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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⑤

一个解密天才，却解不了自己的命运

续【经典茶文】精读麦家作品《解密》上 232249

35.

上期我们读到了容金珍在瓦西里保镖的护送下去北京参加黑密研讨会，容金珍的命运又发生什么样的逆转呢？

黑密研究会是次日上午召开的。

正副四位部长都出现在开幕式上。一位银发老者主持会议。

据说，他是某人的第一秘书兼军事顾问。他在会上反复强调的一句话——我们必须破译黑密，这是我们国家安全的需要。

他说：“有些密码破译我们是为了打赢一场战争。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看不见X国的高层密码是对我们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

他的呼吁达到了鸦雀无声的高潮，满头银发闪烁着颤动的光芒，像是头发也在说话。

容金珍受命做了报告，介绍黑密破译进展——那就是毫无确凿的进展。还有他个人在困惑中的奇思异想。有些极其珍贵，他都后悔在这个会议上公布了。

他觉得这个会议开得轻浮又浅薄。指望这帮局外人有什么高见也是无稽之谈。

36.

作为一个孤独而疲倦的人，容金珍常常沉溺在幻想中，每个夜晚都在梦中度过。

有段时间，他曾鼓励自己天天晚上做梦，因为他尝过做梦的甜头；另一方面，他怀疑制造黑密的家伙是个魔鬼，只能在梦中才能接近他了。

他一度精神濒临崩溃，只要眼皮一合上，形形色色的梦便纷至沓来。于是他就有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的，一个是梦中的。

真的，活生生的和虚的，乱糟糟的。

不过，容金珍此行收获至少有四：

看到总部首长很关心黑密，这对他也是鼓励。

同仁对他又是言语又是肉体的讨好，他才发现自己在破译界原来那么璀璨，那么人见人爱。

银发老者答应要给他调拨计算机，这等于给了一个国际一流的帮手。

他买到了《天书》，是著名密码专家亚山的作品。

什么叫不虚此行，这就叫不虚此行。

归途时间是两天三夜。现在，第二个白天正在逝去。金珍除了睡觉就是在看《天书》。在这样一个火柴盒般与外界隔绝的安全空间里，他感到满足。

37.

在701，容金珍以别人不能忍受的沉默和孤独尽可能省略了世俗生活。人们说他不近人情，沉闷。

其实，破译处长的头衔他不喜欢的，丈夫的头衔也是他不喜欢的。

容金珍是1966年8月1日结婚的。妻子姓翟，1964年来到破译处当保密员。她比容金珍高半个头。

说起婚姻，有点命运捉弄他的意思，他好像对女人和婚姻不感兴趣。跟小翟结婚的时候他三十四岁，结婚不久，黑密就贼头贼脑地出现了。

黑密差点成了他婚姻的栅栏。这场婚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你在关窗之前突然扑进来一只鸟。

他这个丈夫当得不像话，十天半月不回家，回家就是吃饭，吃好就睡，睡醒就走。作为处长，他也是不称职的，大多数时候都在破译室里，好像只有把自己藏起来才能去寻找黑密的秘密。

38.

现在，金珍躺在卧铺上。他和瓦西里的旅伴是一位退休老教授和他九岁的小孙女。这让他踏实。在这个单纯得没有敌意的小空间里，他把时间消耗在胡思乱想里。

亚山的《天书》扉页题记是这样写道：

天才，乃人间之灵，少而精，精而贵，贵而宝。像世上所有的珍宝一样，一碰则毁。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

容金珍说过，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是因为他们将自己无限拉长了，拉得细长细长，游丝一般，呈透明之状，经不起磕碰。

他们的深度正是由于牺牲了广度获得的，所以大凡天才，总是一方面出奇地英敏，一方面出奇愚笨。《天书》的作者亚山就是这样。

密码界，无人不承认亚山是高不可攀的，然而生活中，他又是回家的路都不认识的笨蛋。就是这个人，一度成了法西斯死神。

39.

