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夜晚风里的回甘》
作者:白小草
一、蝉鸣里的旧信笺
梅雨刚过的傍晚,我在顶楼杂物间翻到一个褪色的铁皮盒。锁扣生了锈,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躺着三封没寄出去的信。最上面那封的信封边角蜷曲,钢笔字迹被水汽洇得发蓝,收信人处写着“林小满亲启”,落款是五年前的我。
那时候我总爱在晚自习的草稿本背面写信。窗外的香樟树影晃在纸页上,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远处操场的哨声,成了十七岁最私密的背景音。信里写什么呢?大抵是抱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永远解不出,或是偷偷描摹他打篮球时扬起的额发,末了总要加一句“今天的晚霞像你衬衫上的格子”。
其实根本不必寄。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只隔了三个走廊,他总在课间抱着作业本经过,校服袖口沾着淡淡的墨水味。我会假装低头刷题,用余光数他鞋子上的白边,直到那串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敢抬头看一眼他离去的方向。
铁皮盒底层压着半块干硬的橡皮,是他送我的。那天我急着交素描作业,却发现橡皮落在了家里,他从笔袋里掏出这块小熊形状的橡皮,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先用我的吧,我画速写不用这个。”后来我总舍不得用,把它藏在笔盒最深处,直到毕业收拾东西时,才发现橡皮的小熊耳朵已经被我摩挲得没了棱角。
暮色漫进窗户时,我把信重新折好放回铁皮盒。楼下传来卖西瓜的三轮车叮当声,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青草香,忽然想起他说过,夏天最治愈的事,就是咬开西瓜时溅在手腕上的甜汁。原来有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已顺着时光的纹路,长成了心底的常青藤。
二、咖啡馆的第二颗糖
二十五岁那年,我在街角的咖啡馆认识了陈默。他是新来的咖啡师,总把“拿铁”说成“拿帖”,被熟客打趣时,会挠着头笑,睫毛在鼻梁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成了那里的常客。不是因为咖啡多好喝,而是喜欢看他冲咖啡的样子。磨豆机嗡鸣时,他会微微皱眉盯着刻度;拉花时手腕轻轻一转,奶泡就在咖啡表面开出一朵笨拙的花。有次我故意逗他:“今天的郁金香好像缺了个花瓣。”他脸一红,第二天特意多送了一块曲奇,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