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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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配乐是九首歌曲，分享给大家，可以按个人喜好选择性播放，也可以自配舒缓的曲子诵读。

【Deep East Music - Bygone Bumps (昔日的颠簸)】

【Raphaël Beau - Micmacs à la gare】

【Richard Clayderman - Greensleeves (绿袖子)】

【林海 - 欢沁】

【纯音乐 - 所念皆星河 (钢琴版)】

【龙舟 - 千与千寻 (与你同在)(陶笛版)】

【樹莓蛋奶酥 - ふわふわ♪ ／ 轻飘飘♪（翻自 牧野由依）】

【吴金黛 - 森林狂想曲】

【羽肿 - Windy Hill (风之谷)】

关于作者

      本书作者是民俗学家、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刘宗迪，他是国内研究《山海经》最权威的专家之一，《<山海经>的世界》是他最新的研究著作。

关于本书

      本书提出：《山海经》并不是混沌的古代传说大杂烩，而是展示国家意志的严肃地理志。《山海经》并不是蒙昧的妖怪谱，而是古人细致的博物观察记录。《山海经》并不是片段式的神话书，它反映了古人是如何系统认识自然与人关系的。

核心内容

      第一部分，为什么说《山海经》是严肃的地理志？

      第二部分，为什么《山海经》是细致的博物学观察？

      第三部分，为什么《山海经》能反映古人眼中自然与人的关系？

前言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介绍一本《<山海经>的世界》。

      问你个问题，中国有本土神话体系吗？你可能会说，当然有。《西游记》为我们展示了丰满的神佛系统，天上有玉帝为首的天庭，西方有佛祖为首的极乐世界，人间有山神、土地、城隍，阴间有阎王判官。甚至《封神演义》还从时间线索的角度介绍了这套系统是怎么形成的。但事实上，这样系统化的神仙谱系是佛教传入以后才形成的。中国古人讲“敬鬼神而远之”，神话在中国上古时期是被严重忽视的。

好在，中国有一部《山海经》。精卫填海、夸父追日、黄帝大战蚩尤、鲧和禹治理水患这些故事，虽然跟希腊罗马神话、北欧神话、印度神话相比，显得单薄、粗糙、碎片化一点，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中国上古的神话星空不至于太黯淡。

      《山海经》是战国到汉代初期形成的。不过，除了成书早以外，《山海经》在人们心中似乎只是个怪物志、神仙谱，记载的无非是一些古人荒诞离奇的想象。

有人想告诉我们个不一样的《山海经》打开方式。

      今天这本《<山海经>的世界》的作者刘宗迪是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是国内研究《山海经》最权威的专家之一。他隔三岔五就会被邀请参加某某影视项目的立项会，希望他能从学术角度给点支持。但作者往往会给他们泼盆冷水。为什么呢？作者认为，很多时候，人们并没有读懂《山海经》。在现代商业逻辑和流行审美的包装下，中国流传至今最古老的一部书，被现代人拿来做幌子，来表达现代人的想法。不少小说、绘本、影视作品、网络游戏，甚至房地产开发商都抓住这个卖点，榨取《山海经》的红利。这未免太可惜了。

      刘宗迪教授认为，《山海经》是一幅山中藏宝图，也是一幅古人留下的时光地图。细细检索你会发现，《山海经》并不是混沌的古代传说大杂烩，而是展示国家意志的严肃地理志。《山海经》并不是蒙昧的妖怪谱，而是古人细致的博物观察记录。《山海经》并不是片段式的神话书，它反映了古人系统认识自然与人关系的过程。一旦读懂了这幅藏宝图，你不仅能比别人更深入地看懂《山海经》这部作品，还能了解古人认识世界的方式。或许，从此以后，古人在你的心中会少一些蒙昧，多一些亲切和可爱。

