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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16张生存素描】篇陆
一边逃债一边催债的人
1. 春节前,经过几番催促,发小收到了佘杰的短信。佘杰说,自己跟公司申请了外派到印尼做项目的工作,希望本份工作能尽快把欠对方的钱还上。
这不多见。大多数时候,打给佘杰的电话会在久久等待后无人接起,短信也基本不回。但催债就是这么回事,债主不能停止催促,否则借出去的钱就会杳无音讯。
过去3年,发小通过定时的催促,才勉强追回了借款中的一万多元,更多时候,他只能在催促中等待。
外派印尼是佘杰的谎言。年关底下,佘杰希望对方能因此感受到他有要还钱的心意,暂缓催收的急切举动。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假象。他没钱,也不想还钱。求饶往往是他装出来的嘴脸,一旦放下电话,佘杰便躺在沙发上,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憨吃憨睡。
2. 1989年出生在上海的佘杰,目前单身。他的主业是在上海当地一家电子科技企业当销售,副业则是掮客——他喜欢做无本生意,倒卖过软件项目和建筑施工项目,也做过一阵子KTV订包厢的生意。用老上海人的话来说,他是专业打桩模子。2018年之前,佘杰有自己的公司,每个月靠着帮保险公司举办培训会议,能赚上三五万元。
这个在亲朋眼中很会折腾生意的男人,实际上债务缠身。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期间,他下重注赌球,亏光了所有钱。佘杰没让太多人知道,想着靠工作翻身。一开始他的欠债不超过20万元,后来因为急切想翻身,错误地把希望寄托在赌球上,结果,一注注赌注没让他清空借贷,反而让欠款翻倍。
3. 除了亲友借款之外,佘杰至今还有近50万元的网贷和信用卡欠款,加起来负债70万左右。至少到现在,他没打算偿还这些欠款,而是想方设法躲避前来催收的债主或催收员,把这糟糕的局面应付过去。
发小的钱,也是在那之后欠下的。2021年,面对翻倍的债务,佘杰向当时在澳洲留学的发小求救。那时候,佘杰的发小手里只有3万多元人民币,准备交房租用。佘杰没管发小租不租房的事,都要了过来,承诺两天后就还钱。事实就是,借完钱他就“消失”了。两天后见佘杰没有还钱的动静,发小拨打他的电话,发现他已经销声匿迹。
事情闹大了,两人许多共同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佘杰想办法躲到了苏州,在一个不明内情的朋友家中躲避。
4. 一周后,迫于压力,佘杰主动给发小打去电话。他说谎解释,自己在出差中遭遇疫情管控,手机被工作人员收了上去,以至于没办法和发小联系。发小当然也看出佘杰在说谎,几乎每隔两天给佘杰发短信、打电话。
一开始,佘杰承诺,自己可以分期还,后来趁发小没留意,分期还钱的事也不了了之了。发小继续催促,被盯烦了,佘杰躲了起来,不接电话、不作回应。还是躲不过,佘杰在电话里对发小哽咽说真的还不起:“要有钱肯定还,真的不行就算卖房也会把钱还上。”
使完苦肉计,佘杰开始卖情分。他和发小说,自己几年前还用信用卡借钱,就为了帮发小买电脑,这样为他付出过的人,难道会是欠债不还的人吗。他希望发小看在过往自己帮助过他的份上,不要步步紧逼。
5. 因为决心避债,佘杰3万元的欠款欠了3年,如今还剩下一多半没还。催佘杰还债就像挤牙膏,迫切地催促、直到佘杰避无可避,才可能让他吐出一点点还款,稍不注意,人就溜走找不着了。
有人问过佘杰,这般欠钱躲账的姿态,难道不怕发小报警或去法院提告吗?佘杰却说,自己很了解发小的性情如何,加上发小刚回国,忙着找工作,比起一万多元的欠款,佘杰相信发小会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重要的事情上。不面对,是佘杰处理这笔欠债的方式。
佘杰害怕听到手机的嗡鸣声。多年来,他因欠债四处躲避,每一次手机嗡鸣,就很可能接进了一通催债的电话。
发小不是佘杰唯一要躲避的债主。佘杰要应对的,还有机构债主雇佣来的大量催收员。
6. 2024年春节后,催收机构仍在想办法要回佘杰欠的钱。联系不上下决心避走的佘杰,他们把催账的信息发到了佘杰的朋友那儿。那几天,接连有朋友给佘杰发自己收到催收短信的消息询问怎么回事。佘杰逐个应付说“不是我”“乱发的”。
找不到当事人,催收者就会着手瞄准负债者的社会关系。这些年,佘杰想了个损招——只要有人问,他就宣称是因为身份证被盗用。为了证明真实性,他声称已经报案,如果对方不信,他还会变出一张挂失身份证的回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