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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非凡精读馆】二师兄讲《巴黎烧了吗》上 325855

19.

五、“到街垒去”

不论如何，冯·肖尔铁茨已经被任命为德军大巴黎军区的司令。而他的首要目标是守住它或者毁掉它。他的上级是德军西线司令部。西线司令部在他到任巴黎之后，给他的建议是，立刻执行有限焦土策略。什么叫有限焦土呢？就在尽量短的时间之内毁坏巴黎的基础市政设施。包括供水、供电、供气设备，甚至包括一些生产日常用品的工厂，比如食品厂。这样能够使巴黎陷入瘫痪，拖延盟军前进的步伐。这是当时西线司令部给肖尔铁茨的建议。

而肖尔铁茨当时并没有接受这样的建议。他的理由很充分，他觉得，现在盟军还没有到，还没有到弃城的时候，如果在这时立刻做出这些毁坏行动，会激起巴黎市民的强烈的反抗，而且申请的援军还没有到位，在这个时候应对这些反抗，会让德军损失惨重，甚至很难维持现在安定的局面。另外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德军也需要喝水，也需要这些基础设施来保障日常的生活。

与此同时，德军的最高统帅部也给他派来了帮助他执行焦土策略的一支工程师小分队。这些最高统帅部派来的工程师们开始施展他们的“才华”，利用他们学到的各种知识，在荣军院、元老院、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卢浮宫这些地方埋设炸药，准备把它们付之一炬。刚才我们说了，很多势力不希望巴黎在这个时候起义，比如说艾森豪威尔觉得，这会拖慢他打击德军的步伐，戴高乐认为解放巴黎的事情一定要由他本人带领着法国军团来完成。但是，在巴黎活跃的那些起义派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热情了，他们已经筹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准备马上付诸实施。

20.

眼看起义不可避免，戴高乐派的起义者就使用了一招不讲武德的办法。既然起义不可避免。那他们就要按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组织这场起义。所以他们把原定于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始的起义，悄悄变成了早上七点，利用信息差，让起义派，也就是那些法国共产党人组成的英勇的团体，没有能够赶上起义的第一波。

他们第一个起义的地点选择的是具有标志性的巴黎警察总署，而巴黎警察总署在那个时候已经处于罢工的状态。随后，在九点，也就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整个巴黎就行动起来了。他们发动了大量巴黎的市民和普通的群众来配合、加入他们。起义有一个口号，叫“一人一个鬼子”。因为咱们知道，当时德国占领军只有两万多人，而巴黎的人口何止百万。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提出这个口号，就激励着每一个人在这种时刻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与那些街上的德国鬼子拼死一搏。

除了零星地袭击他们有把握袭击的这些德国巡逻队、抢夺他们的武器、杀伤他们的人员之外，还有很多起义的行为在巴黎各处零星地展开着。起义者派出了很多人，去接收、占领市政设施，包括各级的政府。刚才分析各方势力的时候，有一方势力就是维希政权。维希政权就是摇摆派，谁有枪我听谁的，谁厉害我听谁的。当时，一个起义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到总理府。他们说：“我们是来占领总理府的。”总理府的卫兵荷枪实弹地站在门口，就这样让一对骑着自行车嘻嘻闹闹地来到这儿的巴黎青年接收了总理府。这样的事情在当时的巴黎数不胜数。

21.

起义者还在法国巴黎街头建造各种各样的街垒。人们用他们能够移动的，能够找到的各种建筑材料，在街头搭建起对抗德国巡逻兵的堡垒。其中有的是用石块，有的是用泥沙，有的是用桌椅板凳，有的是用旧家具。巴黎解放的时候，整个巴黎街头的街垒已经多达四百多个。这可真是轰轰烈烈，风起云涌。

作者在这段还专门讲到了当时有一个地方叫法兰西喜剧院。喜剧院当时已经成为起义的据点。漂亮的女生翻出来曾经使用过的古老的电影里边的睡袍，把它做成护士的服装，还找来了曾经拍摄戏剧时候使用的一战时期的步枪作为道具。甚至还找出了一个18世纪的古老的兵器，以及擀面包用的擀面杖，家里用的菜刀、剪刀等冷兵器时代的产物。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家里收藏的古董猎枪也被从墙上摘下来，从地下室里翻出来，成了在巴黎街头战斗用的武器。