      下面，我们依次看一下:为什么说《山海经》是严肃的地理志？为什么《山海经》是细致的博物学观察？为什么《山海经》能反映古人眼中自然与人的关系？

第一部分

      首先看，为什么说山海经不是混沌蒙昧的传说大杂烩，而是展示国家意志的严肃地理志。

      阅读一本书，我们先看它的题目和目录。

      《山海经》这个题目中有“经”这个字，这会让我们联想到《诗经》《孝经》这样的儒家经典，或者是《金刚经》《心经》这样的佛学经典。不论是佛经还是儒家经典，“经”的含义都是“被尊奉为典范的著作”。但翻翻《山海经》的内容你会发现，且不说没有说理论证，连情节都少得可怜，只是个神怪信息手册，当然算不上“典范著作”了。

那《山海经》的“经”是什么意思呢？

      看完书名，我们看目录。《山海经》分为《山经》和《海经》两部分，现存18卷。其中《山经》5卷，《海经》13卷。

      读一遍这18卷的题目你或许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信息。5卷《山经》的题目分别是《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东山经》《中山经》。再看看13卷《海经》，分别是“海外南经、西经、北经、东经”4卷；“海内南经、西经、北经、东经”4卷；“大荒东经、南经、西经、北经”4卷；以及“海内经”1卷。

      从目录名称来看，《山海经》并不混沌杂乱，而是整齐划一的。翻开字典，检索“经”的含义，你会发现，“经”有一项解释是“治理”“管理”。

      《山海经》真的体现了“治理”吗?

接下来，我们跟随《<山海经>的世界》的作者走入《山海经》的具体内容。

特别说一下，关于《海经》部分，作者在自己的另一部著作《失落的天书》有深入讨论。而今天这本《<山海经>的世界》，案例大多是从《山经》中摘选的。

《山海经》18卷中《山经》只占5卷，看起来《山经》份量更轻。但从正文字数来说，恰恰相反。实际上5卷《山经》竟然占到全书三分之二的篇幅。

《山经》讲了什么内容呢？当我们兴冲冲翻开《山经》的部分，试图找到大禹治水、夸父追日、黄帝战蚩尤，结果是大失所望。我们熟悉的那几个故事，几乎都在《海经》当中。《山经》的内容没有情节，整体上显得非常无趣。

《山经》里有26篇文章，每篇都会介绍几座山，有的多一些，可能是几十座山。前前后后加起来，有500多座山。具体看每篇内容，你会发现介绍信息很详细，山的名字是什么、有多少里，山中有什么河流、名称是什么、从哪里流过来、流向哪里。除了河流，《山经》还详细记载了山上长什么草、什么树，山上有什么鸟类、什么野兽，它们的身体、脑袋、面孔、耳朵、眼睛、鬃毛、爪子分别长什么样，叫声像什么。哪些动物对人有危险，哪些动物可以食用，吃了可以治什么病。

      举个例子。《山经》记载，西海之滨有一座“招摇之山”。山上有一种野兽，样子像猿猴，长着白色的耳朵，慢慢走路的时候四脚着地，快速奔跑的时候会双脚如飞。《山海经》记载，人们只要吃了他的肉，也会变得健步如飞。

      “招摇之山”的东方有一座“杻阳之山”，山上有一种怪兽，样子跟马一样，长着白色的脑袋，红色的尾巴，身上有白色条纹，叫起来像唱歌一样好听。人们如果能把它的角或骨头佩戴在身上，有助于生儿育女。有条河流经这里，水中有一种黑色的龟，身子跟普通的龟差不多，但却长着鸟的脑袋、蛇的尾巴，名为旋龟。

      再向东三百里，有一座柢山，这座山多水，但却光秃秃不长草。山上有一种鱼，但它长得像牛一样，生活在山上。它长着蛇的尾巴、鸟的翅膀，身子两侧长满羽毛，叫起来是“留牛留牛”的声音。这种鱼的名字叫鯥，字比较难写，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眼文稿。这种叫鯥的鱼，冬天死去，到了夏天又会复活。人吃了这种鱼，可以消肿化瘀。

