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仅限戏鲸🐋习读专用
1.
早朝方散,新晋翰林学士路景梵被一众年轻官员簇拥着走出乾元殿。
当今陛下选贤举能,年轻官员也都胸怀大志,一心想要施展抱负。如今瞧见路景梵被拔擢,大伙儿都真心替他高兴。
几人正同路景梵道喜,却瞅见不远处那一抹熟悉的鹅黄倩影,又不由得纷纷打趣起他来。大伙都知道,守在殿前等候路景梵的佳人,乃是十二令之中的离香姑娘。
离香姑娘娇憨可爱,时而明媚,时而狡黠,又心灵手巧,经她改制的笔墨纸砚等物件可随身携带,令他们爱不释手。除此之外,她还研制出不少机巧的玩意儿,什么燃不尽的烛灯,可以放在被褥中的香炉等,着实无愧巧手之名。
这样的离香姑娘,让人很难将她与那个神秘可怖的十二令联系到一起。可她倾慕路景梵一事,却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不少年轻官员,暗地里有些羡慕路景梵。
2.
然路景梵出身官宦世家,礼教森严,只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数,从未对离香的情意有过一丝一毫的回应。此时面对同僚们的调侃,路景梵的表现也与平素相同。
他朝着离香所在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离香亦是不急不慢地叫住他:“路大人,请留步!听闻大人要去东海之滨,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大海是否如书中说的那样波澜壮阔!”
“不知,可否与大人结伴同行?”言辞间的暗示如此露骨,可偏生离香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诚心求教、别无他意的模样。
路景梵头疼地皱着眉,却仍是温文有礼地回她:“离香姑娘,在下此行乃是奉陛下之命,是为了编纂《洮安风物志》,并非……”
“这么说,只要陛下同意就行了?”离香忍不住打断他,雀跃道,“我马上去求陛下!”
路景梵望着她像小动物一样欢欢喜喜地跑向御书房,头疼得越发厉害了!只盼着陛下莫要答允她的荒唐之举。
3.
只可惜,路景梵的祈盼未能实现。出发的时间,定在五日后。
折花闻讯而来,不解地问她:“你当真要与那个路学士同去东海?”
“当然!”离香点点头,头也不抬地忙着手里的活计,好一会儿才笑着将完工的物件交给折花,“你来得倒也巧,我这两日紧赶慢赶,总算是把这个药囊给你做好了!”
折花欣然收下药囊,离香手艺超凡,经她一双巧手做出的物件各个巧夺天工!可这么好的离香居然偏偏看上了路景梵。折花眼中没有门第之别,可路景梵这些年对离香真情真实的漠视,让她觉得他是万万配不上离香的!
不只是心里这么想,折花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依我看,路景梵分明是个拘泥迂腐的书呆子,你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
“我对他呀,始于《洮安风物志》,”离香双手捧着脑袋,一本正经地回答,“你知道的,我六岁入宫后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连出宫游玩都是你带着我去的……”
4.
离香的思绪回到五年前,那时她正因寻不到趁手的物件而烦躁,只得暂时放空心思,随手翻看起《洮安风物志》,谁料竟一下子入了迷!此书记载着洮安多地的风土人情,她明明囿于深宫,书中详述的事与物,却仿佛被她亲眼所见。
接连几日,她手不释卷,又搜罗到了多本《洮安风物志》,一口气读完,深感意犹未尽。后来她多方打探,才知这些书的执笔人是翰林院的编修路景梵。
离香被路景梵的才情所折服,偷偷跑去翰林院,甫进门便被一个俊秀如竹的男子吸引住了目光。而这个男子,就是路景梵,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先是被他的才情所迷,后来又瞧见了他的真容。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最喜欢仿若修竹一般的俊秀男子了!”离香眉眼含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不觉得羞臊。
“这么大胆的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折花望着她纯真的笑脸,忽然心生艳羡。
5.
其实不单是折花,另外十人也都曾或多或少的羡慕过离香。她是十二令中唯一可以不学武艺又没有任务在身的。亦或是,她窝在屋子里做那些神奇的小玩意儿,就是她的任务。
思及此,折花又关切道:“可你连京都也没有离开过,你们二人又都无武艺傍身,此去千里迢迢,我会担心你的!”
“宽心!”离香安慰起她来,指着自己一屋子的“发明物”,笑嘻嘻道,“我会带着我的宝贝们!再说,陛下也安排了护卫嘛!”
折花还是不肯放心,再三同她强调了一路上要注意的方方面面,又让离香保证万一出了状况会立即通过密信和她联络,才强迫自己稍稍放心。
可等她出了离香的屋门,又还是觉得不够稳当,转身就去了穆清的宅子,希望他能派人沿路保护离香。
6.