当时很流行的还有一种燃烧瓶，它有一个好听但奇怪的名字，叫“莫洛托夫鸡尾酒”，其实就是把简单的化工原料灌入到酒瓶里，然后加上蘸满了油的引线，或者引燃的布料，一旦砸在坦克上就会引起一片熊熊大火，烧伤、杀伤里面的人员。有很多志愿者就在用各种各样各种渠道弄来的化工原料，制作一批又一批的“莫洛托夫鸡尾酒”，供给街头上那些勇敢战斗的年轻人们。

22.

这个起义是从早上七点引发，九点正式开始的。到了中午的时候，情况已经越发不可收拾。那这个时候肖尔铁茨做出了一个被迫做出的、他也并不想做出的决定，那就是要轰炸巴黎警察总署，也就是最早爆发起义的地方。因为警察总署是一个象征，他要用这样的方式震慑住整个巴黎起义的人。

这并不是他想做出的决定，是他逼不得已而为之的。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呢？从他的作战计划可见一斑。按说中午做了决定，他完全可以下午或者傍晚、夜间来完成这样的轰炸。这算不上什么大规模的战斗，而且他手里有九十架飞机，不是什么难事。其实他犹豫的是，巴黎警察总署就挨着巴黎圣母院，他知道稍有偏差，一个不小心，或者说几乎可以确定，这样的误炸会发生。巴黎圣母院会随着巨响变成焦土。他知道巴黎圣母院是巴黎的骄傲，是巴黎的标记和旗帜，是巴黎人心中不可触碰的珍贵的财富。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相当于他已经向整个巴黎宣战了。而向整个巴黎宣战，这件事后果不可收拾。所以他把轰炸的时间安排在了第二天的凌晨。也就是说他错过了第一反应时间，留出了充分的时间去期待一个让自己可以下台阶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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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守护巴黎的漫长博弈

而就在这个时候，恰好，这个台阶就送上门来了。这个台阶来自哪儿呢？瑞典总领事诺德林找上门来给了肖尔铁茨这样一个台阶。他说：“我是来寻求停火的。我可以代表抵抗运动的人跟你商量、谈判。咱们进行一个停火的谈判。”正好肖尔铁茨也在期待一个这样的台阶，所以他们就达成了以下协议。第一，已经发生了攻防战的占领区保持原状不变，而且巴黎抵抗运动被抓获的人员享受正式战俘的待遇，不会被虐待或者被随便杀死。还有，停止互相进攻。其实，所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都是有利于巴黎抵抗运动和起义人员的条款。但不论如何，肖尔铁茨以能够暂时稳定事态为由，答应了这样的条款。也就是说，他单方面宣布了进行停火。他让诺德林尽快游说，去促成起义者的停火。

停火并不顺利。坚定的起义派认为，停火谈判意味着背叛和叛国，意味着出卖巴黎和法国人民。所以那些戴高乐派可能暂时停火了，但是坚定的起义派还依旧在进行着他们的攻击。这个时候，戴高乐就有了进一步的理由去跟艾森豪威尔谈判，说：“你看巴黎的起义已经爆发了，它进入了不可收拾的阶段。如果盟军不尽快进攻巴黎、解放巴黎的话，那么巴黎就会面临惨重的损失。这可能不仅仅是损失二十万人口，还有几百年建设出来的最美丽的城市。”

24.