      你有没有发现，《山经》在介绍每一座山的时候，篇幅都差不多，就像是规定了字数一样。而且在介绍山中动物的时候，特别写出了对人的功用，比如吃了它们能跑得快、能生孩子、能消肿化瘀。

      刘宗迪教授认为，《山海经》其实是一部有着周密计划、系统记录山川自然资源的地理博物志。 如果你把《山经》当故事集读，可能会失望，但如果把它当调查报告来读，你的收获会非常大。五百多座山，两百多条河，几十种矿物，几百种药物，这些草木鸟兽金石矿藏的形状、习性、功用记载得清清楚楚。脉络这么清晰，不像胡编乱造、东拼西凑的。

      山川是自然资源宝库，古人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实无论古今中外，官方都非常重视对山川自然资源的调查和开发。政府会设置专管部门勘测自然资源，并将各种资源的品种和分布，绘制成地图，登记造册，存在官府中作为档案，这种官府档案就是“国土物产志”或“山川博物志”。

      比如，考古发现，在战国时期魏国国君魏襄王的墓中，有一本名为《梁丘藏》的古书。这是一本什么书呢？“梁”指魏国的国都大梁，所谓“丘藏”，顾名思义就是藏在山丘里的资源。《梁丘藏》这个文档翻译为现代汉语就是“魏国矿物资源名录”。

      而在《山海经》中，作者以大禹的口吻对天下的土地面积和自然资源做了总计，大概意思是：天下的范围东西为28000里，南北为26000里，有名字记载、有宝藏可供利用的名山共5370座，其中产铜的山有467座，产铁的山有3690座，这些铜、铁矿物资源，可供国家制造武器，国家应该根据这一资源条件规划对资源有效开发利用。你看，这段话，鲜明地表明了《山海经》的国土资源文献属性。

      到这儿，这一部分开头提到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山海经》的“经”体现的正是“治理”。《山海经》的《山经》作为国土资源文献，按部就班、分门别类地记载几百座山，几百条河流中的植物、动物、矿物资源数百种，每一种都标明产地，并且详细记述它的形态和用途。从这个角度来说，《山经》确实体现着国家治理的意志。

      《海经》部分同样如此。在这里简单说一下。你是否记得，前面分析《山海经》题目的时候提到，《山经》的题目很整体，前面加“东西南北中”就可以了。但《海经》的题目，有的叫“大荒经”，有的叫“海外经”，还有的叫“海内经”。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点可以进一步佐证《山海经》的地理志特征。所谓“海内”“海外”“大荒”，其实源自周代人们对天下的认识。“海内”指的是周天子直接控制的地区，也就是“王畿”，在今天陕西省中部一带。“海外”是指周天子分封给亲族或功臣的地区。“大荒”，听名字你就可能猜到，这指的是更遥远的蛮荒地区，黄帝、蚩尤、共工、大禹、西王母、后羿、夸父的故事都写在《大荒经》里。

      不过，仍然有一个问题。既然《山海经》是严肃的地理志，但书中记载了大量怪物，导致今天的我们都认为《山海经》就是一部怪物志。从这一点来说，《山海经》似乎并不严肃。

第二部分

      下面，我们就看一下，为什么《山海经》中的怪物那么多？

      作者认为，《山海经》的怪物那么多，恰恰反映了古人观察得细致，《山海经》其实也是一部博物学记录。

      《山海经》里的怪物乍看很奇怪，但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或许并不陌生。你还记得，前面我们提到一种动物叫鯥，字很难写。这是一种鱼，样子像牛，长着蛇的尾巴、鸟的翅膀，身子两侧长满羽毛，叫起来是“留牛留牛”的声音。更离谱的是，它冬天死去，到了夏天又会复活。人吃了这种鱼，可以消肿化瘀。

