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劳拉·莱汀 最邪恶的女人
1.
让我们在一开始就说清楚:劳拉·莱汀是一个女巫。我所说的“女巫”是各种意义上的,从最隐喻的到最字面的意义层面:因为她相信自己拥有神的权力。她自认是一个超自然的生灵,一个女神,在生命的某个时期,她将自己命名为“终结”,谁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奇怪的逻辑。或许是因为她精神失常,但是她的疯狂来自黑暗。这种炙热的、可怕的黑暗就隐藏在人类的心中:一个清晰可辨的迷失的深渊。因此聪明却叛逆的女诗人和文学评论家劳拉·莱汀用她谵妄的语言逐渐俘获了不少有识之士:作家、画家、摄影家。
2.
这些男人和女人有着聪明的头脑,也许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却没有足够的冷静和平衡来面对劳拉—她是一股堪比龙卷风的邪恶力量,所到之处,一切夷为平地。
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是跟杰出的英国诗人、小说家,《克劳狄乌斯自传》的作者罗伯特·格雷夫斯 共同生活的那13年。罗伯特·格雷夫斯是一个年轻的天才,但在精神上十分脆弱:在亲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血流成河的战壕之后,他患上了战争神经官能症。
3.
他虚弱而满心惊惧地回到家,跟同时代的人一样,他明白大家所认识的那个世界已经支离破碎,必须创造一个新世界,从道德的视角来看尤其如此:既然资产阶级的伦理导致了如此恐怖的战争,那么它的原则本身就是错误的。必须重新定义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将已经错位的宇宙重新组织起来。
此时,在大西洋的另一边,一个年轻的美国女诗人,作为“逃亡者”现代主义团体的一员,恰好也在做同样的事:她用幻觉般的语言,预言了一个新的伦理秩序。
4.
她说,一场精神的革命应该由诗人来引领。这个女孩就是劳拉·莱汀。1925年,她通过书信联系上了罗伯特·格雷夫斯。那时她24岁,刚刚同第一任丈夫[路易斯·戈特沙尔克,后来成为杰出的历史学家]分手,而在当时格雷夫斯已经是一位知名的诗人。劳拉那富有启发性的语言让格雷夫斯非常着迷,于是他邀请她随他和妻子一起前往埃及—这位一贫如洗的作家刚刚签了一份在开罗执教三年的合同。劳拉一夜之间就准备好了行李,乘船前往英国。
5.
“逃亡者”团体的创始人之一,曾跟劳拉有过一段暧昧关系的诗人艾伦·塔特 写信给一个朋友说:“我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到来:劳拉无疑是我认识的最疯狂的女人。如果格雷夫斯还没有疯的话(很遗憾我怀疑他已经疯了,他竟然盲目地邀请一位只读过其文,从未见其人的女士),不到一个月他就会变成一个狂躁症病人。”
那时格雷夫斯已经30岁了,跟南希·尼克尔森 结了婚,还有4个孩子。
6.
南希的父亲是画家,她自己也是画家,还是一位左派分子和女性主义者(她让两个女儿随她的姓,两个儿子随格雷夫斯的姓),而且跟丈夫一样,她对世界雄心勃勃。寻找一种新的伦理道德,首先要从家庭关系和性关系开始,因此在整个欧洲,年轻的进步主义者决定“诚实地”对待爱情,不受资产阶级偏见的干扰(我们已经看到,西蒙娜·德·波伏瓦和让-保罗·萨特正在法国做着类似的事情)。于是,三角恋、不忠、感情的怀疑和二重性……
7.
总之,所有这些人类最本源的需求和最细枝末节的生活,与世界一样古老的内心的冲动不安,突然变成纯哲学问题,一个先验的、空话连篇的沼泽(同样的情形在60年代末又再次上演)。因此,在英国一直被视为下流的“三角家庭”,在劳拉的影响下,变成了“三位一体”,或者叫“神圣圈子”。
劳拉·莱汀就是这样浮夸地命名了她跟罗伯特和南希之间的关系。简单说来,就是她跟格雷夫斯在楼上睡觉、写作,而南希和孩子们幸福地生活在楼下。
8.
当然,毫无疑问,现实很快就变得不那么幸福。这种三角关系,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在旅居埃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显露:劳拉坚持说开罗的那栋房子被施了巫术,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糟糕的感觉,最后,半疯的格雷夫斯毁约回到了英国。正是劳拉创造了这种胶着的、令人窒息的氛围。这是她此后将不断重复的行为模式。
回到英国后,南希试图勇敢地去适应自己在“三位一体”中的角色(劳拉跟格雷夫斯上床,但脖子上挂着南希的肖像),而当她终于忍无可忍之后,便跟孩子们搬到了泰晤士河一艘破旧的驳船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