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之江湖与特工
（四）
川岛芳子
冷血艳谍
1948年3月25日，北平第一监狱中，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被押赴刑场。这个已到中年的女人面目浮肿，双眼无神，步履踉跄，在女看守的扶持下才勉强走到行刑处。行刑官让她跪下，然后问她：“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那个女人眼露凶光，大喊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随后，执行官点了点头，一名宪兵抬起枪口，对准她的头部开了一枪。枪决结束后，监狱方面允许记者进来拍照，顿时有几十名中外记者一拥而入，争相报道这个女人被枪决的消息。其实被处决的这个女人在抗日战争中确实是个臭名远扬的人物，她直接策划了很多震惊中外的事件，她的名字叫作川岛芳子。
悲剧的开始
川岛芳子本名金壁辉，又名爱新觉罗·显玗，1906年5月24日出生于北京肃亲王府。川岛芳子是清王朝最后一任肃亲王善耆的第14个孩子，这也是众多电影中称川岛芳子为十四格格的原因。和硕肃亲王是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是清政府最高统治集团的一员，一向以豪富著称。当时北京城流行一句话：恭王府的房子，豫王府的墙，肃王府的银子用斗量。
可金壁辉出生后不久，清政府就垮台了，她的父亲善耆是死硬的保皇派，念念不忘复辟清王朝。辛亥革命后不久，善耆一家在北京住不下去了，就在日本特务川岛浪速等人的帮助下，将全家带到了日本人控制下的旅顺。这时的善耆仍然忘不掉他的大清国，他决定把金壁辉送给日本特务川岛浪速做养女，到日本学得本事为清王朝的复辟出力。
1912年，年仅六岁的金壁辉跟随养父前往日本，开始接受军国主义教育。当时川岛浪速给她取了个日本名字，这就是后人耳熟能详的川岛芳子。在日本期间，川岛芳子就读于日本丰岛师范附属小学，性格蛮横的她从不听老师的话，经常和男同学吵架，甚至动手打架。小学毕业后，川岛芳子进入松本高等女子学校就读，学习成绩还算优秀，可是中学校长对川岛芳子极为头疼！她不但经常骑马去上学，旷课更是常有的事情。而与此同时，川岛芳子从养父川岛浪速那里接受了政治、军事、情报等多方面的特务训练，并且经常参加养父组织的政治集会，认识了日本军界、政界一大批的人物。
川岛芳子
变身特务
就在川岛芳子接受教育的时候，他的两个父亲也没有闲着。1916年，由于日本大隈重信内阁实行反袁世凯的政策，在日本参谋本部、关东都督府等机关的支持下，川岛浪速和肃亲王善耆勾结蒙古贵族巴布扎布，试图推动所谓的“满蒙独立”。他们集合了一支由土匪组成的军队，准备攻打沈阳，乃至占领整个东北。然而由于日本对华政策的改变以及张作霖所部奉军的打击，这次闹剧式的独立活动很快失败，巴布扎布死于非命，川岛浪速逃回日本，连气带病的善耆则在六年后一命呜呼。
父亲死于非命，寄人篱下的川岛芳子同样过得很痛苦，这时的她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爱上了一个日本军官——少尉山家亨。然而因为各种原因，她最终和山家亨分手了，这对川岛芳子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至于分手的原因，一种说法是肃亲王生前给她定下一门亲事，不允许她自由恋爱；另一种说法就是川岛芳子少女时期，曾经被养父川岛浪速强暴，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山家亨，后者表示无法接受，两人由此分手。不论什么原因，当时的川岛芳子极为痛苦，她曾经为此自杀过，但却侥幸没有死掉。此后，她索性剪短头发，女扮男装，宣布不再做女人。
川岛芳子
1927年，21岁的川岛芳子在川岛浪速的安排下与蒙古族的甘珠尔扎布结婚，甘珠尔扎布是前面提到过的巴布扎布的第九子，也是日本人全力扶植的傀儡势力。川岛芳子结婚以后对丈夫极为不满，她认为甘珠尔扎布懦弱无能，只会喝酒和玩女人，根本配不上自己。川岛芳子此时则今非昔比，她利用养父的关系和自己的姿色，已经在关东军中打出了“名声”，成了炙手可热的交际花。日本人决定赋予川岛芳子更重要的任务，让她为日本军方窃取中国方面的情报。