      你能想到这是什么动物吗？答案是穿山甲。穿山甲身上有鳞片，远看像鱼，它头小身子大，又有点像牛，同时它的尾巴修长，像蛇一样。它的身体两侧硬毛比较多，看起来像是羽毛。而且，穿山甲有冬眠的习惯，遇到人的时候，会卷成一团装死，这就是所谓的“冬死而夏生”。

      中国古人传统观念是吃啥补啥，穿山甲吃蚂蚁，因此古人认为吃了穿山甲，肚子里的虫子会消失。穿山甲善于打洞，因此古人认为吃穿山甲有助于疏通经脉、消肿止痛。

《山海经》中有很多的怪物，其实都是这样的。这并不是古人刻意捏造怪物，在现代博物学分类标准确立之前，用熟悉的概念拼接描绘新事物，是全世界通用的手段。

      甚至到两百多年前，仍然是这样。书中有这样一个例子，1784年巴黎圣洛朗展会，展出了一头来自南美洲麦哲伦海峡的“怪兽”。

      当时有位英国参观者是这样描述的，你猜猜这是什么：这只动物有一个豹子一样的脑袋、明亮的大眼睛、狮子般的利齿和长长的胡须，头部下方有一对鳍状短肢，短肢末段的脚掌就像是鹅掌一样，除了有蹼，还长着有力的爪子。这种怪兽身体中部肥大，像一只大狗，身体后半部分是鱼尾形，两边各有一个鳍。它的皮肤光滑没有鱼鳞，就像鳝鱼的皮肤，呈暗灰色。

你猜到了吗？这只混合了豹子、狮子、狗、鹅、鳝鱼等特征的动物，其实就是海狮。

      在18世纪的欧洲，一些骗子利用人们的好奇心，故意用这种方法制造怪物，吸引观众。在1774年的巴黎，人们相传，有一只名为“冈冈”的怪兽，这只怪兽长着俄罗斯人的脑袋、大象的眼睛、犀牛的耳朵、蛇的脖子和海狸的尾巴。人们争相去看，结果只是普通的骆驼。

       你看，当我们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你会发现，很多怪物其实来自古人最朴素的观察。我们可以试着用《山海经》的视角，把任何动物瞬间变成怪物。刘宗迪老师就试了一把，他写了这样一句话：“有兽焉，其状如虎，人面豹身蛇尾，其鸣如婴儿。”

这种“猛兽”就是我们熟悉的“猫”。你可以试试把这句文字发给身边的人，看他是否能猜出这种“猛兽”的名字。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眼中的《山海经》或许会少了一些愚昧，多了一些可爱之处。

      《山海经》之所以有那么多怪物，除了受古人观察的习惯影响外，还有第二个原因，就是古人刻意为之。

      前面提到，《山经》记载了国家宝藏的分布。古今中外都流传着很多神兽或怪物守护某地宝藏的传说。在西方，往往是喷火的恶龙守护着山洞中的珍宝，中国传说常常是，水下龙宫中金银财宝应有尽有，龙王是宝藏的守护者。

      同样，《山经》记载了500多座山，这些山也有守山大神，书中的怪物其实就是山神。不过，请注意，这里的山神，跟我们熟悉的山神土地爷不一样。正常情况下，有一座山就有一位山神，生活在山里的人，会祭拜这位山神。但《山经》中的山神很奇怪，常常出现一位山神同时统领几座山甚至几十座山。作者认为，这种片区划分，应该是人为设计的，是自上而下的制度性安排。

      先秦文献《管子》里有句话：“立祈祥以固山泽”。意思是，国家借助山神祭祀制度来保护山中的资源。

所以，为什么山神明明是神，在《山海经》中却怪异可怕呢？作者认为，这或许是当时的统治者有意为之，为了震慑不法之徒，让他们心生恐惧，不敢惦记山中的宝物。你看，那些神怪乍看之下出人意料，其实出自国家意志的理性设计。他们与其说是山中土生土长的怪物，其实是国家意志的代言人。

