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黄家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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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了,每到六月还是会想起他,他从六月里来,在六月里去,六月,到底是属于黄家驹的。他的存在,给香港乐坛留下一抹浓墨重彩的痕迹。罗大佑称他是下凡的天使:“这样的人降临在人世间本来就是奇迹,上帝不会再派一个音乐天使下凡了”;刘德华说他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家驹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真正的明星,是他带领我进入了音乐的殿堂”;王菲说他很单纯,他的音乐是“世界上最纯洁的音乐”;周润发不怎么关注音乐,“除了Beyond”。至今Beyond的粉丝还在上涨,其中不乏90后、00后的粉丝。然而,就在一片赞赏之中,却出现了一些刺眼的论调,有人说他被后人过誉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只是香港的“二线组合”......
黄家驹真的被后人过誉了吗?
黄家驹并不符合我们对摇滚青年的想象,叛逆、爆粗口、纹身,最好再穿个奇装异服,这些通通和他不沾边,甚至连另类都谈不上。主持人朱云去采访时第一次见到他们,很是惊讶:“乐队怎么这么不摇滚啊,看上去很乖,穿着也普通。”有一次演唱会,临近开场,保安不知道他就是主唱,愣是不放他进后台。那时的他整天穿着凉拖,戴着古板的大眼镜,外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的“不摇滚”与他的家庭有很大的关系。1962年6月10日,黄家驹出生在香港的一个普通家庭,他排行第四,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黄家强。黄家驹出生前夜,母亲黄秀丽梦到一匹马在她面前飞驰而过。 第二天早上,她对黄家驹父亲提议:不如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取名“家驹”,这便是“黄家驹”名字的由来。一家七口挤在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里,虽然不富裕,但家人给了他足够的爱与温暖。
那时,黄家驹居住的苏屋村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常带着比自己小4岁的弟弟黄家强一起,在家附近爬树摘野果子、掏鸟窝。 因为淘气,黄家驹常常被父亲揍。许多年后,弟弟黄家强回忆起来,总会用“倔强”一词来形容哥哥黄家驹。“无论父亲怎么揍他,他都一声不吭。” “他真的很倔。”上学时,黄家驹成绩不好,其中,数学格外差。中学毕业后,他没有继续读书,而是选择进入社会工作。之后的日子里,他做过公司助理、冷气工程、电视台布景员和保险经纪,但每份工作的持续时间都不算太长。 那时他对于人生并没有太远的规划,每天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下班后家门口的面店仍在营业。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带着厚厚黑框眼镜,将短发梳成中分的男孩,竟会在未来的日子,在华语乐坛制造出如此大的声量。