作恶多端
1928年，22岁的川岛芳子抛弃丈夫，前往上海加入了日本情报组织。当时她的直属上级就是日本在上海的情报头子田中隆吉少佐，两人很快住到一起，成了情人关系。在田中隆吉的教导下，川岛芳子学会了英语，掌握了驾驶技术和各种情报知识，以至于田中隆吉都称她是一个天生的间谍。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军占领了东北三省。在此期间，川岛芳子帮了日本人“大忙”，她到处游说原清军出身的东北军将领倒戈，比如吉林省代理省长熙洽等人就是在她的拉拢下投敌，所以日军占领吉林几乎没遇到成规模的抵抗。眼见川岛芳子如此卖力，关东军特务头子板垣征四郎对她非常欣赏，授予她上尉军衔。
1932年12月，担任“安国军司令”的川岛芳子（左）一身戎装打扮，旁边为伪满洲国政府中的日本军官。
有了主子的“赏识”，川岛芳子愈发心高气傲，她再也不愿意和窝囊的丈夫一起生活，宣布同甘珠尔扎布离婚。随后，川岛芳子正式和田中隆吉同居。
占领东三省后，为了维持在东北的正常统治，日本决定迅速扶植一个傀儡政权，他们盯上了隐居在天津张园别墅中的末代皇帝溥仪！日本人将说服溥仪的任务交给川岛芳子，后者随即以肃亲王府十四格格的身份面见了溥仪。当时溥仪对冒险前往东北非常犹豫，正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川岛芳子对溥仪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甚至还派出特务伪装国民党政府的特工进行刺杀活动。最终，溥仪决定化装逃往东北。稍后，川岛芳子又带着皇后婉容从海路赶到东北。就这样，在川岛芳子的卖力参与下，伪满洲国在1932年正式成立。
可以说，这个伪满洲国对日本人掠夺东北地区的资源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不但为侵略者提供了无法计数的粮食、煤炭和劳工，还拉起了一支40万人的伪满洲国军替日本人卖命。1932年底，日本又在上海挑起了“一·二八事变”。而挑起这场事变的又是川岛芳子，她收买了一批流氓无赖化装成上海工人，在大街上“殴打”两名日本和尚。随后，几十名早有准备的“日本侨民”疯狂袭击无辜上海市民，打死打伤数十人，在上海制造出了足够的紧张气氛，日本军队这才趁机发动了进攻。这一事变后，川岛芳子名声大噪，一度成为众多报纸关注的人物，日本报纸称其为所谓的“男装丽人”、“东方魔女”，川岛芳子因此而志得意满，希望继续发挥自己的“天赋”，为满洲国进军关内做准备。
痴心妄想
1933年，日军大举进攻热河。在此之前，川岛芳子和日本人产生了一定的矛盾，原件很简单，日本人不让溥仪使用清朝的国名和年号，只让他用伪满洲国的名义登基。川岛芳子对此极为不满，认为日本人只是把溥仪当做傀儡，她开始培养自己的武装力量。在日军高官多田骏的支持下，川岛芳子得到了一支马匪武装，她将其改编为所谓的安国军，说起来是一支军队，其实就是一股乌合之众。可川岛芳子并不这样想，她煞有介事地定做了一身军服，高价购买了一把日军指挥刀，甚至连军服肩膀上的将星都用黄金打造，仿佛她已经是可以定国安邦的名将。
可后来的事情证明，川岛芳子的安国军就是一个大笑话，他们在战场上被中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在战场下抢夺偷盗，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连他们的主子日本人都看不上他们，称其为穿着军装的土匪。日军攻占热河后，立刻下令取消了安国军的编制。然而川岛芳子并不死心，仍然一心捞取权力。当时马占山、苏炳文两支武装在东北地区坚持抗日，日军多次围剿全部失败。川岛芳子为了从日本人手中获得兵权，就提议由她亲自乘飞机伞降在游击队活动的地区，以高官厚禄为诱饵，诱降苏炳文。最终，这个冒险计划没有被批准，不过川岛芳子却得到了关东军参谋长小矶国昭的赞赏，后者认为川岛芳子极有“胆识”。