40年代初，当希特勒桌上出现了老鹰密码加密的文件后，亚山就加入盟军破译老鹰密码。仅仅用了七个月就敲开了这本密码。这是破译史上空前绝后的，荒唐得像是漫天雨点往下掉的时候一个雨点却在往上飞。

半夜，他被火车进站的声音碰醒，伸手摸了下床下上了链条锁的保险箱，在！他又放心了。“还有三个小时就到家了……一百八十分钟……”

不一会儿，火车出站时的噪音再次将他弄醒。接下来火车的咣当声拍打着他的睡意。

他彻底清醒过来。

月光从车窗外打进来照在他的床铺上，忽上忽下。他总觉得眼前少了样东西。是什么呢？板壁挂钩上的皮夹不在了！

他叫醒瓦西里和教授。教授说，一小时前，他上厕所一个便装的小伙子手里拎着那种皮夹。

“见缝插针。”容金珍露出苦笑。

40.

其实，破译本来就是一个见缝插针的活，容金珍这些年以巨大的耐心等着天空裂开缝隙，却是蛛丝未获。这个缘故，我们想到两点：

紫密的破译让X国慎而又慎。

希伊斯那么了解金珍，一定会提醒黑密的研制者针对金珍设置机关。

容金珍接受了瓦西里和教授的安慰后，心情安静下来。

他的思绪无法拉开皮夹拉链，眼前只有一片长方形的黑色，突然，拉链如雪崩一样摊开，一片梦幻般的蓝色在眼前一晃而过，仿佛晃见的是一只正在杀人的手。

他惊吓地坐起身，大声叫道：

“瓦西里！笔记本！笔记本！”

原来，皮夹里还放着他的工作笔记本。

你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像死一样陷入沉思的人，容金珍经常可以听到一些奇妙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天外。这声音是天地发出来的又是他自己的心灵的光芒，需要随时记录下来。

所以，笔记本犹如他的影子总是跟随着他。

41.

那是一本蓝皮笔记本，扉页印有绝密字号和他的代号。

瓦西里开始紧张起来。他首先找到乘警，要求全体各就各位，严禁有人跳车，

然后又向701做了报告。最高首长做出指示：

所有部门必须全力配合，设法尽快找到！

丢不起！

破译黑密的珍贵思想！

非找到不可！

契机都在里面！

可怜的迷宫般的命运纠缠着金珍。火车正在开往的A市，那是地狱！

根据“特别事故专案组”记载，直接间接参加这次破案的部门有15个，投入破案人员有3700多人。被询问的乘客2141人，列车人员43名，还有B市600多名便装小伙子。

几万人为之惊动，规模和深度前所未有。

当容金珍走下火车，一行人向他逼来。为首的就是701的局长。

42.

“为什么不把密件都放在保险箱里！”

容金珍眼睛闪了一下，就像烧掉的钨丝，然后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

容金珍躺在病床上，极力想要找到他为什么把笔记本忽视掉的谜底——是因为我把它藏在心里的心里，感觉不到它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冲出病房，妻子小翟[ zhái ]赶紧往外追。她叫丈夫去休息，却遭到粗暴拒绝。

他没有去车站而是直接去了B市。因为小偷可能在B市下了车。与此同时，郑局长那里也接到了一个坏消息：A市没发现小偷。

小偷在B市。

破案人员不断涌入B市。瓦西里也来到B市。他是奉命要把容金珍接去医院治病。局长又说，如果金珍执意不肯，你瓦西里要寸步不离保护他的安全。

没想到，瓦西里这次的执行却给701闯下了大祸。

容金珍的笔记本还能否被找到？

电影《解密》容金珍妻子

《解密》⑥

每一个不曾深思的偶然，都是既定的命运安排

43.

容金珍的笔记本在火车上意外被小偷偷走了，两个城市都进行了空前的搜捕工作。

后来的几天里，容金珍像游魂，飘荡在B市的街巷，又把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消耗在对遥远事物的想念中。

过度希望让他极度失望，黑夜成了受刑的时光。

失眠压迫着他，炙烤着他。他挖空心思企图审判自己。一切如梦似幻。悲愤的热泪灼伤了他的双眼，他就像一朵凋谢的花，又如一只迷途的羊。

到了第六天晚上，这个珍贵而伤感的夜晚是从一场倾盆大雨开始的，雨水将金珍、瓦西里两人淋得清醒。两人躺在床上，滔滔不尽的雨水使容金珍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郑局长说，容金珍曾提出小偷有可能把笔记本当做废纸扔掉。这引起专案组高度重视，为此B市的垃圾箱，垃圾堆天天收到成群人的青睐。

但是第六天，倾盆大雨下了就不见收，这使得容金珍痛苦地想到，即使找到笔记本，珍贵思想可能也被水模糊成一团墨迹了。

44.

