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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意令·琴瑟相思引(下)
第八章
1.
“别以为你那些花招能骗过咱们!”虎背熊腰的校尉领着几个兵士走进牢房,骂骂咧咧道,“美人计对咱们军师是不管用的!”
宿云薇坐直了身子没有动,垂眸睇着从窗户透进来的细碎月光,浅笑道:“哦?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那校尉以为宿云薇是在讥笑军师,立时辩驳道:“军师一向铁律无情,死在手下的美艳细作不计其数,马上就让你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
宿云薇不禁笑逐颜开,没想到苏溪亭以前也清白得很呢!铁面军师的作风她早已如雷贯耳,对细作刺客等辈绝不容情,行刑手段更是不胜枚举。可眼下这番境地,着实对自己不利。
2.
校尉显然耐心告罄,粗蛮地伸手打算将宿云薇直接拽出牢房。可尚未触及宿云薇的衣角,便被她一个眼刀扼住。
不逊色于将军的锋锐眼神,磅礴凛然的杀气直击面门,骇得校尉后退了几步,再不敢贸然上前。
宿云薇拂袖起身,纵然可能已经被苏溪亭认了出来,可心底还是不愿让他目睹自己双手鲜血的模样。更何况,这些都是曾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到底应该如何取舍?宿云薇瞟了一眼算不上铜墙铁壁的牢门,腾起的步履却兀的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宿云薇眸色大变,只觉丹田内一片虚无,再使不出一点气力。
3.
校尉见状急忙与几个兵士上前,将无从抵抗的宿云薇绑上了刑枷。纤细柔嫩的手腕立刻便被铁铐磨得通红,蘸了盐水的鞭子也跃跃欲试地候在一旁。
任人摆布的宿云薇此时反倒沉稳下来,垂眸思索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已与她无关。耳边传来校尉的吵嚷声,说什么她没听清,只察觉到暌违已久的痛楚遍及周身。
长鞭在宿云薇的身上四处开花,热血汩汩而出,衬得殷红舞裙越发娇艳。她一声不吭,却被浓郁的血腥味惹得眉心紧蹙。
上一次被人吊起来打还是在五年前,她为了掩护折花和元和脱身反被擒住。折花医术如神,再大的血洞子都能堵上,再细碎的伤口也能抚平。可如今这身伤痕要她怎么处理掉?
4.
校尉从没见过宿云薇这样的刺客,竟比七尺的汉子还要经打,犹疑半晌还是拿起了一旁的烙铁,却未从对方的眼中窥见一丝惧意。
宿云薇望着通红的烙铁渐渐逼近,不由轻叹一声。她是否应该庆幸,元和的毒药不仅令她内力尽失,连痛感也减轻了大半。
只是这样一来,她身上的伤疤会更难痊愈了吧,不知苏溪亭日后会不会嫌弃自己呢……
她从未指望苏溪亭搭救,就像那时被流寇擒上山寨,她也绝不坐以待毙。此刻虽是任人鱼肉,她也不愿将性命全都寄托给苏溪亭,那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沉重……
5.
“等等!”远处猛地传来喊声,白井焦急地大步赶来,面上却极力维持着一派肃穆,“此人三番两次行刺将军,关系重大,军师命我亲自审问,你们暂且退下!”
校尉即刻领命与兵士离开,如此大牢内外已全部换上了他的亲信。
白井这才看向被吊起来毒打的宿云薇,不禁心惊肉跳,他们竟敢下此重手!再不敢犹豫,轻手轻脚地将人解了下来。
“嫂子,是我对不住你!”白井扶住气息奄奄的宿云薇,连声音都在颤抖,“三哥千叮万嘱,让我速速接应你离开,我却……”却不以为意,害得三嫂险些丧命……他想起进门时校尉正拿着烙铁的情形更是后怕不已。
6.
三哥嘱咐他避开军中的眼线,一进大牢就马上带她离开,护送到安全的地界。可那时他并未认出宿云薇,以为三哥是一时为美色所迷,根本不承想会酿成如此大祸。
“无妨,只是皮外伤。”宿云薇低哑着嗓音开口,似在安慰白井。
白井闻言更是羞愧难当,脱下外袍裹住浑身浴血的宿云薇,悄声道:“嫂子,你再坚持下,我马上带你去见三哥!”
“不。”宿云薇脚步一顿,无力地深吸着气,“我不想见他。”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不想他担心,更不希望他为难……
7.