后来经过长时间的战斗，马占山的部队被日军打散，被迫绕道苏联前往天津，继续联络有志之士为抗日大业出力。当时出任中国驻屯军司令的多田骏将马占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命令川岛芳子立即刺杀马占山。川岛芳子扮成舞女，设法接近了马占山。但在她部署刺杀之前，被马占山的警卫发觉，马占山立即撤离了天津，川岛芳子的计划没有成功。刺杀马占山失败以后，川岛芳子又受命勾结东北军前骑兵师长郭希鹏、汉奸张权本等人制造暴乱事件，同时暗中策动冯玉祥手下的“倒戈将军”石友三等人叛国投敌，秘密组织了所谓的“华北自治委员会”。可以说，这个阶段川岛芳子就像一条疯狗一样为日本人服务。可惜日本人却没有再给她任何兵权。川岛芳子也看出日本人是在利用她，开始对日本人心怀怨恨。
汉奸的下场
眼见自己无法掌权，川岛芳子在公开场合怨言不断，还利用自己的权力释放了一些对日本人不满的铁杆保皇派。其实日本人一直在监视川岛芳子，现在发现她有脱离控制的趋势，就将她押往日本。此后，川岛芳子在日本度过了两年半囚禁生活，直到1936年才回到中国。当时她的老相好田中隆吉正在察哈尔扶持德王，准备一举占领绥远，建立伪政权。川岛芳子和田中隆吉合作，准备使用伪军进攻绥远。可这次田中隆吉和川岛芳子都高估了伪军的实力，在随后的绥远战役中，伪军数万之众被傅作义将军指挥的晋绥军全歼。这次失败后，日本人认为川岛芳子的利用价值不大，开始对她冷处理，将她派回东北负责保护溥仪。在此后的数年中，川岛芳子再也没有得到日本人的重用。
1945年，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嚣张一时的日本军阀们再也顽抗不下去了，只好宣布投降。无路可逃的川岛芳子则从东北逃亡了北平，企图蒙混过关。1945年10月，川岛芳子在北平东四九条胡同34号宅院被军统特工逮捕，并以汉奸罪名提起了公诉。据说被抓捕的时候川岛芳子还没有起床，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睡衣。当她被戴上手铐那一刻，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作为第一号女汉奸被捕后，川岛芳子随即被送往北平监狱，她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不仅被单独关押，伙食也比一般囚犯要好。
1947年10月22日，川岛芳子被军事法庭以汉奸罪和叛国罪判处死刑。当时的川岛芳子已经没有以往的威风，她一再表示自己虽然是中国人，但早已加入日本国籍，不是汉奸，因此提出上诉。当时著名的汉奸李香兰已经由她的父母作证，证明李香兰虽然出生在东北，但却是日本人，因此被国民党政府释放，驱逐出境。川岛芳子也想东施效颦，给自己找条生路。然而她无耻的养父川岛浪速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提供证明其日籍身份的书面材料，还揭发了川岛芳子是肃亲王的后代，幼年才为自己所收养。法庭由此认定川岛芳子不是日本人，维持了原判。1948年3月25日，一群宪兵来到川岛芳子的牢房，向她宣布当日执行死刑的命令。
于是，就出现本文开始的一幕。由于步枪的威力极大，川岛芳子的头部被打穿，血流满面。而就是因为血污遮住了脸孔，在照片上无法看清楚川岛芳子的本来面目，所以后来有传闻说川岛芳子并没有死，死的是一个替身。其实仔细琢磨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川岛芳子在被处决前已经多次验明正身，被处决后又公开尸体让记者拍照。如果死的不是川岛芳子本人，又何必将尸体公开示众呢？而且当时日本人已经投降，川岛芳子的家族也落魄不堪，根本没有人再去管她的死活，谁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她呢？
1948年3月25日，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在北平被枪决后，各国记者围住她的尸身拍照，这也是这位臭名昭著的“东方魔女”在世间最后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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