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檐下月》
一、漏雨的窗台
租来的老房子在三楼,窗台总在梅雨季漏雨。第一滴落在速写本上那天,我正画着巷口的梧桐树,墨色迅速晕开,把刚勾勒好的枝桠泡成一团模糊的云。
房东送来的塑料布太窄,只能遮住半扇窗。夜里听着雨水敲在塑料布上的噼啪声,倒像是住在竹林里。我索性把藤椅搬到窗台边,垫着旧毛衣当靠垫,看雨滴顺着墙缝往下爬,在墙纸上洇出弯弯曲曲的小溪。
有天清晨发现窗台上多了个玻璃罐,里面插着三两支野蔷薇,花瓣上还挂着露水。抬头看见对面阁楼的老太太正往晾衣绳上挂床单,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她朝我挥挥手:“姑娘,看你窗台上总空着,这花插着好看。”
后来每个周末,窗台上都会出现新的花。有时是带着刺的月季,有时是细碎的满天星,最难得的是有次插着枝栀子花,香气漫进房间,连漏雨的霉味都淡了几分。我找了个青瓷碗当花盆,把花一朵朵养起来,直到某天发现漏雨的墙缝里,竟钻出棵小小的薄荷苗。
老太太说这房子住了三十年,窗台漏雨是老毛病,“但你看啊,雨停了就能见着月亮,不比不漏雨的好?”她指的是每月十五,月光会顺着漏雨的缝隙淌进来,在地板上积成一汪银亮的水。我蹲在那汪月光里,看着薄荷苗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忽然觉得那些漏进来的雨和月光,都是时光悄悄送来的礼物。
二、褪色的蓝布衫
陈奶奶的蓝布衫总洗得发白。每天清晨五点,她就坐在巷口的石凳上择菜,竹篮里的青菜沾着露水,手指在菜叶间翻飞,像只忙碌的蝴蝶。
我常在买豆浆的路上遇见她。她会往我手里塞把小葱:“昨天新割的,炒鸡蛋香。”有时是半袋晒干的陈皮:“泡水喝,解腻。”我要给钱,她就把竹篮往身后一藏:“姑娘家挣钱不容易,这点东西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