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脉络之百战系列：楚汉双雄 16
第四战
鸿门宴：刘邦集团的内在升级
01
肆 项羽为什么没杀刘邦
第二天，天色方明，刘邦带着五名亲信和一百名骑兵来到了项羽大营。到了门口，除了刘邦和张良外，其他人都被拦在了营外。
刘邦见到项羽后马上放下身段致歉说：“臣下和将军一同起义，共诛暴秦，将军大功于河北，臣下则转战于黄河以南，想不到先一步进入关中，跟将军在这里相见。没想到有人挑拨离间，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让将军对我产生了误会。”
项羽在项伯吹风后，又看到刘邦表现得这么无辜，阅历浅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他开始琢磨，刘邦这个人，自己也不是不了解，之前一块作战时，他这点水平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
紧接着项羽一个疏忽给说漏嘴了，扔出了叛徒的名字：“这是你帐下大将曹无伤说的，要不我怎么会怀疑你！”
02
这是一句很多余的话。项羽不仅帮助刘邦阵营完成了忠诚教育，还把十几路诸侯军的所有手下全警告了。
今后项羽的情报工作算是没戏了，没人再敢跟他共事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在现场，项羽的这句话让站在边上的一个人品出了味道。
刘邦冷汗涔（cén）涔，项羽宣布开宴，庆祝双方消除了误会。
历史上著名的鸿门宴开始了。
双方喝上以后，范增多次对项羽挤眉弄眼，还不停地举所佩的玉玦（jué）打暗号，而项羽就是不搭理他。
眼看项羽就要放过刘邦，一辈子阅人无数的范增急了，起身出帐，喊来了项庄，也是项羽的从弟，对他说：“项将军秉性仁厚，不忍下手，你到席前，舞剑助兴，直刺刘邦，务必当场杀之。否则，我们将来都会成为这小子的俘虏。”
03
在没有事先允许的命令下，在宴会上刺杀一方军头，勇气似乎是项家的标配基因。项庄二话没说提着剑就进了帐，向宾客敬酒，然后说：“军中没什么好娱乐的，在下愿意舞剑助兴。”
项羽没有想太多，表示同意。
项庄开始进行舞剑表演，一步一步地离刘邦越来越近。
已经和刘邦结成亲家的项伯看到情形不对，也拔出剑，表示：独舞没劲，二人一起舞剑才好看。爷俩就转上了。
项庄越舞越急。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项庄的目的。
张良看见事情逐渐失控，出帐找到了刘营第一猛士樊哙，告诉他：“项庄以舞剑为名，打算对沛公不利！”
04
刘邦这边也有猛人，樊哙大怒，手持铁盾杀进帐中。门卫阻挡，被樊哙一盾牌掀到了地上。
樊哙直闯进去，双眼冒火，直视项羽，须发皆张，眼角欲裂。
项羽手扶佩剑，问道：“此人是谁？”
张良道：“沛公的随身侍卫，樊哙。”
项羽道：“小伙子还挺猛，赐酒。”（壮士，赐之卮酒。）
项羽的身边人给了樊哙一斗酒（则与斗卮酒）。大约是四斤，樊哙一口气全干了！
项羽道：“赏他猪肘子。”
项羽身边的人给了樊哙一整个猪腿（则与一生彘肩）（这里的“生”不是猪腿刺身，而是通“全”，就是没切的整猪腿）。
樊哙也不在意，开始拿剑自己削猪腿吃。
05
项羽的手下本来打算让樊哙出丑的，结果碰见混（hùn）不吝了，整个鸿门宴随后进入樊哙专场。
项羽道：“还能不能再喝？”
此时，展现樊哙与普通武夫不同的人生高光时刻到来了。樊哙道：“死都不怕，还怕喝酒！”
樊哙慷慨激昂地开始演讲：“怀王曾约定，先入咸阳者，封王，而刘将军最先打入关中，进入咸阳后什么也不敢碰，远远地在灞上驻扎，恭候将军大驾！如此劳苦功高，非但没有封赏，反而却有无端小人挑拨离间，欲诛杀功臣，步秦后尘，请将军定夺！”
这一番雄辩，谁能想到是个屠狗之人能说出的呢？
沛县多才至此，让人赞叹！
项羽还能怎么接话呢，憋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坐！”
06
樊哙这么一闹，项庄这剑自然也就舞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刘邦借口上厕所，然后把樊哙喊了出来。
樊哙出来后，再次展现他惊人的决断力和大局观，告诉刘邦快走。
刘邦犹豫道：“还没告辞，似乎失礼。”
樊哙道：“人家是刀俎（zǔ）砧（zhēn）板，我们是鱼肉！这都耍上剑了！逃命要紧！”
刘邦被骂醒了，对张良说：“我走小路，此去灞上二十里，你等我快到时再去和项羽告别。”
刘邦扔下了来时的车辆，只骑了一匹马，樊哙、夏侯婴等人全部跟他跑回了灞上。
07