      我们继续追问。如果《山海经》真的是官方设计，当我第一次闯入山中，遇到穿山甲，我把它当成怪物，后来你也见到穿山甲，你仍然把它当怪物，当越来越多人见过穿山甲，穿山甲还是怪物吗？换句话说，为什么官方说山中有怪物，古人就深信不疑呢？

      《山海经》有那么多怪物，而且人们愿意相信，还有一个原因。《山海经》其实凝结了很多古人的生存智慧，和由此达成的集体共识。人们愿意相信并遵守它。

我们具体说一下。“妖怪”这个词，我们常常当一个词用，比如《山海经》就介绍了很多古代妖怪。其实，古人把“妖”和“怪”分得非常清。

      什么叫“怪”呢？作者认为，这是从外在长相来看的，长得奇特就叫“怪”。什么是“妖”呢？作者认为，这是从内在能力以及与人关系来看的。长相奇特的怪物，不一定对人有害。而一种长相正常，甚至美貌动人的生物，却很有可能伤人性命，甚至扰乱社会，那它就是“妖”。

      有的时候，“妖”不一定是具体的生物，也可能是指反常的现象或行为。《左传》中就有一句话：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什么意思呢？古人认为，天违反时令，比如六月下雪，这意味着灾害。地违反自然规律，比如清澈的河流变浑浊了，这是“妖”，是不正常的。百姓违背道德，臣子杀害君主，儿子忤逆父亲，天下就会动乱。

      从这个角度再看《山海经》，它的另一项功能，便是提供防灾救灾的经验，告诉人们以前曾经发生过的“妖”的现象，以此预警。

      比如《山海经》有多处都提到“见则大水”的动物，就是说，遇到某些动物，当地就可能会出现洪水。刘宗迪教授统计，“见则大水”的动物有9种，其中有两种是长臂猿。 为什么古人认为长臂猿出现就会引发大水呢？作者猜测，这大概是由于长臂猿居住在密林深处，以果实为食，平时很少见到。但如果大雨连绵，山洪不断，导致山林里食物短缺，长臂猿就不得不出林觅食。古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们发现了规律，一见到长臂猿，大雨洪涝往往不久后就袭来了。

      所以，《山海经》中那些被视为有灵异的动物，往往并没有灵异可言。“某某动物见则如何”，说的不过是古人朴素的灾害征兆知识。这就好比，公鸡打鸣后天亮了，所以人们认为天亮是公鸡打鸣造成的。这显然是将相关关系理解为因果关系，把粗略统计得来的关联，扩大为必然性联系，认为太阳升起是公鸡叫出来的，猴子跑出森林会引发洪水，蜥蜴搬家会引起干旱，猫头鹰夜叫会引发瘟疫，那就距离把公鸡、猴子、蜥蜴、猫头鹰变成妖怪只有一步之遥了。

      说句题外话，并不是所有的古人都想不清楚这个事情。战国末期的思想家荀子就曾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刮风下雨、打雷闪电、地震流星这是自然规律。荀子是个老实人，知道了这个道理，就写出来。但有的人知道这个道理，会选择故弄玄虚。我们都听说过“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如果历史上真有此事情，那也只是诸葛亮熟悉气象学知识，根据当时的季节、天气情况判断即将起东风，于是登坛作法、装神弄鬼，秀了一波。

第三部分

      如果说，在一般人心目中，《山海经》是一部好玩的妖怪谱，在学者心中，《山海经》要重要得多，因为它是一部可以填补中国上古神话空白的关键典籍。

      尤其是在晚清民国时期，西方的神话学、神话概念传入中国，当时有人说，中国缺少像希腊、北欧那样体系完整，波澜壮阔的神话。这时，《山海经》承担起一个重要使命，这便是作为古代神话的元典，振奋人心。但我们开头说过，《山海经》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故事，在系统性上还是没法跟希腊神话、北欧神话相比的。而且《山海经》的《山经》部分，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却像个干巴巴的账本，从头到尾只是罗列山的名字、方位，没有任何文学性。

