明白。
埃里尔:他妈的,对吗?!(埃里尔站起身来踱步)
图波斯基:埃里尔有点愤愤不平,因为我们可以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是一种我们的事。(停顿)我们要作出的第一个结论是你到底有多少篇故事是关于“一个小女孩被虐待”或者“一个小男孩被虐待”?
卡图兰:有几部,有几部。
埃里尔:有几部。我说有他妈的好几部。我们开头查到的这二十部中全都是“一个小女孩被这样虐待”或者“一个小男孩被那样虐待”!
卡图兰:但并没有说任何东西,我没打算说任何东西。
埃里尔:你没打算什么?
卡图兰:什么?
埃里尔:你没打算什么?
卡图兰:什么,你是说我想说孩子代表了什么来着?
埃里尔:我想说?
卡图兰:孩子代表了人民?或父母代表了政府?
埃里尔:(扑向卡图兰)“我想说”,他现在把话塞到我嘴里。“我想说”,还他妈的让我们自己作结论!
卡图兰:不!
埃里尔:现在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这个混蛋!放下你的手!(埃里尔狠狠地抓着卡图兰的头发,将他从椅子上猛地拖起摔在地上;他骑在卡图兰身上,双手恨抠他的脸。图波斯基看着,叹了口气。)
图波斯基:你好了吗,埃里尔?(埃里尔停下手来,喘着气,坐了回去。图波斯基转过脸来对着卡图兰)请坐回你的位子。(卡图兰忍着痛苦爬起来坐下。)噢,我几乎忘了提起,我是个好警察,他是个坏警察。(停顿)好,我们继续谈文学。那个父亲,我们已讨论过了,虐待小女孩。一天小女孩用刀把几个苹果刻成几个小苹果人。他们有小手指、小眼睛和小脚趾。她把苹果人给了他父亲,还告诉他苹果人不能吃,希望他保存好他唯一的小女儿童年时给他的纪念品。而这个猪一样的父亲,出于恶意,把几个苹果人都吞了下去,苹果人的肚子里嵌着锋利的剃刀片,那父亲痛苦地死去。
卡图兰:这种故事结局,应该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父亲遭到了应得的报应和惩罚。可故事还在继续。
图波斯基:可故事还在继续。女孩在夜里醒了过来,几个苹果人走到她胸口上,它们把她的嘴掰开,对她说……
卡图兰:(轻声地)“你杀了我们几个小兄弟……”
图波斯基:“你杀了我们几个小兄弟。”它们钻进她的喉咙。于是女孩被自己的鲜血呛死。故事结束。
卡图兰:这故事有个突转。你们以为它有理想的结局。可它不是。(停顿)怎么啦?我说过它不是我最好的作品。
埃里尔:卡图兰,你常去犹太区转悠?
卡图兰:犹太区?不。我有时经过那儿,我去拉蒙尼克区我哥哥的学校接他。那不是犹太区,得穿过犹太区。
埃里尔:你接你哥哥,他比你大,他还在上学?
卡图兰:那时一家特殊学校,提供特殊教育。(停顿)这和犹太人有关吗?我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埃里尔:你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卡图兰:我对犹太人没有任何反感,但我不认识任何犹太人。
埃里尔:但你对犹太人没有任何反感?
卡图兰:是的。我干吗反感?
图波斯基:“我干吗反感?”回答得好。“我干吗反感?”一方面显得懦弱屈从,另一方面却含着嘲讽挑衅。“我干吗反感?”
卡图兰:我没想要挑衅。
图波斯基:那你想要屈从。
卡图兰:没有。
图波斯基:那你是想要挑衅。现在埃里尔又要收拾你了。
卡图兰:听着,群殴不理解我为何在这儿。我不明白你要我说什么。我不反对任何人任何事。不管是犹太人或是你或是任何人。我只是写小说。仅此而已。(埃里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埃里尔:这提醒了我。我去跟哥哥谈。(埃里尔下,图波斯基微笑。)
卡图兰:(惊呆、恐惧)我哥哥在学校。
图波斯基:我和埃里尔,我们有这滑稽的习惯,当这事并没有提醒我们正在说的事,我们总是说,这提醒了我。而这句话提醒了我们两人。这真是很滑稽。
卡图兰:我哥在学校。
图波斯基:你哥就在隔壁。
卡图兰:(停顿)可他会受惊吓……
图波斯基:你自己似乎有些害怕。
卡图兰:我是有些害怕。
图波斯基:你害怕什么?
卡图兰:我害怕我哥哥独自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害怕你朋友会把他打个半死,我也害怕他过来把我也打个半死,当然,他打我不要紧。我是说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些故事中的某些内容,那你们就对我下手,我哥很容易受惊吓,他不懂这些内容,同这些故事也毫无关系,我只是给他读过这些故事,所以我觉得你们把他抓来完全是不公正的。我觉得你们现在就该立马过去放他走人!现在就去!