白井有些迟疑,纵然他私心里也不想让三哥看到嫂子此刻的模样,可三哥的交代自己却不敢一再违背。但见宿云薇主意已定,只好先带着她离开大牢再作打算。
天边微微发亮,气若游丝的宿云薇终于被白井安顿在将军府一间最不起眼的客房里。因为伤势太重,实在不宜过多走动。
向白井要了热水和伤药,宿云薇坚决不肯让人服侍,独自脱下浸满鲜血的衣服坐在浴桶里。水汽氤氲,热水熨烫着四肢却也刺痛着全身的伤口。她终是敌不过伤痛困倦,昏睡了过去。
第九章
8.
晨光熹微,虫鸣蝉唱的聒噪为潮热的夏日平添了几分烦闷。
可军师英朗的脸上却是寒冰三尺,将士、下人无一胆敢靠近,只得背着人偷偷臆测:是因为昨夜将军遇刺,至今重伤未醒,而那些化装成舞姬的刺客早已熬不住酷刑命丧黄泉。而这些臆测很快便不胫而走,传遍了京都各处。
苏溪亭冷着脸挥退负荆请罪的白井,又在将军府四处勘察了一番,才拉扯着一个清秀佳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趁着苏溪亭关好房门的空当,女子不满地揉着酸痛的手腕,径自走进里间的小屋。
9.
“西意!”女子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宿云薇后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回头怒瞪着苏溪亭,“她怎么伤成这样?”
苏溪亭墨眸凄惶,抿唇不语,只是探指温柔地抚着她鬓边的发丝。
女子见他满面哀痛怜惜不忍继续责怪,只示意他退到一旁不要影响自己诊治。切脉之后又仔细查看了周身伤处,她才眉心轻舒幽幽叹息:“中毒加鞭伤,伤口又被盐水浸过,西意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字字如刀刺进苏溪亭的心窝,像是有人用最钝的刀,一刀一刀地剐着他的心,再用力绞碎。他却不忘艰难地开口提醒道:“你既是叶蓁,她也不再是什么西意令,只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宿云薇。”
10.
叶蓁撇撇嘴,打开药箱动作轻柔地给宿云薇上药,苏溪亭毫不避讳地在旁边打着下手。叶蓁虽有微词,可昏迷中的宿云薇并不安分,自己也确实需要人帮忙,更何况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吧?
狰狞的伤口遍布白嫩的皮肤,叶蓁拢好宿云薇的里衣,将特制的药膏塞进苏溪亭手中:“你大可放心,我的药能够祛疤生肌,每日换一次,约莫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苏溪亭垂眸看了眼药膏,又睐着不省人事的宿云薇,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我不在意,只要她能好起来,这些都不重要。”
11.
叶蓁秀眉轻挑,收拾好药箱出了门。两年前她不得已不告而别,却从没想到再重逢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也好,总归大家都还好好地活着。
苏溪亭坐在床边,凝神注视着与自己分离了三个月的小娘子,心底漫开抑不住的难耐痛楚,连带着全身的骨头也在发痛。
早知道就该亲自带她走,而不是非要避开那些劳什子眼线。早知道就该带她一同来京都,管他什么是非争端。早知道……
12.
悔不当初!苏溪亭的脑中只剩这四个字,万幸的是,他还有机会有时日去弥补。伸手抚上她毫无血色的脸颊,真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丫头,怎能贸然挡在他身前呢?!
昨晚她初初登台,他一眼便认了出来。原来她的小娘子还有这样他不曾知晓的一面,舞姿翩跹又飒爽英气,诱他沉沦失魂。
她眸底的眷念牵挂、不安纠缠以及后来的焦虑担忧,他都看得清楚明白。他才不管她来这里所为何事,总之下了台他就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13.
歌舞终罢,他窥着她紧张时最爱的小动作,立时便发现了潜藏在穆清身旁的刺客。刺客下手狠辣,他护着穆清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却没想到她竟然冲在了自己身前!
刺客遁走,她被将士们连同舞姬一起扣住。他本就不打算放她离去,想着这样或许也好,终究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无法真的做到算无遗策。
昔日他折磨细作的法子,如今全都报应在他最爱的人身上。看到宿云薇昏在满是血水的木桶里,他简直痛得发狂!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苏溪亭拾起她的素手轻轻揉捏,在她耳边温柔地沉声诱惑道:“云薇,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就立即回北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