在这个时候，艾森豪威尔一开始还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说：“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巴黎不允许起义。巴黎爆发的所有事件，应该由你们来承担全部的后果。不要期待我给你们及时的拯救。”但是他很快就得到消息，法国军团已经在戴高乐的秘密指令下奔往巴黎了。在这种情况下，艾森豪威尔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历史拱到了一个不可选择的点上，他没有选择了。如果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拒绝救援巴黎，出兵巴黎，拯救巴黎的话，那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因为如果没有他和盟军的帮助，巴黎很有可能会在付出几十万人的性命和鲜血的同时，变成一堆焦土，而这是历史无法原谅盟军，也无法原谅艾森豪威尔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艾尔森豪威尔被迫做出了他特别不愿意做出的决定。我都可以想象，艾森豪威尔一定是一边骂街，一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让美国第四步兵师尽快前往巴黎增援，尽快解放巴黎，因为他们当时离得很近。

25.

现在咱们再把目光从盟军转向巴黎。咱们知道，巴黎爆发起义之后，巴黎的德国空军驻军就已经提出了轰炸警察总署，震慑起义力量这样的计划。而随着所谓的停火谈判的推行，当时空军的这一波轰炸并没有执行。其实咱们说了，停火执行得并不顺畅，那些坚定的起义派依然在街头巷尾袭击德军的巡逻部队。空军就跑来自告奋勇，向肖尔铁茨提出了他们的最新计划。他们准备在夜间轰炸巴黎东北角的工业区，这里居住着八十万人。他们准备用一夜的时间发动一百五十架飞机，每架飞机十架次，狂轰滥炸这个工业区。他们准备先把这个工业区变成焦土。当时的空军司令是这样保证的，他说：“我保证在这之后，没有一只猫或者一条狗，能够活下来。”

肖尔铁茨再一次拒绝了空军的计划。他给出的理由是，这个计划不够完备，不能保证他的部队的安全。肖尔铁茨后来在回忆这个事件时说，他很明确地知道，他从军二十九年以来，第一次违抗上级的命令，违反了军人的天职。为什么呢？可能还是归功于他觉得他的偶像已经疯了，下达这些命令的人已经疯了，而他不能跟这些疯子一起执行这疯狂的命令，因为这些疯子准备让他毁灭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然后让他自己坐在这些灰烬上承担这带来的后果。历史绝不会宽恕毁灭巴黎的人，而他不想成为那个毁灭巴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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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肖尔铁茨告诉那个瑞典的总领事诺德林：“我就要被迫执行我最不想执行的命令（毁灭巴黎）了。除非盟军尽快抵达。”他为了促进盟军尽快抵达，甚至想方设法把当时所有德国驻巴黎的据点、驻军的巡逻的路线和兵营位置，都透露给了抵抗运动的人们，让他们尽快把信息传递给即将到来的盟军。他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从德军角度来讲，这已经是通敌了。他只是希望盟军尽快到达，能够把自己从这个进退维谷的境界当中解脱出来，能够让这一切结束，让巴黎安全。

而就在法国第二装甲师和美国第四步兵师都在疯狂地向巴黎狂奔的时候，巴黎在起义中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天。这漫长的一天对于双方来讲都是残酷而血腥的，战斗进入了一个非常焦灼的阶段，人们不停地相互攻击。书里面用了很多的笔墨写了起义爆发的原点，也就是警察总署的攻防战。这儿发生了激烈的争夺，德军想尽办法想把警察总署夺回去，而这些起义军又想坚守住这个起义爆发的原点，所以战斗非常激烈，甚至可以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他们夺了大门，夺院子；夺了院子，夺一层；夺了一层，夺二层，反复地拉锯。

27.

当时盟军还没有绝对的制空权，所以并没有能够进行大规模的空军支援。巴黎也不适用于大规模的空军支援，因为毕竟扔下了炸弹，炸毁的是他们自己的巴黎。但是有一架小型的轻型飞机在战火纷飞中溜进了巴黎。飞行员在这个过程当中，看到底下的巴黎完好无损，一方面感到非常惊讶，另外一方面也感到非常欣慰：“我年轻时候的巴黎还依然如故，依然这么美丽。”当他冲向巴黎警察总署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深度的俯冲，在俯冲到底的时候，他扔下了一个布条，上面写着一句鼓励的话，说：“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这个信息给当时据守巴黎警察总署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一个德国的伤员被抬到了法国人的医院。他这个时候已经是作为一个俘虏而存在。当时，他在下铺，上铺是另外一个法国平民。这个俘虏看到法国平民看到他的时候，把手伸到了怀里。这个德国俘虏当时的念头就是：“完了，他肯定会掏出手枪来，照着我的脑门给我一枪。”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有一只手递过来一根烟，而那个法国平民对他说：“你很幸运，德国佬。对于你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在最血腥的时候，也有人性的闪光点亮了那么一下，我很喜欢这样的小细节。

28.