张良估计时间差不多后，进帐对项羽叩谢：“刘将军不胜酒力，不能面辞，特差遣我奉上白璧一双，赠予将军；玉斗一双，呈献亚父。”
项羽问道：“刘邦何在？”
张良道：“刘将军听说将军有责备他的意思，心里害怕，先行回营，此时大概已经到了。”
张良拜别后，范增拿起那双玉斗摔了个粉碎，对项羽恨恨地道：“将来与你夺天下的，一定是这个刘邦，我们都会成为他的俘虏！”
项羽确如范增所言，错失了人生中最好的一次干掉命中最大对手的机会。
自此之后，刘邦再没有给过项羽这样的机会，项羽也被无数后世史家评论为“优柔寡断”“放虎归山”。
08
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项羽不杀刘邦，真的是因为他性格优柔寡断吗？
其实并不是。
项羽身上有很多毛病，比如说小家子气，封赏的大印在自己手中把角都快磨平了，就是舍不得给别人；比如说比较暴躁，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杀过去了。
不过，项羽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优柔寡断。
杀宋义时，他一天也没多等，宋义回营就把他杀了；破釜沉舟时，他一点没犹豫，五万人一脑袋就扎进去了；杀二十万秦军降卒时，十几路诸侯没说开个讨论会，他说杀就杀了；准备干掉刘邦，第二天早上马上就要动手。
项羽天生有种极其干脆的果决行动力！
09
他之所以不杀刘邦，原因其实在于两点：
第一，他压根儿就看不上刘邦。
第二，他根本儿就没打算占领天下，至少没打算在这个岁数就马上占领。
所以，范增所说已经五十好几岁、黄土埋到脖子的刘邦要与他争夺天下，根本就没能戳到他的痛点。
我们来分析一下。
第一，有过工作经验的朋友会有感受，就是几个人只要一起共过一段时间的事，你就很清楚和你共事的人是什么水平。
谁奸，谁懒，谁厚道，谁能干，谁能挑大梁，谁啥都不行，我们心中都是有谱的。
任何时候都千万别耍心眼儿，人这辈子处关系最好的通行证是“诚”字。
只要时间一长，你的每个动作，别说在高手面前，就是在身边人面前，都会暴露无遗。
10
项羽和刘邦一起共事过，项羽清楚地知道刘邦有多大的能耐。论勇气，勇气没有，有名的长腿将军，奉行“生存主义”。论实力，实力一般，打进咸阳时不过三万多人，现在接收了秦国军队并扩编，号称十万。论军事指挥水平，跟他一比，差得更是无边无际。
所有让项羽取得巨大成功的这些优点，刘邦全都没有。
此时的项羽，刚刚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丰功伟绩，站在整个时代的众人之巅，让他认为刘邦很可怕？他觉得你是在开玩笑。
刘邦的人生升级全是内在的，范增看到了。范增看到他懂得克制自己，襟抱不小，这是大患。
但项羽看不到！二十五六的岁数是体会不到什么是“内功”的！
11
第二，范增对项羽说的夺天下这个政治宏图，在当时的人看来，其实是没有人相信会成功的。
我们说过，秦的这种统一“全世界”的大一统体系，超出了人们的认知范畴。
人们从来没见过，也从不相信这样的体系会取得成功。
原因就是一个：太大了，你怎么管嘛！
恰巧秦朝又用它的短命为这种政治体制做了一个错误示范。
此时此刻，所有诸侯都有着一个共识，就是应该回到诸侯制，国家不能太大了。
让我们回到最开始项羽准备杀刘邦的时候，曹无伤说了三件事：
一 刘邦准备自立关中王（沛公欲王关中）。
二 他封了仇人子婴当丞相（使子婴为相）。
三 财宝都让刘邦抢空了（珍宝尽有之）。
这才是惹怒了项羽的原因。
12
恰恰和我们想象的画面不同，项羽并非因为刘邦可能心怀天下而愤怒。
而是因为刘邦抢了项羽的入关首功，不听话打算自立，还要封仇人子婴当丞相，更可恨的是财宝都没了。
当得知刘邦服了，一切都听他的，财宝都还在时，项羽就失去了杀刘邦的核心冲动。
范增的眼光没问题，他看出来刘邦并非池中之物，只是他没用对方法。
导致刘邦人生出现重大危机的原因恰恰是他的手下曹无伤，扔出了最打动项羽的三件事。
要不怎么说：一个水平，一个想法。
13
曹无伤知道项羽恶心什么，因为他俩在本质上是在一个水平线的。而范增、张良，他们则是另一个水平线的。
同样，此时经过蜕变后的刘邦，和项羽已经分化成了两个级别的物种。
一个是已经抵制住了极大诱惑，气量与胸襟还有目标都变得更加远大，并经历过生死的人。
刘邦升级了。
另一个勇猛千古无二的“霸王”，还太年轻。
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也开始慢慢地出现了变化。
14
伍 项羽分封