此次东海之行,虽是承了陛下的旨意,可说到底,也只是路景梵为了编纂《洮安风物志》而私下游访的行径,是以除了他和离香,也只得一个侍从和一个护卫随行。
一路行来,离香与路景梵共乘一辆马车,却一反先前的殷勤热情之态。不仅自顾自捧着书本读得津津有味,对近在咫尺的路景梵更是不闻不问。偶尔同他说话,也都是探讨书本中的学问,令路景梵很是摸不着头脑。
路景梵偷偷瞥了一眼离香,娇憨少女正倚窗观景,莫非她要求跟着自己去东海,真的只是为了开阔眼界?蓦地,他心里头竟生出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小失落。
7.
东海渐近,车马停在其荣城暂作休整。
离香早听说这其荣城内“赌”字当道,大大小小的赌场有二三十家。既已来到此处,怎能不去见识一番呢?
匆匆吃过晚饭,离香同路景梵打了声招呼便要出发去赌场,没想到路景梵不仅要与她同去,还主动走在前头带路。
出淤泥而不染的路景梵竟会出入赌场?离香盯着他秀颀挺拔的背影发怔,但若说他只是为了陪同自己,她又实在不敢相信。
带着好奇与疑问,离香终于踏进了赌场的大门。早些年,她偶然得到了“千手赌圣”肖枟留下的秘籍,然而京都禁设赌场,如今总算是让她找到了一试身手的好机会。
路景梵瞟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离香,兀自走到雕花的柱子前站定,细细地观察着赌场里的众生相。此地真是集贪、嗔、痴于一处的罪恶之源。
一旁的离香也终于挤进人群中开始下注,甫出手便是一百两银锭,惊得众人纷纷看向这个娇俏可人的少女。
离香并不在意众人或是探究或是鄙夷或是垂涎的复杂目光,只乖巧地回了一个娇憨的笑容。这一笑,不似花姐的妩媚风情,不似佳人的清丽婉顺,却宛若三月暖阳直直地照进心底,令人无从躲避,周身畅爽。
众人尚未回神,坐庄的赌坊管事已然高喊着开了局:“买定离手!开!”
“我赢了!”离香欢喜地跳着脚,得意地回头看向路景梵,却没有收起刚刚赢得的银两,而是全部又用来下了新的赌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准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跟着情郎偷跑出来见世面,指不定一会儿就要输得哭鼻子了!
熟料第二局一开,离香又赢了!众人不禁咋舌,这小丫头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连路景梵也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尔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里,离香接连赢了五次,赚得荷包鼓鼓。她没忘记书中叮嘱过要见好就收,而自己也有些意兴阑珊,这才慢悠悠地收好自己的战利品。
不远处的路景梵正匆匆记录着什么,肩头忽地被人轻轻一拍,眼前露出离香甜美的笑靥,她盛情相邀:“咱们走吧,请你吃夜宵!”
路景梵难得没有推辞,微微颔首跟在她身后。两人方转出赌坊的小巷,耳边便传来不同寻常的风声,几个打手从墙头一跃而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舞着大刀威吓道:“钱留下,你们俩可以滚了!”
“好吧,本姑娘赏给你们了!”离香似乎并不意外,用力将那个小荷包远远地扔了出去,扔完就拽着路景梵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路景梵未料她会做出如此行径,很是无奈地被她扯着跑了老长一段路,直跑到驿馆的门口才停下来。赌场的打手没有追过来,想来是拿回了银钱的缘故。
相比气喘吁吁的离香,路景梵倒是气定神闲,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她:“好不容易赢的,就这么还给赌场了,舍得吗?”
“破财免灾嘛!本来也不是为了赢钱才去的。”离香按着犹在狂跳的心口,喘了喘气又道,“倒是你,我原以为你会不喜欢赌场这种地方呢!”
路景梵似是被她的豁达心境所感染,扬眉浅笑道:“赌场是最贴近其荣城百姓生活的地方,我要记录这里的风土人情自然免不了,再者,赌场算不得什么,洮安各地的秦楼楚馆我也去过不少。”
离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他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竟也会涉足……风月之地?震惊之余,又着实有些不高兴。
路景梵望着离香因不快而噘起的樱桃小嘴,自己心底倒是没来由地欢喜了起来,他继续道:“泗水城的莺燕坊素有‘洮安第一青楼’之称,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
他本只想着拿话激她,可说出口才察觉自己的唐突,竟像是要与她做下约定一般。可没等他改口,离香登时应道:“君子一诺,重如千金,路大人可莫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