图波斯基:(停顿)我肯定你现在冲动得发狂了,对吗?嗬,对警察大吼大叫,嗬,什么不应该,嗬,什么勃然大怒。嗬,你他妈的冷静些。明白吗?你以为我们是畜生?
卡图兰:我没有。
图波斯基:我们不是畜生。我们,有时候,对付畜生。我们不是畜生。(停顿)你哥不会有事。我向你担保。(图波斯基读着档案中的另一篇故事)“路口三个死囚笼”的故事,这似乎,不是你的主题。
卡图兰:什么主题?
图波斯基:你清楚,你的主题是,某个可怜的孩子被虐待。这是你的主题。
卡图兰:这不是主题。有些故事就是这么写的。它不是一个主题。
图波斯基:不管怎样,也许以隐晦的手法,但你的确有你的主题。
卡图兰:我没有主题。我写了多少,四百篇小说,可能十到二十篇牵涉到儿童。
图波斯基:牵涉到杀害儿童。
卡图兰:即便故事中有杀害儿童的内容又怎样呢?你觉得我在说,“去谋杀孩子吧”?
图波斯基:我没觉得你再说“去谋杀孩子吧”。(停顿)你是否想说,“去杀害孩子吧”?
卡图兰:不!不能这样血腥!你开玩笑吧?我什么也没想说!这就是我。
图波斯基:我明白,我明白你,小说家的首要职责就是……
卡图兰:正是如此。
图波斯基:等等、等等、等等,我明白。这篇《路口的三个死牢笼》。
卡图兰:如果故事中有孩子,那是偶然。如果故事中有政治,那也是偶然,那不是蓄意的。
图波斯基:不过,在我说话时打断我是蓄意的。
卡图兰:不是蓄意,我很抱歉。
图波斯基:如果我直接问你事,或是我用眼神示意,好像,“你说吧”,就像我现在的眼神,那么你开口说事,但如果我正在说事的当中……
卡图兰:我明白,对不起……
图波斯基:你他妈的又来了!我直接问你事了吗?!我用眼神示意你,让你说话了吗?!
卡图兰:没有。
图波斯基:没有,我没有说,对吗?(停顿)我说过吗?注意,这是一个直接的问题而且我做了眼神,你说吧。
卡图兰: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图波斯基:你有权利紧张。
卡图兰:我知道。
图波斯基:不对,你没明白我。我说,你紧张,是正常的。
卡图兰:为什么?
图波斯基:《路口的三个死牢笼》。这个故事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卡图兰:我没想告诉你什么。它应该只是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而已。
图波斯基:那么谜底是什么?
卡图兰:(停顿)没有谜底。它是一个没有谜底的谜。
图波斯基:我觉得有谜底。不过,那我就太聪敏了。
卡图兰:嗯,我想,你说得对,含义就是你得思考谜底是什么,但真相就是没有谜底。因为,这事与故事中说的另两事相比,没有比它更坏的,对吗?
图波斯基:没有比它更坏的吗?
卡图兰:(停顿)有吗?
图波斯基:(复述故事)一个关在铁笼中将要饿死的汉子醒了过来。他知道他犯了罪所以他被关在那里,但他想不起他犯了什么罪。在十字路口的对面还有两个铁笼;一个铁笼的告示牌上写着“强奸犯”,另一个铁笼的告示牌上写着“谋杀犯”。在强奸犯的铁笼里蜷着一具灰蒙蒙的白骨骷髅;在谋杀犯的铁笼里蹲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这个汉子看不到自己的铁笼上的告示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就央求对面的老头给他读告示牌。瞅了瞅告示牌和这个汉子之后,老头憎恶地朝他脸上唾了一口。(停顿)几个修女路过,他们为强奸犯祈祷。嗬呼。他们给谋杀犯的老头送上水和食物。嗬呼。可是看了这汉子告示牌上的罪行后,修女们面无血色,流着泪走开了。(停顿)一个强盗骑马路过,阿哈。他毫无兴趣地瞥了强奸犯一眼。当看到杀人犯老头时,他一斧头劈开了铁笼上的锁,把老头放了。他来到这个汉子的铁笼前,读着他的罪状。那强盗微微一笑。汉子也朝他微微一笑。强盗端起枪朝汉子的胸口开了一枪。快要咽气的汉子叫喊着,“你得告诉我干了什么!”强盗一言不发,策马而去。汉子最后挣扎着问道,“我回下地狱吗?”他临死前听到的是强盗的冷笑声。
卡图兰:那是一个好故事,是某种风格。它是哪种风格呢?我记不起了。反正我并不真正喜欢那种风格的东西,但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问题,对吗?
图波斯基:对,这个故事没有任何问题。这故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说写这故事的人是个有病的脏货。没有。这故事我只有一个感觉,这故事是一个暗示。
卡图兰:一个暗示?