鸿门宴后，刘邦回到大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了叛徒曹无伤。任何时候，内奸都是最可怕的，他知道你的全部底细，这次刘邦就差点让他给害死。
项羽则在几天后进入咸阳，先是杀掉了已经投降的子婴，随后又一把火烧掉了秦国宫殿。
秦国几百年来修建的超大规模建筑群被烧为一片白地，大量被秦始皇收拢到咸阳的先秦典籍就这样失传了。项羽间接地完成了文化毁灭。
咋说呢！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闯的祸有多大！说他是千古罪人，一点也不过！
这也赖萧何，你咋光抢“国家操作系统”呢？咋不把“国家图书馆”都抢过来呢？
不过，萧何也比较无辜，谁知道项羽下令全给烧了啊！
15
项羽还下令开抢，诸侯联军开始了入关“大乐透”，把能看到的所有财宝和美女都实行了抢光政策。
当时有一个叫韩生的人对项羽说：“关中之地，四塞之国，山川险要，土地肥沃，在此建都，可以称霸天下。”
这不是找不痛快嘛！他都烧了，能要这片地吗？人家就是报仇来的！
项羽回答：“富贵不归乡，就好像穿了漂亮华贵的衣服在夜里走路，怎么显示荣耀？”
让我们惊讶的是，这个韩生是位名嘴，又说：“早就听说楚国人肤浅暴躁，虽然戴着人的帽子，但仍然是一只演戏的猴。”
“沐猴而冠”后来成为嘲笑别人的专用成语。
项羽听到后更加愤怒，怎么这么可恨！竟敢说我们楚国人是猴！我先拿你当猴煮了吧！
项羽下令把这位韩生扔入了煮开的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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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对于秦国的种种做法，完全就是把秦国当作了一个战败国，大肆迫害关中的这帮“亡国奴”。自打项羽杀了这二十万手无寸铁的秦军降卒后，关中人民就已经和他势不两立了。现在项羽把这种感受升级为势同水火。
而刘邦由于前期的良好表现，成为关中人民的众望所归，此时此刻的关中人民心中就只想：希望刘邦能够留在关中。但这个美好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因为项羽在随后以天下当蛋糕的这次分封中，将天下分成了十九块，分封了十九个在战争中表现良好的贵族或将领做王。
这十九个王分别是：“西楚霸王”项羽、汉王刘邦、九江王英布、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西魏王魏豹、河南王申阳（打进河南地，断章邯粮道）、韩王韩成（张良的老领导）、殷王司马卬（áng）（打入河内，开辟第二战场）、代王赵歇（原赵王）、常山王张耳（原赵王手下，刘邦的朋友）、衡山王吴芮（英布的老丈人）、临江王共敖（楚国上柱国，打南郡有功）、辽东王韩广（原燕王）、燕王臧荼（原韩广的手下）、胶东王田市（现齐王，田荣的侄儿）、齐王田都、济北王田安（援赵助楚的齐国队）。
17
这份分封名单很有意思，项羽的分封主要依据三个方面。
第一，巨鹿之战时，你在哪儿。
英布、老田家那两位和臧荼、张耳的儿子张敖，这都是在巨鹿时一块儿作过战的。
第二，入秦时，你有没有跟上。
司马卬（áng）、申阳是在挺进时立过大功的，章邯那哥仨是投诚的。
第三，跟项羽的关系咋样。
这个就很有意思了。原来的很多诸侯们，由于跟项羽没什么交情，都挪地方了。项羽身边环绕的，都是跟他关系好的，都是他封给地盘的新晋军功集团。
18
项羽的分封，其实也有挑事的心理。原来的皇族们都被赶离了故国大本营，让军功派和皇族派们互相消耗，项羽伺机再增大他的影响力。
我才刚二十五岁！我有本钱和你们打上几十年！
原燕王韩广、赵王赵歇，都上守边疆去了。
刘邦也一样，这老小子抢了风头着实可恨，最开始项羽把巴、蜀二地分给了他，后来又是张良找了一大堆关系，把汉中也划给了刘邦，由此保证了两川地势的完整性。
见过世面的张良再度帮助刘邦争取到了日后东山再起的最大本钱。
我们讲过汉中盆地的重要性。（注意：图片后本段继续）
汉中在不在刘邦的手里，这决定了刘邦出川是一年还是十年。
刘邦分到的这块地盘，面积上是所有十八个诸侯中最大的一块，几乎和几百年后，三足鼎立时的蜀汉面积大体相当。
19
是项羽照顾刘邦吗？并不是，项羽用心着实险恶。
范增在搞不死刘邦后，力主把刘邦贬到了当时开发尚不完全的荒蛮烟瘴的巴、蜀之地。因为这里进出极其不便。那个时代，秦国一般是将犯人派到那里的。
项羽认为，今后可能就再也听不到刘邦的名字了，巴、蜀毕竟距离“世界中心”中原太遥远了。
刘邦被安排好后，项羽把最痛恨的关中地区给拆成了三块：咸阳以西，分给了章邯；咸阳以东，分给了二把手司马欣；咸阳以北，分给了力荐章邯投降的董翳（yì）。