黄家驹的童年就是在无忧无虑中成长的,幸福温暖的家庭,不缺爱的童年,没有叛逆产生的土壤,他也不需要去宣泄什么情绪,如果不是那把从天而降的木吉他,他也不会走上摇滚的道路。黄家驹17岁那年,邻居搬家后丢下一个木吉他,他看着还能用,就把它从垃圾堆里捡起来。本想着送给玩音乐的朋友,结果朋友嫌太破了不想要,于是他就自己留了下来。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把吉他,也是开启他音乐大门的一把钥匙。后来,他加入了一个业余的乐队,结果没两天,就被乐队的吉他手赶了出来,那人还不忘骂上他两句,说他吉他弹得实在是太烂了,根本不配玩音乐。好胜心强的黄家驹咽不下这口气,他开始利用一切空余的时间练习吉他,桌前放上一盆水,弹得手指酸痛了就泡上一会,继续练习。也是在这时,吉他成为了他的宝剑,陪着他仗剑江湖:
“我背着吉他,就像是背着一把宝剑。”
那时,黄家驹总会固定去一家吉他店,购买所需要的配件,一来二往之间,黄家驹和吉他店老板成为了好友,在老板的介绍下,黄家驹认识了同样喜欢英国摇滚乐的叶世荣。那几年,黄家驹与叶世荣一起,联合邓炜谦、李荣潮等人一起组成临时乐队,因为队内成员不固定,他与叶世荣组建起的这支乐队,甚至没有名字。与此同时,他还与弟弟黄家强、邓建和一起,组成了另一支乐队,取名“nasa”。在一次次练习中,黄家驹逐步形成了自己对于音乐的理解。
终于,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1983年,香港《结他》杂志举办“Player Festival音乐比赛”,黄家驹拉上好友叶世荣、邓炜谦、李荣潮组队参赛。Beyond乐队就在这时产生了,这个名字是邓炜谦取的,寓意要超越其他的乐队。在当时,大多数参赛的乐队,都是翻唱歌曲。而黄家驹却坚持要演出原唱歌曲。他为比赛写下歌曲《脑部侵袭》与《大厦》。凭借这两首歌,Beyond拿下了比赛冠军,比赛结束第二天,《结他》杂志社的封面,刊登出了一条新闻:《一个新乐队起航了——Beyond》 这一年,黄家驹21岁。而在后来,当Beyond渐渐成长过后,这个名字也有了新的寓意:“只是人总会成长,到了一个阶段,我们都觉得要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Beyond不算是要超越他人,也有超越自己的意义。”风光了一时,很快又归于平静,这支地下乐队还是没有走上地面来。在这段时间里,Beyond也迎来了乐队的“动荡期”。那两年,不断有成员加入与离开,直到1985年,Beyond才形成了主唱黄家驹、鼓手叶世荣、贝斯手黄家强、吉他手黄贯中的阵容。
“冠军”的身份并没有改变黄家驹的人生风向。那时,除了组建乐队,黄家驹还有一份“正经工作”——在保险公司担任推销员,一起卖保险的还有叶世荣和梁翘柏。前者与黄家驹组成了Beyond乐队,后者则在日后成为了知名音乐制作人,为王菲、陈奕迅等人打造过专辑。后来,梁翘柏还写过一篇文章,取名《我和家驹的两三事》,在文中,记录下了他与黄家驹在保险公司的那些岁月:“我和家驹在同一间机构当保险推销员。每天当日上三竿,身穿西装,手提皮包的我,都会懒洋洋地走到他住在苏屋村的家。那时候他永远都是上身光着,下身穿上一条直纹或碎花短裤,架上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散乱的,比我更懒洋洋地打开门。”那时,梁翘柏常常与黄家驹一起翘班,回到黄家驹的家中,一起听着音乐,聊彼此共同的梦想——拍摄一部自己的电影。许多年后,梁翘柏总会在黄家驹忌日那天,想起两人的电影梦:“如今我已完成了梦想——当上导演,拥有了自己的电影,而家驹的电影梦却永远埋在了六尺黄土之下。”