七、欢迎的海洋

咱们回到那些朝着巴黎狂奔的部队。首先是法国第二装甲师，它在距巴黎二十公里的地方就撞进了欢迎他们的海洋。巴黎的人们已经通过广播得知，这个解放巴黎的部队已经在路上了。所以当人们远远看到轰鸣而来的装甲部队，并确认他们是法国的第二装甲师以后，整个镇子的人就全部涌了出来，让坦克都没有办法前进。他们朝着坦克所有能塞进东西的小口子里边，塞香烟、香肠、鲜花，把所有他们能拉住的人拉住，拥抱他们，亲吻他们。我跟大家分享一下书上是怎么记录的。

“他们沿途所到之处，都有欢呼的老百姓手挥国旗，高声歌唱和放声哭泣。妇女和姑娘们都跳上卡车的踏板，爬过坦克的履带，向她们的解放者献上鲜花、水果、亲吻、美酒和热泪。从墨西哥来的法国人让·雷纳·香比翁开着‘莫特霍姆号’坦克，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拼命向他打手势。他打开铁罩，一包东西就滑了进来。这是一盘塞肉的番茄。阿兰·罗德尔中尉从半空中接住一只烤鸡和一瓶香槟酒，那是一个面包师向他的坦克掷过来的。在有些人看来，姑娘们虽然平常，但同样感动人，比如克劳德·哈迪下士从一个羞怯的小姑娘手中收到了三色花束。”

29.

当时，双方都进入了一个狂喜的状态。被占领军压抑已久、统治已久的巴黎郊区的人们看到了来解放自己的部队，他们如此欣喜若狂。而那些离家已久的士兵，也在靠近自己家乡的时候，进入了一个几近疯狂的状态。虽然巴黎还没有解放，但是庆祝就这样不期而遇了。战争还没结束，他们就开始彼此拥抱亲吻，然后开始拜托巴黎的人们帮自己尽快报平安。

这里边有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街角的电话亭，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女人看到一个奔跑而来的法国士兵。她知道他一定又是来报平安的，她说：“亲爱的孩子，我能帮助你吗？”他说：“请告诉我的妈妈，他的儿子还活着，在那些戴黑色贝雷帽的人里面可以找到他的儿子。”说完，他就又爬上正在前进的坦克，走了。这个正在打电话的女人就按照他留下的电话号码，报了这个信息。这个时候，士兵的家人就疯狂了，他们全家人去街头寻找戴着黑色贝雷帽的人，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儿子在里面。后来怎么样了？后面再给大家答案。

这个时候，美国的第四步兵师也接近了巴黎的郊区。他们跟法国第二装甲师最不同的地方在于，虽然他们也接受了大家山呼海啸式的庆祝和拥抱，但是他们其实并不认路，因为美国第四步兵师没来过这儿，他们甚至不知道巴黎在哪个方向，也没有战略地图，因为他们之前的战略任务并不包括解放巴黎，他们是临时受命来到这里的。所以他们用两包烟，跟一个当地的人换到了一张巴黎导游图。他们就按照一张印给游客的导游图寻找路线，进攻巴黎，解放巴黎。

30.