      从神话角度来说，《山海经》真的没什么价值吗？刘宗迪教授认为，《山海经》在故事性上或许不足，却能反映古人是怎么认识自然与人关系的。

      《山海经》作为山川博物志，在记载众多草木鸟兽金石的同时，也记录了诸多神灵以及他们居住的山川，作者认为那是古人当时崇拜、祭祀的宗教圣地。虽然《山海经》文学性不足，但这恰恰保留了上古神灵崇拜的本来面目，有助于我们了解上古宗教神学的真实情况。

      在中国古代宗教观念中，最高的神灵是住在天上的“帝”，《诗经》称之为“昊天上帝”，《尚书》称之为“皇天上帝”。“帝” 高居天庭，给人赐福或降灾。在《山海经》的世界观中，“帝”也是住在天上的。

      人间的统治者不会永远住在宫殿里，他会走出皇城，巡查四方，并在天下各处设有行宫别墅。同理，高居天庭的天帝也会时常降临人间。人间也有天帝的宫殿。这些宫殿远离人间的喧嚣，都藏在深山里。 其中最重要的一处，便是昆仑之丘，它又被称作“帝之下都”，意思就是天帝在人间的都城。

      天帝在天上的都城在天穹的中央，也就是北极。所以，在古人的宇宙观里，大地上的昆仑和天上的北极是相对的，两者共同构成了天与地的中枢。 古代的天文和地理是对应的。在天上，围绕北极星的一片星空，古人称之为紫微垣；相当于人间的皇帝所在皇城。 人间的皇帝在天下有很多行宫别苑，供皇帝休息娱乐。而在昆仑之丘，也有多处天帝在地上的设施。 要注意，古人想象的昆仑，和今天的昆仑山脉不是一回事。在古人想象里，昆仑位于西方一个难以抵达的地方，昆仑附近有天帝的花园，槐江之山是天帝的菜园子，搏兽之丘是上帝狩猎的猎场。峚山是上帝采玉的玉田。 在星空中，以北极星为中心，天上被分为二十八宿，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各七个星宿。与之相对应，在上古时期，天下也被分为二十八个区域。《滕王阁序》有这样一句话：“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意思是，天上“翼”和“轸”这两个星宿的分野，对应着地上的衡山和庐山。

      正如天上的星宿环卫着北极星，众神围绕着天帝。在地上，众神居住的群山也环绕着天帝居住的昆仑之丘，共同构成一个规模庞大的万神世界。在古代，神是人类祭祀崇拜的对象，那些神所居住的群山，便是古人祭祀众神的地方。你看，《山海经》哪是什么神话故事的片段集合，它明明为我们呈现出一个以昆仑为中心的气势恢宏的宗教地理版图。古人是这样认识自然的，古人的日常活动也是围绕这个想象展开的。

结语

      到这儿，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为你介绍完了。

      通过这本《<山海经>的世界》，我们知道了《山海经》并不是一本拼凑的怪物故事集，其实它是一部展示国家意志的严肃地理志，还是古人广泛考察而写成的博物观察记录，并且细致反映了古人是怎么看待陌生事物、看待自然灾害、看待星空与人间的关系的。

      最后，我们思考一个小问题。中国有古老的文明，上古其实也有不少神话故事，为什么我们没有像希腊罗马、北欧、印度那样发达的神话系统呢？

      原因有很多，但作者在本书结尾特别提到，原因或许是中国很早就已经有了发达的历史编纂学传统。从《尚书》《春秋》到《史记》《汉书》，当其他民族需要用口传的神话史诗来保存记忆的时候，我们已经学会用史料来真实地记录生存经验了。别的民族在歌颂神话英雄，而我们知道“以史为镜”来维持中华文明数千年不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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