眼看乐队渐渐成熟,1985年,储备了足够多歌曲的Beyond,租下了香港明爱中心,打算自费举办一场名为《永远等待》的演唱会。没有公司,这支乐队该怎么继续下去呢?——自费开演唱会、出专辑。于是,他们开始了疯狂的打工生涯。黄家驹做过各种杂活:五金、冷气、水电工程、电视台布景员等等,最拼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向银行贷款1.6万。他还负责演唱会的前期工作,设计海报、发宣传单、租音响、卖门票等等,他都不放心交给别人。虽然日子苦了点,但黄家驹却乐在其中,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真正自由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音乐,生活的一切都与音乐相关。一边工作一边组乐队的日子,在黄家驹的人生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天不尽如人意,演唱会那天,只坐满了一半观众,最后不仅没挣到钱,还亏了六千。现实太残酷,但黄家驹心里的火焰,还没被浇灭。之后乐队发行了第一张专辑《再见理想》,还是石沉大海。
在当时,专辑卖出了2000张的成绩,对于一个地下乐队而言,这无疑是不错的成绩,可要放眼整个香港乐坛,《再见理想》的销量则无法激起任何水花。这一年,是Beyond成立的第三年了,无论是办演唱会,还是发行专辑,都没有将Beyond推到更大的舞台,是否该放弃的选项摆在面前,有人替他们做了选择。1985年,经纪人陈健添在一场音乐节上,看到了Beyond演出,在听到歌曲的一瞬间,陈健添脑海中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几个人未来一定会火”。那次演出后,陈健添就将Beyond签到了自己公司旗下。并开始为他们策划第二张专辑《永远等待》。1986年,吉他手陈时安加入Beyond,后来Beyond粉丝们总会将这一时期称之为“五子时期”。也是这一年,他们为专辑《永远等待》拍摄封面,这是他们第一次拍摄专辑封面。 地点被选在了香港屯门踏石角发电厂。拍摄当天,团队为Beyond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是彩色毛领较多的上衣配短裤与长筒袜,另一套则是文化衫配短裤。为了拍摄到夕阳,拍摄从下午四点开始,拍到了晚上8点。在几百张照片里,Beyond选出了《永远等待》的封面。
黄家驹很少写爱情歌曲。 在他的人生中,如果让他在爱情与事业中做抉择的话,那他的选择永远都是音乐。在他十几岁时,曾经有过一段长达四年的恋爱,最终却因为黄家驹过于沉迷音乐,导致这段恋情以遗憾收尾。分开之后,黄家驹写下了歌曲《喜欢你》,歌曲中唱出了他的无奈,也唱出了藏在心底的喜爱。而另一段令人唏嘘的爱情,则是他与演员林楚麟的故事。
1987年,23岁的黄贯中出演电影《暴风少年之黑仔强》,剧中,黄贯中和林楚麒饰演了一对情侣。 在一次探班黄贯中时,黄家驹与林楚麟相识,后来,林楚麟又成为了Beyond歌曲《无声的告别》MV中的女主角。在不断接触之间,黄家驹与林楚麟成为恋人。在这段恋爱中,黄家驹曾称林楚麟为第一个支持Beyond的粉丝,并为她写下歌曲《怨你没留下》,而林楚麟也为Beyond《曾经拥有》的国语版填词。但由于家人的反对,这段感情最终以失败告终。在两人分手后,黄家驹曾在采访中聊起自己的感情观,他说:“爱情不需要做什么,有缘自然就能在一起。”
1988年,Beyond推出专辑《现代舞台》,销量依然平平,陈健添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下一张专辑销量还是不好,Beyond将没有机会再发唱片。”感情与事业的双双失利,让黄家驹备受打击。与此同时,父母对于黄家驹的“不务正业”,也有诸多不满。那时,那间位于香港普通大楼,被Beyond称为“二楼后座”的练习室成为了黄家驹得以喘息的地方。在那间充满苦闷的二楼后座里,黄家驹曾写下许多流传至今的歌曲,也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曾有一年,黄家驹过生日,Beyond成员和他的许多朋友故意消失了一下午,在傍晚时突然出现在二楼后座,送给黄家驹一部大家筹钱买来的walkman随身听。梁翘柏后来回忆:“收到礼物时,家驹悲喜交集,特别好玩。”对于那群少年而言,纵使前路尚不明朗,纵使他们都依旧没有太多钱,但因为音乐而凝聚在一起的感情,却弥足珍贵。