这场雨，一方面毫无恶意；另一方面又和小偷默默勾结，是一种恶意的继续。

这场雨将容金珍仅存的希望都淋湿了。

他看到，更加清晰强烈的灾难在他身上的降临过程。阴差阳错，深恶痛绝。

他看到了十二年前，在一个梦中闯入紫密天堂，从而让他一夜间辉煌灿烂。他曾想这种神奇不会再拥有。

曾经是老洋先生教子的他，心想这东西大概就是万能的上帝。

只有神，既是善良的又是可怕的，并向你显示一切：

一切欢乐，一切苦难，一切希望，一切绝望，一切天堂，一切地狱，一切辉煌，一切毁灭，一切大荣，一切大辱，一切大喜，一切大悲……

既然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还有什么好抗拒的呢？神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愿改变它的法律。神通过紫密和黑密向我显示了一切——

一切欢乐，一切苦难，一切希望，一切绝望，一切天堂，一切地狱，一切辉煌，一切毁灭……

他听到自己心里喊出这么一连串排比后，目光坦然从窗外收了回来。雨水甚至让他感到亲切了，因为它纯净，温和，有节奏，他梦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这样跟他说——

45.

“不要迷信什么神……神没有给亚山一个完美的人生……不公正……”

容金珍惊醒了，他耳边是那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仍在耳边余音缭绕：

“不公正——不公正——不公正……”

他脑海里依次滚翻出列车、小偷、皮夹、雨水，使容金珍再次看到了自己当前的灾难。他尚不明了这意味着什么。

神秘的声音又在说，

“让这些意外灾难把你打倒，你觉得公正吗？”

“不——”

他嚎叫着破门而出，冲入大雨中，对着黑暗疾呼：“天啊，只有黑密把我打败才是公正的！”“邪恶的神，我要跟你拼了——”

他突然感到冰冷的雨水像火一样燃烧着他，让他浑身血液都哗哗流动起来，好像雨水一样。

“你听着……雨水让大地流动起来，可以把你的笔记本冲走，也可能把它冲回来……冲回来——”

这是一个神奇而恶毒的夜晚。

容金珍就是在这个漫长的雨夜中走出失踪的第一步的。

人们更愿意相信，他的失踪是由于绝望。

46.

一天下午，有人在B市向东十几公里的河边见到一只皮鞋。瓦西里一眼认出是容金珍的皮鞋。他预感到，有可能找到的是一具容金珍的尸体。

第二天，《B市日报》刊登了一则《寻物启事》。谎称失主是科研人员，笔记本事关国家某项发明。

当晚十点零三分，电话响了。瓦西里抓起话筒，刚喂了一句，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发抖的声音。

“笔，笔记本，在邮筒里……”

他们搜遍了上百只邮筒，瓦西里在不经意打开的一只邮筒里一下子发现了——深夜的星光下，笔记本发着蓝幽幽的光。

第二天，《B市日报》头版又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容某，男，37岁……

几天后，专案组通知瓦西里，M县有人电话说他们那里有人像容金珍。他赶紧去看了看。

M县在B市以北的一百公里处，容金珍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呢？一路上，瓦西里审视着即将面临的痛苦，内心充满了惊慌。

M县造纸厂废纸堆里，一个人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人一看就不正常，满身污泥，光着脚，两只血糊糊的手，爪子一样，不停地挖掘，翻动着纸堆。

口中念念有词，落难而虔诚的样子，一如惨遭浩劫的房展在庙宇的废墟上悲壮地查找祷文。

这是个冬天的有阳光的下午，明亮的阳光正打在这个可怜人身上——

打在他血糊糊的手上

打在他跪倒的膝盖上

打在他变形的脸颊上

嘴巴上

鼻子上

眼镜上

目光里

瓦西里终于认出，这就是容金珍啊！

案发后第十六天，1970年元月13日下午四时。容金珍在瓦西里的陪伴下，带着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回到了701。

47.

