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台湾作家刘墉的系列作品《我不是教你诈》的生活篇。这一系列一度被看做是闯社会必备“防身术”,教你看清世事、教你认清别人的诈、盼望你在不得不要诈时,也能有关怀、有包容。本文仅用于经典作品推荐,阅读练习之用,未作任何商业用途,如侵删。
丁老太太的干女儿
1.
丁夫人最近觉得特别轻松,因为丁老太太不再那么啰唆了。这事儿全得感谢周小姐。自从那天丁老太太在百货公司遇到周小姐,周小姐帮她大包小包地提东西,还开车送她回家,丁老太太就像变了个人。“我现在神了,不是吗?”丁老太太正搂着周小姐的肩膀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位太太,是周小姐找来帮忙的朋友。本来丁夫人不太愿意家里有外人。除了丈夫只用一位老司机,连雇人都宁可请菲佣,不敢用本地人,怕的是口舌。
2.
但是看丁老太太这么开心,既有人陪着聊天解闷,还开车带她出去买东西,也就算了。丁夫人也没想到丁老太太还真大方,从前以为她一毛不拔,现在大概因为有人帮着拿、带着运,每次回来,丁老太太都好像成了圣诞老人,大家有奖。连丁董事长的衬衫都买了,而且尺寸一点不差。“你们别瞧不起我这老太婆。”丁老太太得意地说,“有了这个女儿教我挑,包你们满意。”
“这个姓周的是什么人?”倒是丁董事长试新衬衫的时候问,“别把老娘骗了。”
3.
“我也不太清楚。”丁夫人摊摊手,“不过骗是不太可能,我看她很有钱,还给娘买了一堆衣服。都是从日本带回来的,上好的料子。她说她的妈早死,跟咱娘有缘,就把娘当成她死去的妈了。”可不是吗?才几个月,已经左一声妈、右一声妈地叫了起来。上个礼拜,老太太八十三寿庆,周小姐还带一群朋友,中午先请一顿,害老太太晚筵都吃不下了。周小姐也让丁老太太硬拉了来。原本丁董事长不大愿意,看到自己老娘脖子上那串闪亮亮的珍珠,才不得不点头。
4.
第二天一早,丁夫人就问婆婆:“周小姐送您那串珠子,挺亮的。”老太太一笑,回房拿出来,递给儿媳妇:“你看看。”丁夫人偷偷把珠子互相摩擦一下,挺带劲,又掂了掂,够重。递回给老太太:“是真的!”“你喜欢吗?”丁老太太居然说,“就给你吧!”从此,周小姐就更受丁府欢迎了,因为她不但带来了笑声,还改变了老太太孤僻小气的个性。这天下午,丁夫人要出门,司机送丁董事长上班了,正巧周小姐在。
5.
“大嫂要出去?”看丁夫人拨电话找车,周小姐喊着,“您怎么不说呢?我没事,我送您。”说没事,周小姐还是有事的。丁夫人看见她托词上厕所,拿着大哥大偷偷打电话,大概是回掉几个约。丁夫人就更是感激在心了。
“没关系,我真的没事,只是原先约好要拿几份资料。”周小姐一边开车,一边说。
“什么?要拿资料?那怎么能耽误?”丁夫人不安地说。
“真的没关系。”周小姐笑,突然转过头,“对了,您要是不太赶,能不能跟我顺道走一下?各停三分钟就成。”丁夫人看看表:“可以啊!”于是车子绕进巷弄,连走了三家,但不是公司,都是住家。
6.
出来的人也都是丁夫人见过的,曾跟周小姐到家里看丁老太太的那些女人。大家都很客气,先出来向丁夫人问了安,再回去拿资料给周小姐。“连你的朋友都这么有礼貌。”丁夫人对周小姐说,“她们怎么知道我在车上?”“大概因为我事先跟她们说要送您,她们猜的。”“欢迎她们来玩哪!来陪陪我婆婆!”丁夫人笑道。大概忙,自从那天送丁夫人,周小姐好久没出现了。
7.
先是丁老太太猛打电话,直操心,后来连丁夫人也担心了,对丈夫说:“咱们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她单身一个人,怕出事。”正说呢,那些见过的太太也来了,问有没有周小姐的消息,为什么打电话都没人接。“你的事儿解决了吗?”一位太太挪近丁夫人身边,小声说。“什么问题?”“不是说您弟弟临时出了点事,您一下子调不出,又不愿意让丁董事长……”看看四周,“丁董事长出去了吧?”
8.