黄家驹真的不知道大众喜欢什么吗?不,他只是不想妥协。当时的香港歌手大部分都是翻唱国外的流行歌曲,民间流行一句话:“一个中岛美雪可以养活半个香港娱乐圈。”虽然有些夸张,但足以反应香港乐坛对原创的不重视。与大众流行的音乐相悖(bèi),注定是一条不好走的路。1988年春天,Beyond乐队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吉他手刘志远因为要去国外读书,宣布离队。另一件事,则是Beyond签约了新艺宝唱片公司,以4人的形式发行了专辑《秘密警察》,其中《大地》获得了“香港十大劲歌金曲”。专辑中的《大地》一曲,由黄贯中演唱,这是他第一次在乐队里担任主唱,最初由于紧张,黄贯中拒绝了这个提议,但黄家驹却坚持让他唱。黄贯中说:“我很听他的,所以我说好。”凭借《大地》,Beyond一炮而红,拿下了当年香港乐坛的年度十大金曲。 除此之外,专辑中的《喜欢你》与《冲开一切》,与《大地》一齐,登上了无限电台十大金曲奖。也是在这一时期,黄家驹还给两位在当时如日中天的歌坛巨星写歌,一位是许冠杰,另一位则是谭咏麟,他替许冠杰写下《交织千个梦》。
凭借《大地》走红后,1988年,Beyond第一次来到北京,举办两场演唱会。因为经费有限,他们先从香港飞往广州,再从广州坐火车到达北京。彼时,Beyond刚在香港走红,在内地,几乎无人知晓。下了火车后,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只有一个喜欢摇滚的27岁年轻人,在彩排期间曾来现场观看,并与黄家驹进行了摇滚方面的交流。这个年轻人,叫崔健。为了迎合内地观众,Beyond临时写下《大地》与《旧日的足迹》的国语版,并且在演唱会现场,演唱了崔健的《一无所有》,但纵使如此,演唱会的歌迷还是因为不懂粤语,在中途就走掉一半。用不了多久,这些中途走掉的歌迷,就会后悔。表演完后的第二天,Beyond还前往长城参观,当时负责接待黄家驹的工作人员后来回忆:“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男生也可以化妆。”
在香港媒体的报道中,黄家驹有一个名字,叫做“孝顺仔”。而这个名字的由来,源于他对于父母的孝顺。 那时,黄家驹的大部分收入,都被用来做两件事,一件事是买吉他,另一件事则是和弟弟黄家强一起,攒钱给父母买房子。对于黄家驹而言,父母是他最敬爱的人。1989年,母亲节之前,黄家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写出了歌曲《真的爱你》。歌曲歌颂了母爱,也表达了黄家驹对于母亲的感谢之情。也成为了香港乐坛90年代10大金曲之一。之后,黄家驹又在1993年,写下歌曲《报答一生》,送给父亲。歌曲中,黄家驹唱:“父爱总是无怨,驱赶了逆流,但愿现在又可将一切怀旧。”他说:“希望我对父母无法说出的话,歌曲都能表达。”
1990年,Beyond发行第六章专辑《命运派对》,专辑还没上架,预定就已经到达白金销量。那个演唱会还未结束就走掉一半观众的乐队,再开演唱会时,已是一票难求。毫无疑问,此时的Beyond走入了自己的黄金时代,与此同时,他们也开始用歌曲表达对更多话题的思考。 比如专辑中的《俾面派对》讽刺了当时娱乐圈的浮躁;再比如专辑《犹豫》中的歌曲《Amani》,则是在探望过非洲穷困人民之后写下的,歌曲抒发了对战后和平的渴望。而歌曲《光辉岁月》则歌颂了南非领袖曼德拉的一生;黄家驹说:“当你向这个社会索取的时候,先看看你给了社会什么,我给了音乐。”