八、胜利的倒计时

这个时候，肖尔铁茨就更加艰难了。因为最高统帅部一遍又一遍地打来电话，问他：“巴黎开始毁灭了吗？你开始炸掉巴黎了吗？巴黎现在怎么样？巴黎烧了吗？”当时德国西线的空军已经开始准备无差别地轰炸巴黎了，在通告肖尔铁茨这个消息的时候，肖尔铁茨又一次拒绝了，他说：“也可以，但是要等我先把我的人撤出去，否则后果你们自己来承担。”因为德国空军也面临着问题，如果他们进行无差别的轰炸，城里面还有两万两千名德国士兵，谁来承担杀死他们的责任呢？

当然，“解放巴黎”不是这四个字看起来这么简单。解放者也遇到了一定的抵抗，也发生了很多的巷战，双方也各有损伤。但是整体来说，解放巴黎的过程没有多么轰轰烈烈，如果跟斯大林格勒和列宁格勒保卫战比起来，那可能就显得有点轻而易举了，这是由于兵力悬殊和守备军的主观放弃决定的。

31.

在这种情况下，8月25日，盟军终于进城了。当时所有的人已经把窗户打开，因为收音机里在放着《马赛曲》。每一个窗户里，每一个法国人都在高唱着《马赛曲》。而在这样的时刻，广播里边号召大家去告诉自己教区的教堂，用钟声告诉大家，巴黎的救星已经来了，盟军已经进入巴黎了。这消息一个传一个，迅速传遍了整个巴黎。巴黎沉寂了几年的钟声开始此起彼伏地摇响，那些巨大的钟开始发出轰鸣，告诉人们这个好消息。

但是也有逗的。有一个牧师后来说：“我非常感谢在昨天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应该敲响我们教区教堂的钟。但是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大家难道忘了吗？咱们这个教堂早就没有钟了。”那至于为什么没有钟，很有可能是被战争摧毁了，也有可能是被运走去做炮弹了。不管为什么，这个教堂没有钟。所以在解放巴黎之后，这个教区的人们迅速地发起了一个捐款，要给这个教区的教堂捐一口大钟，以免再次错过这样的好消息。这书里边有很多这样的小插曲，所以即便听过我跟大家的讲述，也希望大家能够静下心来，去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翻一遍，有很多的惊心动魄，但也有很多的情暖人间。

32.

还有一个小故事，我觉得也非常有意思。在巴黎即将被解放的时候，埃菲尔铁塔还没有被炸毁。那个一千五百天以前，亲手从埃菲尔铁塔上取下法国国旗的人，这个时候，又重新开启了他的一项“攀岩”，他要爬上埃菲尔铁塔，而且他要第一个爬上埃菲尔铁塔，成为那个巴黎解放之后，第一个把法国国旗又挂回埃菲尔铁塔的人。后来，在气喘吁吁和不懈努力之下，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回过头来。我们再讲讲刚才，那个在寻找黑色贝雷帽的儿子的一家人。他们找啊找，找啊找，在路上见到人就问：“你们知道有哪支部队戴着黑色贝雷帽吗？”一家人，包括这个士兵的妻子、丈夫，还有妹妹，他们走遍巴黎的大街小巷，最终他们终于找到了。书上这一段写得特别好。

“最后，在一家饭馆前面两个守着一辆吉普车的法国国内部队人员告诉灰心丧气的一家人，在他们身后的饭馆院子里睡着一个戴黑色贝雷帽的士兵。海仑头一个冲到院子里。在角落里，有一个兵像一只球一样蜷缩着身子酣睡在阳光中。她心里想，他个子太大，不可能是她随便哪个哥哥。她的母亲和父亲跟着来了。波维拉一家三口都弯下腰，眯着眼睛看着在他们脚下打呼噜的这个身上肮脏、没有刮脸的男子。接着波拉维太太伸出手来，像他幼时熟睡时那样轻轻地抚摸他，摇一摇那个兵的肩膀。他是她的儿子莫里斯。莫里斯伸展肢体醒来。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他的妹妹。他心里想：‘她真美呀。’姑娘热泪盈眶，挨近些看着这个上次她看到时还是个刚长个儿的少年的大汉。她看到了他的皮带上插着一件她似乎觉得很熟悉的东西发出的金属闪光。其实，这是他的科尔特点四五口径手枪的一只弹匣。‘哦，’她用羞怯的爱慕的口吻问，‘你还吹口琴吗？’”

33.