图波斯基:它是一个暗示。
卡图兰:噢。
图波斯基:我感觉得到,表面上是这件事,骨子里说的是另一件事。
卡图兰:噢。
图波斯基:它是一个暗示。你明白吗?
卡图兰:是的。它是一个暗示。
图波斯基:他是一个暗示。(停顿)你说它是你最好的故事,是吗?
卡图兰:不是。它是我最好的故事之一。
图波斯基:噢,它是你最好的故事之一。你有那么多好故事。
卡图兰:是的。(停顿)我最好的故事是“河边小城”那个,《河边小城的故事》。
图波斯基:你最好的故事是《河边小城的故事》?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图波斯基飞快地找到了那篇故事)找到了,在这儿。阿哈!这是你最好的故事,我明白了。
卡图兰:怎么啦,什么意思,它是一个暗示?(图波斯基盯视着他)嗯,它是我唯一一部发表的作品。
图波斯基:我们知道它是唯一一部发表的作品。
卡图兰:迄今为止。
图波斯基:(似笑非笑、停顿)它发表于《解放》。
卡图兰:是的。
图波斯基:《解放》。
卡图兰:我不读《解放》。
图波斯基:你不读《解放》。
卡图兰:我到处投稿,你明白吗?希望有任何刊物发表它们。我不读任何……
图波斯基:你不读《解放》。
卡图兰:我不读。
图波斯基:你读《解放》,也不违法。
卡图兰:我知道。在《解放》上发表作品也不违法。我知道。
图波斯基:这篇是你的主题。(停顿)它们提供你主题,《解放》杂志?比如,“写一篇一头小马的故事”,“或者写一个孩子被虐杀的故事”,他们这样约稿吗?
卡图兰:他们只给一个文稿的字数。不超过多少字数。
图波斯基:它是你自己选的主题。
卡图兰:它是我自己选的主题。(图波斯基将故事递给卡图兰)
图波斯基:读给我听。
卡图兰:全文?
图波斯基:全文。站起来。(卡图兰站了起来)
卡图兰:这有点儿像是在学校里。
图波斯基:嗯。不过,在学校里他们不会在末了枪毙你。(停顿)除非你去过一个真正野蛮的学校。(停顿,接着卡图兰开始朗读故事。他喜爱、投入地朗读着故事中的词句、细节和情节的突转。)
卡图兰:(停顿)嗯。从前,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有一座小城。在城里一条鹅卵石路的小街上住着一个小男孩。街上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男孩;他们捉弄他,欺负他,因为他家里穷苦,他父母是酒鬼,他衣衫破烂赤着脚。但这个男孩天性快乐,充满梦想,他不在乎辱骂殴打和无尽的孤独。他知道他的善良和挚爱,他知道不管何时何处,总会有人明白他心中的爱而以善良回报他。于是,一天夜晚,正当他在通往城外的跨河木桥下抚弄他新的伤口时,他听到夜色中马车在鹅卵石路上驶来的响声,当马车靠近时,他看到车夫穿着漆黑的长袍,黑头套下阴影中那张狰狞的脸给了男孩一阵透心的恐怖。孩子忍着恐惧,拿出他当天的晚餐,一块小小的三明治,当马车驶过正要上桥时,他向裹着头套的车夫递上三明治。马车停了,车夫点着头跳下车来坐在孩子身旁,两人分吃了三明治,还聊了一会儿。车夫问孩子为何穿着破衣赤着脚,独自一人;男孩一边告诉车夫他贫穷和痛苦的生活,一边往车后看;车上高高地堆着一摞空空的小兽笼,又脏又臭。当孩子正要问车夫那些兽笼里关过什么动物时?车夫站起身来说他得继续赶路。你那么善良,自己一点点食粮也愿同一个困乏的老车夫分享。车夫对他耳语:“在我走之前,我要给你一件东西,也许今天你不会明白它的价值,但总有一天,等你长大些后,也许,我想你会珍惜它并感激我。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于是小男孩按他的吩咐闭上了双眼,车夫从他的长袍内的暗袋中抽出一把闪亮、锋利的切肉长刀,高高举起,坎向孩子的右脚,剁下了他五个沾着尘土的小脚趾。小男孩坐在那儿无声地惊呆了,他茫然地凝视着黑夜中的远处,车夫捡起五个血淋淋的脚趾将它们扔给了桥下阴沟里吱吱尖叫、蹿作一处的老鼠们。然后他跳上马车,悄悄地驶过木桥,将那男孩、老鼠、河水和夜色中的哈梅林小城远远地留在了他的身后。
图波斯基:哈梅林小城。
卡图兰:你明白了吗?这小男孩就是当那花衣魔笛手回到城里拐走所有孩子时,他跛足二无法跟上。他就是这样被弄跛的。
图波斯基:我知道。
卡图兰:这是一个伏笔。
图波斯基:我知道这是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