丁夫人一怔:“我弟弟没出事,我根本没有弟弟呀!”大家的脸色全变了,一起问:“那您急需那么多钱是……”“我没要钱哪!”一辈子没进过警察局的丁夫人,不得不陪几位太太去了一趟。大家都跟周小姐不熟,只知道她是丁董事长老母的干女儿。丁老太太也去了,她哭得最伤心,因为她原来打算留给儿媳妇的名贵首饰,全让周小姐拿去请专家清洗,被“清洗”一空了。当然,除了那串先送给儿媳妇的珠子。
想一想
9.
看完上面这个故事,让我们在心里勾画出几个画面——周小姐预谋或偶然在百货公司跟丁老太太攀上了关系,并且经由各种拍马屁的方法,使关系愈来愈亲,甚至成为丁老太太的干女儿。周小姐也利用其他的机会认识了几位有钱太太。你或许要问,哪儿那么现成,能够结识?这你就要想想了!世上有多少夫妻是在路上莫名其妙认识的?“小姐贵姓?”“先生,我忘了带表,请问现在几点?”“咦!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10.
交朋友的方法多了。君不见,会说话的人能因为自己或别人拨错电话,而聊起天,并成朋友;会搞直销的人,能由偶然问路,而抓到一个新的“下线”。市场里,可以由挑东西、问吃法、谈品牌,聊起天;美容院里可以因为是邻座而打开话匣子;飞机上,可以由递一杯茶或交换一份报纸而有了沟通。这些地方都是彼此不知根底的。只是,当人们攀上交情,往往就忘了“调查对方的来历”。
11.
何况,周小姐在聊天时还左一句丁董事长、右一句丁夫人地说来说去;或聊天聊一半,突然叫起来:“我得去接丁老太太了!”“她真认识那位赫赫有名的丁董事长?”这些太太能不心想,不怀疑?没关系!改天我带你们去。看!我直接过了他的管家,带你进入丁家的大厅,跟丁夫人打了招呼,而且直闯丁老太太的卧室。丁老太太甚至把首饰交给我,要我帮她去清洗呢!我是丁老太太的干女儿,也就是丁董事长的干妹妹呀!你能不信这位周小姐吗?
12.
于是,当有一天,周小姐突然来电,小声说:“我在丁董家,丁夫人娘家兄弟出了点事,她不愿意先生知道,要私下摆平,手上钱不够,能不能跟你调一下,只要一百万,过两个礼拜高利奉还。”你会疑心吗?就算你不放心,周小姐接着带丁夫人到了,又先叮嘱“丁夫人要面子,别多提,只当我借的”。你绝不会不识相地问:“丁夫人!是您要借钱吗?”你当然忙不迭地进去取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心想。只是这和尚居然不是那庙里的,“庙在”也没有用啊!
13.
野兽会从气味、毛色、体形上来观察同类。人也一样,无论我们说自己多么不势利眼,我们都随时在评估见到的每个人。我们会根据对方的长相、谈吐、穿着,甚至车子来猜测,也会根据对方工作的地方,甚至住的地区来想象。“什么?你住五十楼?在纽约中城的第五街?”你能不否认自己在心里立刻画了地图,并勾出一栋摩天大楼的轮廓?且猜想:他一定是千万富豪。故事中的周小姐没有提供自己的住处,也可能没说出自己的公司,但是她出手大方、穿着讲究、谈吐不俗。
14.
更重要的是,她拿出了“豪门”最有力的“背书”。这是另一种“狐假虎威”。狐狸——周小姐,虎——丁老太太、丁夫人,甚至可以说是“丁董事长”。我写这个故事,是希望大家知道:如果你的身价不凡,你必须注意每个“可能的有心人”,你对他说的话,会被他渲染;你与他的交情,会被他夸大。你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只因为跟他拍了几张亲近的照片、写了一张小字条或接待他和他的朋友,就造成某些人受害。你没害人,人因你而被害,因为你帮“狐狸”做了背书。如果你说“我是小人物,没能力背书,所以与我无关”。那么请看下一个故事。
吴太太的房子
15.
从老王来的第一天起,吴太太就觉得跟他挺投缘。这不单因为他们是小同乡,而且因为老王的口音。记得老王第一天上班,吴太太下电梯,老王主动打招呼“太太要出门儿”,吴太太就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简直就跟她死去十多年的父亲一模一样。老王也爱谈家乡的往事,吴太太常听着听着,到不懂的地方,说:“爸,我没听懂。”话刚出口,又哑然失笑,红着脸:“对不起,我糊涂了。”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