在Beyond人气如日中天的那些日子,除了唱歌,他们还需要出席各类活动,以及拍摄电影。 1990年,Beyond客串周润发主演的贺岁电影《吉星拱照》,扮演了4个热爱音乐的少年。也是在这一年,Beyond与34岁的张国荣同台,合唱了一首名为《永远的唱》的歌,并在后台留下了珍贵的合照。如今,张国荣与黄家驹都已先后离世,关于他们的音容笑貌,只能在往事中回味。留下的珍贵照片里,他们多年轻啊,你们若在场,夏天该很好……演出结束后,Beyond与张国荣后台合照1991年4月,香港电台举行了音乐交流座谈会,在会上,黄家驹第二次见到了崔健,并再次聊起了摇滚乐,此时,距离两人1988年在北京的那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三年。这一年,黄家驹29岁。
除了在各大电影中出演,Beyond也有自己的电影。 1991年,公司为他们定做了一部励志电影,取名《Beyond日记之莫欺少年穷》。 在这部电影中,Beyond四子扮演的四个角色,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梦想。黄家驹说,希望这部电影能传递出一个信息:“无论遇到什么,年轻人都不要退缩,勇于面对。”这部电影中的主题曲——由Beyond演唱的《不再犹豫》,也被收录在了他们第七张专辑《犹豫》中。如今,这首歌在某音乐平台的留言,已是数以万计……
值得一提的是,在电影《莫欺少年穷》中,扮演叶世荣女朋友一角的,是刚来香港不久,将名字改为“王靖雯”的王菲。拍摄电影那一年,王菲22岁,黄家驹29岁。那一年,王菲还没红,黄家驹还没走。彼时,王菲被Beyond经纪人陈健添发掘,从内地来到香港发展,成为了Beyond的小师妹。常跟着他们一起,参加各类节目。除了带着王菲参加节目,增加曝光,黄家驹还为她写下歌曲《可否抱紧我》与《重燃》,这两首歌,分别被收录在王菲第二与第四张专辑里。黄家驹认为:王菲嗓音独特,天赋极高,未来一定会在乐坛里打下一片天地。
黄家驹没有看错,1992年,凭借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王菲开始逐渐走红。后来,黄家驹去世后,王菲再聊起黄家驹时,说了这样一番话:“好单纯的家驹,他们的音乐是我觉得世界上最纯洁的音乐。”那个令人悲伤的1993年,王菲24岁,黄家驹31岁,今年王菲54岁,黄家驹,31岁……
除了王菲之外,被Beyond的经纪人陈健添一同签下的,还有黑豹乐队。那时两支乐队常常一起出席大小音乐节,偶尔还会同台演出。在黑豹乐队的吉他手李彤的记忆中,黄家驹“很随和,没有任何架子,很善于和我们交流。”黄家驹受伤昏迷的日子里,黑豹乐队的栾树,还曾经从国内买药送到黄家驹所在的医院。 回头看,无论是Beyond还是黑豹,都是风格独特且颇具分量的乐队。而如今,几十年过去,有人老去,有人离世,可关于他们的传说,仍在音乐圈里循环播放。
1991年,电影《豪门夜宴》上映,有媒体形容这电影的阵容为:“叫来了整个香港的娱乐圈”:张国荣、梅艳芳、周星驰、梁朝伟、张曼玉、刘嘉玲、四大天王、Beyond……回头看,这是四大天王唯一一次共同出演电影,也是Beyond最后一次合体出演电影。拍摄时,由于周星驰的角色出场顺序靠后,在休息室里,他碰到了刚拍摄完的黄家驹。两人一见如故,攀谈起来。并且在分别时,一起拍摄了一张合影。 那一年,周星驰与黄家驹,都22岁。两人都出生于1962年6月,生日只差12天。就在刚过去的6月22日,星爷已经来到59岁的门口。再看下面这张照片,谁会不难过……
在当时,纵使人气在乐坛如日中天,但黄家驹却并不快乐。“虽然红了,但是不开心,要做很多无聊的事情。”因为常被邀请出席各类活动与综艺,整个乐队创作与练习时间被大幅缩减。黄家驹曾说过,他最难堪的事情就是和草蜢一起扮演7个小天使。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句震惊香港娱乐圈的话:黄家驹喜欢的,只是安静做音乐。
黑豹乐队鼓手赵明义曾经亲眼看到,在一次颁奖过后,黄家驹曾在后台用一支球棒,将奖杯击碎,赵明义说:“当时这给我的印象非常震撼。”在那时,Beyond在后台砸奖杯是常事。通常,“最佳团体奖”的奖杯,他们是不砸的。 但是那类“如果香港有50个艺人,他们却准备300个奖杯的”,他们通常会砸掉,或者直接丢在庆功酒会上,黄家驹形容那些奖杯为:“是用我们的尊严换来的”。
