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仅限戏鲸🐋习读专用
第一章
1.
三月初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泗水古城的文人雅士齐聚在溁水河畔,举行修禊之礼,饮酒赋诗,畅叙幽情,好不快哉!
慕容旌初来泗水城,便被昔日同窗萧云邀来共赴盛会。
两人踏过彰显着岁月的青石板,萧云热忱地给慕容旌介绍起来:“泗水古城因贯通在城中的四条河流而得名,四条河又将古城分割为溁水、沄水、净水和涑水四个镇甸,咱们所在的溁水正是泗水的主城。”
慕容旌受教地点点头,萧云又悄声向他介绍着前来赴会的鸿儒墨客:“瞧见那个一身红衣的人没?他是济世堂的画先生,他旁边那个则是……”
“怎么那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慕容旌疑惑地看向不远处,一个大腹便便、满面奸邪的中年男子正在河边徘徊,身旁还跟着几个护卫。
2.
谈及此人,萧云立即义愤填膺,不由得愤慨道:“他叫于耿,算是这泗水城中的一霸,欺女霸男,无恶不为!明明是个奸商恶霸,却总喜欢附庸风雅。”
“你瞧他身边那几个人,全都是练家子!”萧云引着慕容旌细看,蔑视道,“这于耿作恶累累,衙门拿他没办法,指不定何时就有人替天行道取了他的狗命!”
慕容旌不置可否,两人正说着,河边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原来是一艘木舟正朝此地驶来。众人纷纷围在河畔,低声惊呼道:“来了来了!是莺燕坊的珍珠姑娘!”
只见一个船娘摇着木舟缓缓而来,木舟上还有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女子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水眸。而那双眸子宛若一泓清泉,仿佛只需一眼便能照见观者的心底。
“珍珠姑娘!”已有殷勤之人将女子迎了上来,女子目不斜视,自顾自地走进了河堤边的六角观景亭。
3.
本该冷眼旁观的慕容旌,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好似失了魂。灼灼眸光追随着那抹倩影,不敢移开分毫。是她!一定是她!
珍珠姑娘坐在观景亭中,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或是欣赏或是垂涎的目光,径自拨动琴弦,乐声悠扬动人。
可比琴声更加动人的,是清丽女子融入琴曲的那双水眸。盈水明眸随着起起伏伏的曲调,或眉眼含春,或攒眉千度,让人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
在场诸人无一不紧紧盯着亭中的珍珠姑娘,慕容旌则比贪婪注目的众人更加大胆,居然在珍珠姑娘曲终之际追进了观景亭。
眼见珍珠欲走,慕容旌再顾不上礼数,伸手阻拦道:“姑娘且慢!”
萧云被慕容旌的贸然之举吓了一大跳,要不是他深知这位同窗素来循规守礼,不然也要同旁人一般将他当作登徒子了!
4.
珍珠望着对方眸底灼热的暗涌,只面若冰霜地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慕容旌见她眉宇间尽是淡漠疏离之意,一旁又有众人围观,心知眼下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便只温声道:“在下慕容旌,今日有幸躬逢盛会,不知可否借姑娘的琵琶一用?”
珍珠霎时脸色一变,片刻后还是将怀中的琵琶递给了慕容旌,冷声道:“请便。”
慕容旌从容落座,抬手拨动琴弦,奏起一曲《阳春白雪》。这首曲子是年少时,他亲手教给她的,慕容旌坚信,只要她听到便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在场众人亦无心再去臆测,很快便均为琴声所吸引。琴音如水,时而似涓涓细流,时而又激昂奔涌。闻者无不动容,纷纷沉醉其中,仿如身临其境。
5.
珍珠的弹奏虽赏心悦目,然琴技只算得上娴熟罢了,与慕容旌相比,到底是差了一些。
一曲奏罢,慕容旌满心期待地将琵琶还给珍珠,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珍珠并没给他好脸色,反而抱着琵琶径直离去。
“你竟还会弹奏琵琶!”萧云很是惊喜地走到慕容旌身旁,与称赞他琴艺的众人一起将他团团围住。
慕容旌怔怔地望着珍珠的身影消失,失魂落魄地应付着周遭的夸奖和逢迎。大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慕容旌身上,却没有人注意到,于耿跟上了孤身离去的珍珠。
郁郁葱葱的竹林,珍珠踉踉跄跄地躲避着追在自己身后的于耿,几次险些摔倒,却怎么也不肯丢弃怀中的琵琶。
于耿屏退了随行的护卫,令他们守在竹林外,独自追着珍珠的倩影。因身形臃肿,他也趔趔趄趄地扑了好几空,可他一点也不心急,权当是增添情趣。
6.