密码界有条铁律：一个人只能制作或破译一部密码。

郑局长说：“如果说破译紫密前，容金珍在我心中的形象还是模糊的，破译成功后，这形象就清晰了。我欣赏他，憧憬他，他美丽优雅而且可怕，就像一只安静的老虎。兽中之王啊！密码界的天王啊！”

容金珍的心已经属于紫密，若要再破黑密，除非将心灵粉碎了重新再铸。

但我们无法不相信容金珍，他本身就是由我们众多的不相信组成的，所以破译黑密的重任还是压到了他肩上。

一个人不能太出众，太出众了灾难会朝你而来。

他背上趴着千斤目光，目光压断了他的腰。眼看他的头发一点点变白，身子一点点缩小，好像这样就能挤入黑密的迷宫似的。

他既要撕啃黑密又要咬碎自己心灵。一个原本可以跟黑密无关的人却要背着黑密全部的压力。他的悲哀也是701的悲哀。事实上，现在密码界一致认为黑密不是一部高级密码，它在设置密锁时又惊世骇俗地愚弄天下。

所以，后来有人仅用了三个月就轻松把黑密给破了——

郑局长说，这人叫严实，还活着。

48.

人们都认为他是靠着容金珍留下的笔记本得到的灵感。他不提容金珍目的就是拔高自己，给人造成独立破译黑密的感觉。

但谁不了解谁？他一夜成了天才不可信。这里人都替金珍抱不平。他这个小算盘打得也不高明。

笔记本是一个房间，开启黑密的钥匙藏在里面，主人没找到，一个外人却随便就找到了，怪不怪？

除此之外，更令人震惊的还有希伊斯之谜。

希伊斯的妻子在病床下写下了几千字，每个字都让人震撼。现抄写部分如下：

希伊斯不是破译家。

紫密就是他制造的！当年为救我父亲就是他拿紫密跟X国做了交易。

他认为金珍迟早要破掉紫密，所以又参与研制了黑密。

他深知金珍天资和奇特，就用奇招怪拳把黑密改得很荒唐。就好像一个外表穿着很考究的人，里面没穿裤衩。

他说过，金珍这种人只有自己才能毁掉自己。其实我们都被命运毁掉了。

电影《解密》剧照

《解密》⑦

这不是一次写作，而是我命运中的一次历险

49.

有人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将黑密破解，而这个人就是严实。现在我们将以严实的视角回顾、补充破译黑密的过程。

1970年，容金珍出事后，组织上决定由我接任处长，也挑起破译黑密的重任。那本容金珍笔记本自然就到了我手里。

你不知道，那是容处长思想的容器，里面全是他关于黑密的种种奇思异想。笔记本告诉我，在破译黑密的征途上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只剩下最后一步。

也是关键的一步，就是寻找密锁。

如果黑密是一幢需要烧毁的房子，容处长积累的柴火已经把整幢房子覆盖，只差最后点火了。这个密锁，就是点火。

他在一年前就开始在找密锁了，但是却怎么都走不了这最后一步。我曾想让自己站在他的肩膀上沿着笔记本的思路走，但是，他强大的心灵对我是一种震动和冲击。

这心灵随时都可以吞没我。

50.

他真是个天才，稀奇古怪，刁钻、犀利、尖锐、气势逼人、杀气腾腾。像一个神，又像个魔鬼，毁灭我的心灵秩序。我站不到他肩膀上，只能趴在他身上，好像孩子趴在母亲怀里。我对自己当时的处境充满恐慌和无奈。

这个时候，容处长出院了。

这是天意。

我看到他佝偻着腰，浑身都在哆嗦。头歪着，两只眼睛没有光芒，嘴巴里不时有口水流出……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捏碎，甚至也混乱了。

这起灾难的罪魁祸首！小偷！

容金珍，一个没有被高级密码打到的人，却被一个小偷无意间轻轻一击就倒了。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呢？

因为他脆弱！

那个笔记本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好像他的心脏。

按说他应该把心脏放在最安全保险的地方，应该是保险箱里，放在皮夹里是个错误，但反过来想，如果小偷是个X国特工，他一定很难想象这么重要的笔记本会疏忽大意放在毫无安保的皮夹里。

这个等于是容金珍无意间给特务设置的迷魂阵。那么黑密呢？制造者会不会也把宝贵的密锁放在皮夹里呢？

以超级的简单迷惑你，阴谋你，陷害你。容金珍，当初一定是陷入了固执中，他可能被骗了，迷乱了，陷害了。

这让我激动得不行。

51.

