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里的中国：巾帼佳人
第二十章
班婕妤
腹有诗书气自华
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niǎn载zài，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bì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jī，今有班婕妤。”
……赵飞燕谮zèn告许皇后、班婕妤挟xié媚mèi道，祝诅zǔ后宫，詈lì及主上。许皇后坐废。考问班婕妤，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怜悯之，赐黄金百斤。
——《汉书·孝成班婕妤传》
01.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佳人入尘埃。九重天阙，皇宫内院，看似光鲜亮丽、璀璨夺目，其实不过孤城一座。其中困住了多少人的自由，又束缚了多少人的真性。
正如《延禧攻略》中所说，官员要务民生，将军要打胜仗，后妃自然也要争宠。不管你原本是怎样的模样，入了后宫，你便只剩下了一个模样，那便是争宠的模样。
02.
争宠，是后宫女子的人生目标，也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关键所在。但总有一些人与众不同，在汉成帝的后宫中便有一位“不争宠”的奇女子。她不争宠，不慕名，才貌双全，浮华半生；她攻诗书，善属文，淡泊纯正，一世无悔。
千年之后，当大才子纳兰容若读到她感人至深的辞赋时，不由得感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个女子就是班婕妤，一个以才学惊艳大汉，以团扇闻名遐迩的才女。
03.
辞赋成名，内外兼修
班婕妤出身于名门望族，她是春秋时期楚国名相子文的后人，父亲班况也曾在汉武帝时抗击匈奴，立下过汗马功劳。她自幼聪明伶俐，颖yǐng悟wù好学，读书甚多，尤其熟读《诗经》《德象》等经典著作。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少时起，班婕妤的身上就透露出一股庄重自持之气。用现代的话来说，班婕妤简直就是集“智慧与美丽”于一身的知性优雅女神。她不仅喜读辞赋，还将自己的所感所得寄情于辞赋之中，是中国文学史上少见的以辞赋见长的女作家之一。
04.
她的作品很多，可惜流传下来的极少，其中最有名的作品当属那首《团扇歌》了。南朝钟嵘róng曾在《诗品》中评价班婕妤道：“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如此有才，如此完美，班婕妤的名声很快便传了出去，最后“选在君王侧”。
班婕妤在十六岁的时候被选入皇宫，做了一名少使，也就是一名下等女官。虽然地位不高，但却活得自在，她没有想着去争宠，只是行为端庄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当时的许皇后早已色衰爱弛，好色的汉成帝正四处寻觅美女佳人。
05.
一次偶然的机会，汉成帝发现了才貌双全的班婕妤。长得不错，也有气质，而且自己无聊时，还能让她作诗解闷，嗯，这个很新鲜，很不错。就这样，入宫没多久的班婕妤便深得汉成帝宠爱。
当时，在汉宫中，“婕妤”可是仅次于皇后和昭仪之后的高位。从少使到婕妤，班婕妤连升八级，可见，有实力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06.
与其他人的恃宠而骄不同，得到汉成帝青睐的班婕妤，依旧内敛自重、低调做人。她尊重许皇后，也尊重其他妃嫔，她以谈吐不凡的优雅气质、淡定稳重的行事作风，很快赢得后宫女子的尊重。
能让皇帝爱你，不算本事，能让皇帝和后宫嫔妃都敬爱你，才是真本事。很显然，班婕妤就有这样的本事。
07.
不慕名利，用心良苦
对待后宫姐妹，她以诚相待，对待汉成帝，她则以礼侍奉，并时常规劝汉成帝勤政爱民。汉成帝为了能够与班婕妤形影不离，特命人制作了一辆较大的辇niǎn车，以便与她同车出游，不料遭到班婕妤的严词拒绝。
汉成帝没有节制的宠爱，换作任何一个妃子都会喜出望外。然而，班婕妤是个异数。她自幼熟读经史，对君主的得失可谓了如指掌，比起个人的情爱，她更愿看到自己的丈夫成为后世称颂的有道明君。
08.
于是，她对汉成帝说道：“看古代遗留下的图画，但凡圣贤之君，都有名臣在侧。只有像桀jié纣zhòu那样的昏君，身边才总有嬖bì幸（被宠爱的人）的妃子相伴。我如果和您同车进出，那岂不是有损圣德吗？”汉成帝听后，也深受感动，深觉班婕妤明事理，能够处处为自己着想。
王太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非常高兴，并对左右亲近之人说：“古有樊姬jī，今有班婕妤。”这个樊姬是春秋时期有名的贤德女子，为了劝谏楚庄王不要沉迷于打猎，便禁肉食素，以此来打动楚庄王，使其改过自新。
09.