竹林深处,行至末路。于耿狞笑着一步步逼近珍珠,却见原本娇柔无力的珍珠姑娘一下子变了样。
珍珠冷笑一声,水眸中陡然射出无边杀气,骇得于耿不禁后退了几步。她从琵琶的背部取出了一个强弩,锋利的箭尖对准了于耿。
于耿见状急忙呼救,可他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便被一箭刺穿了咽喉,立时毙命。
珍珠将强弩收回琵琶里,垂眼望着于耿的尸身,冷哼道:“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念及于耿做下的种种恶事,她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闪身离去。
翌日,于耿死于竹林的消息传遍全城,百姓无不欢呼叫好。官差查探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此案亦不了了之。
7.
又过数日,萧云带着慕容旌来到了泗水城名头最响的花街柳巷——莺燕坊。
“你真被那个珍珠姑娘迷住了?”萧云瞟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慕容旌,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过心里只有那个指腹为婚的青梅吗?我可不信你是见异思迁之辈!”
慕容旌感激地看向萧云,作揖道:“多谢萧兄信任,眼下的情形多有不便,往后我再同你解释!”言罢,他抬起头望了望那用纯金镶嵌的三个大字:莺燕坊。
面前是一座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古老院落。金钉朱户,碧瓦重檐。在墨黛色的夜空下,散放着比玉盘和寒星更绚烂的光芒,足可耀目。
慕容旌刚踏入一步,便觉脚下一软,他低头察看,却见一只四肢伸张的猴子被自己踏在脚下,他心中大惊,即刻定睛细看,这才看出只是一张普通猴子的毛皮。
8.
但这张皮剥得十分精巧,从头到尾,无一缺少,就连猴子脸上欢愉的表情都看得异常分明,也不知主人士用了什么手段,此地委实诡异!
两人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高约三丈的屋顶挂满了各色飘带。厅中点着数百盏彩灯,亮如白昼。几十张桌子围绕着一个圆形的舞台,伴着舞姬们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坐在台下的膏粱子弟和江湖异士不断拍手叫好。
台上的美姬舞姿翩跹,耳边仙乐飘飘,乐音灵动。蓦地,竟令人生出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一曲终了,舞姬们纷纷退下台来,消失在左边的幔帐下,台下人开始闲聊,或谈论刚才的歌舞,或猜测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
两人寻了角落里的位子坐下,萧云悄声同慕容旌道:“这莺燕坊我来过一两次,老板娘万俟翩惯会做买卖,坊中的姑娘们也都是才艺绝佳,我还曾在此看过剑器舞呢!”
9.
不多时,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上来,将托盘上的各式酒菜摆在桌上,这样来来回回好几十趟,才终于将几十张桌子全部摆满。
慕容旌见此女身形瘦弱却力气不小,脚步轻盈且步履如飞,区区一个打杂的丫头也身怀武艺?这莺燕坊到底是什么地方?慕容旌心底的疑惑更盛。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众人似是对来人十分熟识,不禁展露笑颜,更有人喊道:“风骚娘,你终于出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啊!”
只见一个妩媚的女子缓步从二楼走下,顾盼生姿。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正在下楼的女子身上,红色的罗裙上数朵金菊尽情绽放,头上佩带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身姿如风吹柳梢般轻轻舞动,艳红的罗裳下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极尽风流韵味。
10.
她站在一个圆桌旁,媚笑道:“既然如此,奴家先自罚三杯!”说着便真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好!够爽快!”一个江湖人士喊道,随即将她一把拉入怀中。
她反手在那人胸膛上一推又转了出来,走向另外一张桌子。随后便一直周旋在这些富家子弟和江湖人士之间,陪酒作乐。
“这位风骚娘可是莺燕坊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萧云继续为慕容旌解惑,悄声道,“只因行事放纵大胆而被大伙儿唤作此名,本名反倒很是清丽,叫什么来着……”
“奴家本名唤作思罗!公子可要牢牢记住!”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旁的风骚娘攀上萧云的肩头,羞了萧云一个大红脸。
“咚咚咚……”一阵鼓声传来,厅内立时寂静异常,珠圆玉润的老板娘姗姗而来,不等她开口,底下已然嚷起来:“珍珠姑娘呢?咱们要见珍珠姑娘!”
老板娘朱唇微动,笑道:“珍珠姑娘只见一人。”
第二章
11.
珍珠姑娘只在每月逢七的日子露面,一个月最多三次而已。
往常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台上,弹奏一曲琵琶。可这个月的头一回露面,大家伙儿等了一晚上的珍珠姑娘竟然要单独见一个人?
坐下众人正幻想着好运会降落在自己头上,却见老板娘万俟翩陡然走下楼梯,一步步走向了角落里的慕容旌。
老板娘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前几日在修禊礼上演奏琵琶的慕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