好像打擂台，容金珍破译了紫密，是擂台的赢主。他做好了和更高的高手再战的准备，他的心灵渴望与大天才厮杀！

可万一密锁真的简单放在一个皮夹里呢？这一闪念让我绝处逢生。这扇门啊，可能一脚就踹开了。

我一直熬到深夜三点，鬼气灵气都最充足的时候才扑到计算机上，开始求证我荒唐又荒唐的奇想。我也不知道具体演算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当我破掉黑密冲出办公的山洞时，跪在地上，号啕着拜天地时，天还没亮透呢。

你不知道！

黑密根本没有锁，密锁是零！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我来说，我无能磨制那些钥匙。可荒唐的是，这扇门表面锁着实际上根本没上锁。只要用力一推就被推开了。我不敢相信，以为都是假的。

魔鬼！这确实是魔鬼制造的密码！

只有魔鬼才有这种荒唐而恶毒的智慧！

魔鬼避开了天才容金珍的攻击，却遭到了我这个蛮师的痛击。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容处长创造的！

世上所有密码都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译的！

故事说到这里，可以说是真的结束了。

52.

回顾着容金珍的过去和现代，从那个久远的容氏家族到现在，这个故事本身的神秘让人感到无限的崇敬又凄凉。 

一个江南的盐商家族，古老、神秘，她的开始和结束都缘起于梦；家族故事的末端也是一个天才故事的开端；大头虫被带出铜镇的那一刻也是他走进密码世界的命运时分。

还记得那个片段吗，梨树树下的大头虫，呀呀学语对着同样孤独又瞎眼的老洋人喊“大地”？

还记得那个片段吗，容金珍咬破手指写下血书因为他要感谢师娘？

更要记得那里，是的，怎么能忘记呢？全书的最高潮，最激动人心又撕裂人心的那一处——笔记本丢了，天空下了大雨，容金珍在雨中听到了那个声音在说“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是啊，这不公平。

一个为了人民安全把个人拉长到极致与敌国厮杀的破译天才怎么能那么容易被摧毁呢？

一个短命老爹的遗腹子，生命如同虫子一般低贱的孤儿为什么不能拥有一个幸福的补偿呢？

还有他阴谋毒辣的洋教授希伊斯，一生悔于认识金珍又幸于较量金珍，难道不同样受到了命运不公正的待遇吗？

但，它就那么发生了。

这就是这部小说。

既强大又脆弱，是钢铁又是丝线，即不可想象又全在意料，即虚假到极致又真实到极致。

这就是这部小说。

53.

或许你早就知道了那些数字：麦家写作十一年，十七次退稿，写成121万字，最终出版21万字……

出版多年后，又因为海外热销重新被国人重读。

它的创作历程丝毫不亚于容金珍破译密码的过程。

就如同本书中麦家后记中所写的那样：“这不是一次写作，而是我命运中的一次历险，一次登攀，一次宿命……它几乎是我青春的全部，我命运的一部分，是我本真本色的苦和乐，也是我不灭的记忆……”

这，就是写作。

是每一位真正的作家，在写作非凡的小说时都会抱有的一颗心；期盼写作中的撕裂和狂喜化成铅字被人去发现时的一种迫切；更是，在如今这个疗伤文学、快餐文学肆虐，人人轻浮躁动又惴惴不安，魔幻现实轮番上演的疯狂年代里少有的一种对文学虔诚。

由于本书的素材浩瀚，人物众多，涉及了数学和密码的专业领域。

无论从广度和深度上，它就像本书的主人公容金珍一样，思维古怪，不随众人，自成体系，思维跳跃。

由于时间的缘故，我们没有呈现这本书最后一个外篇《容金珍笔记本》。

这部分篇章记录了容金珍丢失的那个笔记本里的内容。不妨把它看作一个彩蛋，以及对容金珍的又一次探秘机会。它让金珍发了疯，也是金珍思想的容器。

最后，我们以麦家在本书后记中的一段话作结：

“有人说，这只豹子是所有挑战人类极限者的象征，而极限是什么？是无知，是无底，是无谜底的谜。我要说，容金珍不单单是容金珍，他是冻死在乞力马扎罗山巅上的豹子。”

❤️  本篇结束  ❤️

本篇共读回顾：

👉《解密》①：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

👉《解密》②：它几乎是我青春的全部，我命运的一部分

👉《解密》③：执拗的天才，孤独的灵魂，容金珍的传奇人生

👉《解密》④：世上的所有秘密都在梦里，包括密码

👉《解密》⑤：一个解密天才，却解不了自己的命运

👉《解密》⑥：每一个不曾深思的偶然，都是既定的命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