今天我们说陕西，总说它是“三秦”大地，也是由此而来的。
把三个卖国求荣的降将分封为王来恶心关中父老，项羽不可谓不狠毒。但项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哥仨堵得住看似被放逐了的刘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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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分封，项羽忽略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说齐国的问题。
项羽将齐国一分为三，分封给了胶东王田市、齐王田都、济北王田安。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忽略了齐国本身胳膊最粗的田荣。
由于之前田荣没有交出齐国的自立势力，和项梁闹得很不愉快。项梁约其灭章邯时，田荣就没理，结果项梁被杀了。
到了项羽北伐时，田荣就更没出兵。
因此，项羽对这位没投资的“大鳄”很不感冒。分了十九个王，也没提这个东方第一大势力，他只分给了田荣的大侄子田市一个胶东王。
问题是，那俩新分的齐王能掰得过齐地扎根最深的田荣吗？
21
他把原来的燕王和赵王分别封到了边远的代郡和辽东，让自己看着顺眼的张耳和臧荼继承了两国的中心地带。
和张耳齐名的陈馀，虽然这两人自巨鹿之战后就彻底闹掰了，但在赵地依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在分封完毕后，项羽才在别人的提醒下想起了这位重量级人物，然后挤了三个县，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地分给了陈馀。
这些新势力摆得平旧势力吗？
最后，还有一个人，项羽也做了特别的对待，楚怀王。
他将当初夺他军权的怀王取了个名，叫“义帝”，扔到了遥远的长沙郴（chēn）县，理由是领导应该住在上游。那时候，西藏还没被开发，不然估计项羽会给怀王扔到喜马拉雅山顶上。
22
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这堆王中，只有他的王前面加了个“霸”字。他是王中王。
项羽的梦想是像几百年前的春秋时期那样，像齐桓公、晋文公一样当霸主，哪里不服打哪里。
但他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历史的车轮是滚滚向前的，春秋的美好时代还回得去吗？
项羽的所有分封都导致了一个后果。
之前没地盘的人，在有了地盘后，对他不再期待，不再敬畏。
之前的既得利益者，由于项羽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怀恨在心。
可以说，项羽这次自大的分封，相当于在中原大地上埋了很多个定时炸弹，一触即发！
项羽很快就迎来了无穷无尽的反噬。不过，他的这堆顶层设计中，还是有一个东西意外地成为恒久远、永流传的经典。
他封的这堆王中，有一个封号成为一个民族的名字。
相信只要地球在一天，这个民族就会永远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并将它的光芒普照四方！
23 杀青段
前面我们所说的，没有地盘的人，在得到地盘后，虽然对项羽失去了敬畏和期待，但大多数人还是充满了感激。但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这个之前没有地盘的人，是咬着牙、喷着火前往自己的封地的。人都是容易夸大自己的努力和功劳的，刘邦也不例外。
一直看着关中这块大肥肉的刘邦，在项羽胡作非为时，有着一种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刘邦以为，在施暴者痛快过后，他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但没想到，他被扔到了世界的尽头，自己的这块大肥肉又被三个降将霸占了。刘邦升起强烈的屈辱感。
临行前的刘邦，回头望了一眼心爱的关中地区，默默地咽下了一口气。
我刘邦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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