1991年,Beyond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连开5场“91live生命接触演唱会”,成为了香港第一个进入红磡开演唱会的乐队。 在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之前,黄家驹对台下的粉丝说:“希望明年我们找一个更开放、更自由更和平的地方,一齐再唱歌。”在那时,一个新的念头,开始在黄家驹脑海中渐渐成型。1991年演唱会上,29岁的黄家驹演唱《光辉岁月》
在内地歌手常宽的记忆中,1992年,自己曾与黄家驹有过一次同台合作。 那年他还是乐队“宝贝兄弟”的主唱,在香港海洋公园举办的“万事发音乐节”上,与黄家驹同台演唱。回头看,那是黄家驹去日本之前,在香港的最后一次演出。这之后的几个月,对香港乐坛失望的黄家驹,留下了一句:“香港没有乐坛,只有娱乐圈。”随后,他带着Beyond乐队离开了让他失望至极的香港,去了音乐更自由的日本。
然而,Beyond 在日本的发展并不顺利。文化与语言的障碍,让背井离乡的Beyond倍感寂寞。那时,Beyond的生活变成了:在日本录音,然后回到中国香港宣传,在不录专辑的时间里,他们的日子过得单调枯燥。那时,为了消磨时间,黄贯中常常骑着脚踏车,去家附近的录像出租店里租光碟;黄家强则每天靠打游戏度日;黄家驹开始每日饮酒;就连最乐观的叶世荣,都在这一时期学会了抽烟。黄贯中形容那一时期Beyond:“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每天睡醒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对于那时的Beyond而言,能够做出更好的音乐,是他们唯一的动力与支撑。
1992年冬天,在富士山山中湖的一个录音室里Beyond进行了专辑《继续革命》的录制,在长达4个月的时间里,Beyond每天的生活就是录音与回酒店睡觉。叶世荣那年29岁,在富士山,他第一次看到了雪,住在被雪包围的酒店里,叶世荣说,那时自己的脑海中常常会想起电影《闪灵》——一部发生在冬季酒店的恐怖故事。在日本的那两年,Beyond一共制作了两张专辑,分别是《继续革命》与《乐与怒》,在内地,前者的国语版叫做《Belief信念》,而后者则因为收录了当年爆火的歌曲《海阔天空》,国语版直接被取名为《海阔天空》。那时,没有人能想到,《乐与怒》这张专辑,会成为黄家驹生命中最后一张专辑。
1993年,Beyond成立十周年。这年5月,他们分别在中国香港与马来西亚举办了大型不插电演唱会。 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黄家驹选择了《海阔天空》,唱到一半,他照例介绍了台上的每一位乐队成员,最后,他对着台下的歌迷们做下约定:“来年开一个更加大型,更加精彩的演唱会。” “1994年见。”1993年5月,这一次,黄家驹失约了。一个月后,他在日本富士电视台录制一档综艺节目时,失足从3米高台上意外摔落,导致脑部受伤。 1993年6月30日,下午4点15分。在昏迷6天之后,黄家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年,他31岁。
黄家驹去世后,黄贯中说:“我们就像三个没有灵魂的人。”毫无疑问,黄家驹是Beyond的灵魂人物,是主心骨。没了黄家驹的Beyond,矛盾渐渐浮出水面。2005年,Beyond正式宣布解散,黄家强和黄贯中多次传出不和,两人还曾在网上掀起骂战。一切,都变了。
面对粉丝,比起喜欢Beyond,黄家驹更想教会他们去喜欢音乐。在他们的影响下,很多乐迷开始喜欢音乐,玩吉他,玩架子鼓,他们经常会收到乐迷寄来的录音带和信件,都是来咨询他们意见的。Beyond弹错了,也会有乐迷写信骂他们,指正他们。黄家驹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很开心,因为“这类乐迷不单只欣赏我们的歌,亦欣赏我们背后的努力”。他说:“Beyond以后存在与否并不重要,重要是我们播下了种子,并已开始萌芽。”
