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限戏鲸习读专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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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爷爷和奶奶就吵架，几乎每天都吵。最开始的时候我会被吓到躲到墙角，后来发现他们吵架的原因和我无关，就渐渐地习惯了，他们吵得再凶，我都能无动于衷做自己的事情。

上小学以后，爷爷奶奶吵架的原因开始有一部分和我有关。每次学校里要交资料费什么的时候，爷爷和奶奶都会大吵一架。爷爷说：“学费开学的时候就交清了，为什么又要交钱？”我说：“是工具书，班上每个人都要交。”爷爷说：“不是有课本吗？不要也没关系。”我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时候奶奶总会站出来说：“不交娃儿怎么上课？该花的钱就得花！”爷爷就板着脸恨恨地看着奶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要交你交，反正我不交！”奶奶咆哮起来：“我哪里有钱？上次卖鸡蛋的两块钱你都给我拿走了，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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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大吵特吵，经常一吵就是一个多小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吵，相互指责，相互咒骂，好像对方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我躲在屋子里，装作乖乖的样子写作业，以免他们波及我。稍微懂事的我总会在心里问：“他们这么不喜欢对方，这几十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吵完架以后隔个一两天，爷爷就会把钱给我，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我还是开心的，因为我不用在上课的时候突然被老师点名叫回家，去把钱拿来了才能上课。班上有一个同学家里实在太穷，就遭受过这种待遇，然后下学期他就没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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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次，学校要收30块保险费，爷爷死活不给，说学校在骗钱。我都急哭了，爷爷依旧无动于衷。老师最后通牒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我感觉有人悄悄走进了我房间，并摸到了我的枕头边。我闻到了奶奶身上油烟的味道，她把我的手拉过去，在手掌心放了两张纸币。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我看清了它们，一张是20块钱，一张是10块钱。奶奶帮我擦掉眼角的泪水：“你别让爷爷知道了，这钱是我瞒着他存的私房钱，你拿去交给老师。”

4

爷爷和奶奶吵架最大的原因就是钱。在爷爷的观念里，一家之主才是手握财政大权的人，所有开支都应该由他来支配，哪怕是一块钱也得经过他才行，其他家族成员是没有资格拥有一分钱的。爷爷特别节省，或者说抠门，去镇上十几公里都得走路，渴了五毛钱一根的冰糕也不舍得买来吃。奶奶经常为了这个事儿和爷爷吵架，在整个家里，她没有发言权，除了干活之外，踏出家门一步都需要经过爷爷的同意。其实奶奶也很节约，她平时也不怎么花钱，之所以想手握一点钱，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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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体弱多病，每年有三四个月是在病痛中度过的。开始的时候爷爷会拿钱带奶奶去看病，但没多久就复发了，爷爷便大骂医生没用，坑钱，也放弃了继续带奶奶去更好的医院看病的想法。奶奶就只好拖，在床上躺个三四天，活脱脱把病给拖好了。来年再发病的时候，爷爷就不再带奶奶去看医生了，反而还会说她是装病，逃避农活。奶奶气得在床上大骂，一动气，浑身就更痛了，经常我睡到半夜会被奶奶的呻吟声吵醒，然后我会一直失眠到早上6点。

奶奶说：“孙儿啊，我必须得有一些钱，不然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我每年都会生病，但你爷爷从不管我，不管我多痛多难受，他都不会管我，只会说我又去哪里弄了钱没有给他，其实我哪里有钱嘛，我一分钱都没有。”

我怔怔地看着奶奶，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