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外十年，平均一年回一次家，随州在我眼里就由一个质朴的南方小城变得世俗起来。韩少功抒发过这种感慨，当工业化覆盖全球，故乡和祖国就悄然变质。不管在什么地方，到处都在建水泥楼，到处都在跳霹雳舞，到处都在流行同一首歌，到处都在穿牛仔裤，到处都在推销日本的电器和美国的电影。但我更有兴趣的是人们是否真的已在小康之路上。

2.

在朋友家，不用我说，朋友就问起北京的工资水平和物价，他曾经在十个月里一共领薪水七百元，有一个月只领到三十五元薪水。现在他的处境略有改善，但也只是略微改善而已。讲起随州的收入和消费，令人感到我们的道路确是曲折的。朋友夫妇是双职工，两人抚养一个孩子，仍感吃力，更不用说添置家具衣物，花钱大方一点。说到前途，简直是没有指望，没有干劲。

3.

回到哥嫂家，母亲已在家忙活。叫一声母亲，坐下来。母亲说她听见晓霞说我回来了，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儿子还晓得自己的娘在这儿。我不知道怎样安慰母亲，问母亲能吃饭吗，母亲说能吃。问母亲身体可好，没得过什么病吧，母亲说这一年还好，特别是下半年信了“猪”以后，身体好多了。母亲说她信的这个“猪”好。我是知道母亲上了年纪后有些迷信，随州的名堂也多得很，但还不知道这个“猪”好。我是知道母亲上了年纪后有些迷信，随州的名堂也多得很，但还不知道这个“猪”跟观音菩萨、玉皇大帝有什么关系，母亲絮絮地谈起她这个新的“信仰”，说这个“猪”好，他自己受苦受难，又灵验，星期五在十字架上被钉死，星期日复活了。我恍然大悟，晓霞侄女说的“走叫会”是走教会，母亲说的“猪”是主、上帝。

4.

母亲信了天主教。用我们的话说，是入了教，皈依了上帝。而在随州和母亲，都是把这当作迷信看待和接受。母亲说起教义，晓霞侄女就异样地笑起来，母亲自己也笑，但她仍向我传布福音。他们（教会里的姐妹）要母亲宽容、忍耐。母亲曾请教：人家骂我、训我、打我，我还忍气吞声，那不是输了？传道的人就招呼大家：你们看哪，这位姊妹说人家骂她她忍耐就是输了。大家就笑说：主呵，宽恕吧，然后生活。就这样，在善男信女的氛围里，母亲信了主。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