这是在那样混乱的一个下午，一个饭店的后院里边发生的一幕，我相信这是真实的，因为两位作者采访了八百多位亲历者，去收集他们的故事，而这只是几百个故事当中的一个。但是这样的一个小故事，给了人们一刻的美好，也让我觉得在那一时刻，所有的努力或者所有的爱都得到了一个支撑点。这样的故事书里有很多，看完了以后会让人心生感慨。

此时此刻，巴黎的解放已经在倒计时了，钟声已经滴答地敲响。希特勒的心态也崩溃了，他不断地在重复着那句话：“巴黎烧了吗？”这本书上也有这样的一段记载。

“他充满怒气和仇恨，再次向约德尔吼叫，绝不能让盟军在巴黎得到什么东西，‘除了一堆废墟’。他尖声叫道，他曾下令炸毁该市。他还派了工兵部队去巴黎执行这项命令。希特勒怒气越来越大，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开始尖叫。结果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这些命令执行了没有？希特勒目露凶光，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他的参谋总长。‘约德尔！’他声嘶力竭地叫道，‘巴黎烧了吗？巴黎烧了吗？’地堡里一片沉默。甚至平时沉着冷静的约德尔似乎也吃了一惊。他腰板挺直地坐在椅上不动。‘约德尔！’希特勒重复说，拳头重敲桌子，声音更加尖利了，‘我要知道——巴黎烧了吗？约德尔，就是现在，巴黎烧了吗？’……他告诉约德尔，重申他的前令，巴黎必须‘守到最后一个人’。希特勒嚷道：‘告诉他’，巴黎必须在盟军占领之前‘化为一堆瓦砾’。”

34.

其实他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所有的空军无差别地开始进行轰击。所有的地面的导弹部队，包括当时德国拥有的市场上最先进的V1、V2导弹，都瞄准巴黎，要开始它最疯狂的、最后的毁灭行动。

但是为时已经晚了，希特勒的导弹阵地已经被盟军占领了。当时的军队开始四散奔逃，已经开始顾不上执行他的命令了。而肖尔铁茨，这个大巴黎军区十九天之前才迎来的司令，在这个时候也做出了最后的安排。他告诉他司令部所有人，说：“如果来的是游击队，我们就抵抗。如果来的是正规军，我们就投降。当然，投降之前，我们还是要进行象征性的抵抗。”这是军人最后的尊严。

在布置完这些以后，他和他的助手来到了楼上。他洗了脸，刮了胡子，还借了一把手枪，端正地坐好。他为什么要借一把手枪呢？因为他平时没有自己的手枪，他用不着，因为他是司令，并不需要去打仗。但是他认为，在自己向别人投降的时刻，他可能需要交出一把手枪，所以他向他的助手借了一把手枪。然后他就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自己的身边，准备去迎接那个接受他投降的人。事实上，后来那些受降的正规军也给了他应有的体面。

35.

在八个月之后，希特勒就自杀了。那个下达毁灭巴黎命令的人死了，巴黎还在。巴黎的幸存绝不仅仅是肖尔铁茨这个大巴黎军区的司令一时之间的恻隐之心导致的，他也只是被拱到这个历史节点上，完成了辅助巴黎幸免的这样的一个历史角色而已。真正关键的反而是人们心中的那种人性的善良和人性的理性。人性的理性之光，是巴黎得以幸存的最大的依赖，毕竟疯子只是这世上的极少数人。

好了，巴黎幸存的故事跟大家分享完了。当然，对于我和对于各位书友来说，我们可能并没有机会掌握一座城市的生杀大权，但我还是觉得，在我们每一个人力所能及、权力所指的地方，总是有所余地的。我们总能影响些什么，我们也总能控制些什么。在我们能够影响、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在我们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我请大家想一想巴黎，想一想肖尔铁茨的故事，想一想如何能够为这个世界保留多一分的美好，哪怕是一堵旧墙，或者是一捧野花吧。

如果大家觉得有意思的话，可以把这本书转发给你们觉得值得听这本书的人，让他们在做决定的时候，可能也会想一想巴黎的故事，这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吧。谢谢大家。

❤️  本篇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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