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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州令·吹梦到伊州（上）
第一章
1.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寂寂无声的戏楼外，一个看似不过舞勺之年的少年像模像样地怀抱长剑，念完楹联上的字才挑眉问向同行人：“柳姐姐，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一旁被少年唤作“柳姐姐”的女子，素靥浅妍，沉静恬淡，正值桃李好芳华。然眉宇间流溢而出的稳重睿智，却又远超于此。
柳梦闲浅笑颔首，径自走进戏楼：“我听说春秋班正准备离开川岚。咱们跟着戏班前往他国，既不惹人注意，也算是有了引路之人。”
白日里的戏楼门可罗雀，仅有一人打着呵欠在堂中看守。柳梦闲客气地上前劳烦他通传一声，没多久便被请上了二楼。
2.
二楼尽头一间最寻常不过的厢房里，柳梦闲抬眼淡淡一扫，将房中情景纳入脑中。
慵懒妩媚的女子斜倚在美人榻上，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与她的疏懒截然不同，青年男子正一丝不苟地端坐在案前，似已恭候多时。
“在下济世堂柳梦闲，见过令班主与姚老板。”柳梦闲不紧不慢地施礼道，既是有备而来，自是早已做足了功课。
川岚国的戏班以名角为贵，班主们为了讨好这些名角不惜百般谄媚。而姚金娘虽是春秋班的台柱子，却连她也不得不对这令班主礼敬三分。
令班主，也只得这三个字而已。
“原来是‘闲梦一笔落千金’的一笔梦闲柳先生。”令班主声色清冷，伸手示意她落座，又执壶添满一杯茶递过去。
3.
“噱头而已，令班主不必当真。”柳梦闲接过热茶，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偶闻春秋班要前往北朝、南夕、洮安三国巡演。我遵堂主之命，也正要去游历一番。长路迢迢，不知可否结伴同行？”
姚金娘坐起身来，掩唇轻笑，看向仍站在门边的抱剑少年：“这位俊俏的小哥是？”
“周颂，我是随行保护柳姐姐的人。”少年哼了一声，依旧抱着剑立在门口。
“护卫？周小哥真是英雄出少年！”姚金娘迤迤然走到令班主身旁坐下，手托香腮盯住柳梦闲，檀唇轻启，“咱们戏班子是走江湖卖艺的，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只怕会误了柳先生的正事呢。”
柳梦闲垂眸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蓦然忆起左堂主先前所言：“你此行需前往三国，找寻济世堂的各个分堂所在。而找到同行之人，便是给你的第一个试炼。”
4.
同行之人？她思索良久，先是寻到了武艺不凡的周颂，其后又选中了春秋班。他们都不是凡夫俗子，而自己亦不会去探究他们身上的故事。这样的同路人，最是合适不过。
“倒也算不上什么正事，我自幼深居济世堂，此番出游权当是个历练，长长见识开开眼界罢了。”柳梦闲重又看向姚金娘，回以一笑。
令班主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我是个生意人，倒不如直说，于我有何好处？”
周颂不满地哼了一声，柳梦闲反而颇为赞赏地看向令班主：“我无意成为戏班的附庸，但路上终归少不得要倚仗令班主。此行春秋班的全部花销由我承担，所到之处的衣食住行亦由济世堂从中安排。”
“好。”令班主一口应允，但又立即补充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日后或许有件小事须得柳先生援手相助。”
5.
柳梦闲点头答应，几人又商讨了出行的路线和时间，以及诸多细枝末节。最终定于三日后启程，先前往平民百姓最喜欢听戏的北朝国。
安顿好周颂，柳梦闲才回到济世堂总堂，向左右两位堂主禀告此事。
“周颂似是有意加入我济世堂，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是以我才决定让他与我同行。”柳梦闲想起昨日初见周颂的情形，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能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着实令人惊叹。
左堂主向来对柳梦闲赞许有加，对她行事很是放心，但还是叮嘱道：“你此去万事小心，春秋班里有咱们的人，途中若有危难他自会暗中相助。”
临行前，柳梦闲特向左右两位堂主辞行，却未曾听见右堂主意味深长的话：“待她平安归来时，济世堂中应已尘埃落定，你我亦可安心交出堂主之位……”
6.
三日后，柳梦闲与春秋班一行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三国巡演之路。令班主不喜旁人打扰，独占一辆马车，柳梦闲与姚金娘共乘一辆，周颂则骑马随行护卫。
香气缭绕的马车内，食案上摆放着时令水果和几样小点心。一直挑帘看着车外光景的姚金娘突然开口：“柳先生，奴家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川岚国中戏班无数，是何缘故挑上咱们戏班呢？”
“姚老板言重了，不过是凑巧听闻贵班准备出行，”柳梦闲望着她捏起一颗梅子，才徐徐应道，“巡演路线又与我游历四国的心思相合，这才厚颜同行。”
姚金娘被梅子酸得眉心微蹙，但又毫不掩饰失落之色：“奴家还以为柳先生是看中了咱们班主的年轻貌美呢！”
柳梦闲不动声色，也信手捡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状似无心地浅笑反问：“莫非姚老板正是因此而选择了春秋班吗？”
7.
“可不是呢！柳先生不知，咱们这行少不得要看人脸色，而达官贵人们各有各的小癖好……”姚金娘掩唇笑起来，媚态横生，却是压低了嗓音，“有钱的主儿最喜欢这容色姣好的，是男是女倒不强求，跟着咱们令班主，奴家着实省了不少麻烦呢！”
“这倒是不曾听说过……”腌梅子的酸涩徐徐在舌尖漫开，柳梦闲拧着眉，她原以为令班主与姚老板是一对璧人，不承想竟是如此……
“等到了丹城，柳先生留心看着便是。”姚金娘从盘中挑了一个蜜桃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柳梦闲满腹狐疑，当下却不再言语。
春秋班的车队平稳前行，一路上倒也顺风顺水，不多日便抵达了北朝丹城。
第二章
8.
四国闻名的锦绣花都丹城，城内最大的酒楼百花楼。
柳梦闲应姚金娘之邀前来，周颂轻车熟路地引着她上了二楼雅间，兀自滔滔不绝：“柳姐姐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百花酥……”
一路行来，周颂对所见所闻的熟识令她心生防备。可偏偏他毫不遮掩，举止率真自然，又使她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愧疚。
姚金娘早已在二楼雅间等候多时，柳梦闲笑着赔礼：“姚老板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听说今晚又加了两出戏。”
春秋班前日起在丹城戏楼开唱，引得看看官们蜂拥而至，满堂喝彩，直将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方才来时，柳梦闲便不时听到丹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说是今日又额外加了两出戏。
“还不是托咱们班主的福。”姚金娘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才懒洋洋地招呼两人品尝百花楼的特色菜。百花楼的小二也是极有眼力，见客人已齐才将本店的重头菜端上桌。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