王太后把班婕妤与樊姬相提并论，其实包含着两个用意。一是通过嘉勉、鼓励班婕妤，为后宫嫔妃树立一个标杆；二是间接暗示汉成帝要做个有道明君，不要天天沉迷于美色。班婕妤不仅成了当时后宫的道德标杆，也为后世妃嫔做出了榜样。
东晋画家顾恺kǎi之也为班婕妤的品行所感动，便把班婕妤的端庄娴静，作为劝导嫔妃们慎言善行的模范，画入《女史箴zhēn图》中。
10.
从此，班婕妤成了古代妇德的楷模，更有人称她是我国历史上最完美的女性。班婕妤虽然完美，但她的影响力却很有限，最起码，她身边的汉成帝便没有被她影响。尽管班婕妤努力做“汉代樊姬”，可汉成帝终究不是楚庄王。
班婕妤的良苦用心，也注定要被辜负。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非但没有将汉成帝成功改造，反而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11.
识时通变，一片冰心
班婕妤庄重自持，恪守礼法，遵循正统思想，力求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后妃。但这对喜欢新鲜花样的汉成帝来说，不仅没有丝毫的促进作用，反倒是一种禁锢jìn gù。
时间久了，汉成帝也就觉得班婕妤不像以前那么可爱了，于是他开始再次寻找具有新鲜感的妃子。有一次，汉成帝微服外出游乐，来到阳阿公主府。阳阿公主把养在府中的歌女都叫出来侍奉汉成帝。其中有一位歌女，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赵飞燕。
12.
对于汉成帝来说，赵飞燕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可比班婕妤的辞赋和说教舒服多了。汉成帝立刻为赵飞燕所倾倒，随即将她带回宫中，夜夜临幸。与赵飞燕一起进宫的还有她的妹妹赵合德。
在这燕舞笙歌中，班婕妤很快就失去了帝宠。对于班婕妤来说，失去皇帝的宠爱并不可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最坏的。赵飞燕两姐妹深得汉成帝欢心，“俱为婕妤，贵倾后宫”。
13.
然而对于赵飞燕两姐妹来说，独得皇帝的宠爱并不够，她们还想得到更多的权力。赵飞燕依仗汉成帝的宠爱，“谮zèn告许皇后、班婕妤挟xié媚道，祝诅zǔ后宫，詈lì及主上”。汉成帝听信了赵飞燕的谗言，废掉了许皇后，并严厉训斥了班婕妤。
面对汉成帝的无情拷问，班婕妤从容不迫地答道：“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我班婕妤不仅没有做过，而且也不屑做如此卑鄙不忠之事。
14.
班婕妤的一席肺腑之言消解了汉成帝心中的怒气，汉成帝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不仅对班婕妤不予追究，还厚加赏赐。此事过后，班婕妤心中已然明白，现在的汉成帝不再属于她了。但恪守礼节的内心，并不允许自己去和赵飞燕姐妹争宠。
为免今后再发生是是非非，她选择了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自请前往长信宫侍奉王太后，于此终老。就这样，班婕妤悄然隐退在深宫之中。每天长信宫宫门一打开，她便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扫地，生活刻板而单调。
15.
她感到自己仿佛是秋天被弃的扇子，孤独而寂寞，于是有感而发，写下了名留千古的《团扇歌》：
新制齐纨wán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qiè sì中，恩情中道绝。
其中的怅然若失，其中的无限悲伤，溢于言表。然而，班婕妤心中并没有对汉成帝这个“负心汉”有任何抱怨，甚至在他死后，自愿到成帝陵守墓以终余生。相伴一冢zhǒng孤坟，往事历历在目。一年之后，班婕妤终于追随成帝而去了……
16.杀青段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从繁华到萧瑟，班婕妤的人生充满着必然与无奈。班婕妤的一生，可以看作是古代后宫嫔妃生命历程的一个缩影。西晋文学家傅玄曾赞她：“斌斌婕妤，履正修文。进辞同辇，以礼匡君。纳侍显德，谠dǎng对解纷。”
她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但却没能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也许，那个世界本就不属于她，也许，美好的事物总如流星般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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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有诗书气自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