黄家驹最为人称道的是,他有着普世的大爱。1990年8月,黄家驹先是单独随香港电台“爱心第一旅”去了非洲,这次探访直接促成了“BEYOND第三世界基金”成立。一年后,Beyond一起去了肯尼亚,他们探访了当地的学校、艾滋病医院。战争的残酷和饥饿的苦难,和小朋友天真的眼神极不匹配,他难过地说:“一群很可爱的小孩子,在一个非常不可爱的地方长大。”每个成员都收养了各自的小孩,经常和他们电话沟通。黄家驹去世后,他的存款仅有几万元,最明显的开支有两笔,一笔是吉他保养花费,另一笔,就是资助在非洲遇到的孩子。他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远方的人,他都愿意用心底的善意去播撒温暖。
黄家驹的音乐主题从不限于情歌,他的境界和视野,即使放到现在的华语乐坛也是罕见的。他经常关注社会时事和国际趋势,难得的是,他把这些思考都融进了音乐里:“音乐创作源自生活,我们比较喜欢留心世界的趋势,为创作带来冲击。”他的好友刘宏博老家是北京的,黄家驹常常拉着他了解内地的事,两人经常整日整夜地长谈,从永恒是什么谈到中国究竟为什么落后。有一次,刘宏博回了一趟内地,刚回到香港,黄家驹就拖住他,让他谈对内地的感受:“当时内地还比较落后,坐飞机在空中看黄河、长江,并没有多少兴奋感,反倒觉得像伤痕。”后来,就有了那首让他们大火的歌曲——《大地》,写给那些不能回故乡的台湾老兵:“千秋不变的日月,在相惜里共存,姑息分割的大地,划了界线。”
他为身在大陆底层的农民写下一曲《农民》:“春与秋撒满了希冀,夏与冬看透了生死,世代辈辈永远谨记。一天加一天,每分耕种汗与血,粒粒皆辛酸,永不改变,人定胜天。”
他为监狱里的曼德拉写下《光辉岁月》,反对种族歧视:“问谁又能做到,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缤纷色彩显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
他为非洲饱受战争苦难的儿童写下《Amani》,呼吁大众关注和资助他们:“烽烟掩盖天空与未来,无助与冰冻的眼睛,流泪看天际带悲愤,是控诉战争到最后伤痛是儿童。”
正是因为黄家驹开阔的眼界和深度的思考,Beyond才能开启香港乐坛的非情歌时代。反观现在的华语乐坛,音乐排行榜上的歌曲几乎全是关于爱情的,反应社会现实的几乎没有。黄家驹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华语乐坛的使者,给人以心灵的碰撞,借此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音乐人去改变现有的格局。圈内有名的有谢霆锋,就是因为黄家驹才开始学音乐、学吉他的,他立志:“我要延续黄家驹的摇滚音乐!”
所以,我们再回到最初的话题,黄家驹究竟有没有被后人过誉?时间是最能证明一个人地位的存在。时间是流逝的,世界也是发展的,一代人一代人也在变,流行的东西也在不断改变。我们能看到的是,时间的滤网筛过一轮又一轮的沙尘,留下了最灿烂的金子。30年了,我们还在怀念黄家驹,谈论他,听他的歌,依然有无数的人把他当作理想和榜样,激励着自己前行。这本身就证明了黄家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或许正如他墓碑上写下的那句:“生命不在乎得到什么,只在乎做过什么,摇滚精神,永垂不朽。”你记得他,你还在怀念他,为他痛惜和遗憾,就是对他的地位最大的证明。黄家驹和他的音乐,还能被世人铭记多久,就交给时间,继续慢慢证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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